新垣然回到日月堂,今天收拾东西走人。
谢鱼衡一直在等新垣然,见到面,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新垣然觉得没什么,吻他是不想他发出声音,捏碎膝盖是三岁小孩生气泄愤不知轻重。
新垣然脸色发黑,真以为他会这般想?
谢鱼衡将他堵到房门口,虽不知新垣然急匆匆是为何。他想了几天,决定说出心里话,如果新垣然愿意因为两人的关系而不出风头……
他捧住新垣然的脸吻下去,也就敢嘴唇碰嘴唇。
“我倾慕你。”
谢鱼衡声线不稳,新垣然甚至连“倾慕”二字都听错成“青梅”。
待回想通,须臾间新垣然表情错愕,太过突然而没做出任何回应。
有师弟报道新垣然今日痊愈好了,谢鱼衡今天特意打扮了自己,擦了香盒,穿了新垣然夸他次数最多的衣裳。
若不是他和新垣然闹了脾气,也轮不到姓崔的看望新垣然,听师弟说看起来两位关系很好,谢鱼衡人都坐不住了。
新垣然窘迫地推开,绕过他往旁边站。
“误会,误会,你今年才十五吧,长大你就能看清这些东西,到那时才算倾慕。”新垣然擦着嘴,“还有,你咬人咬得紧,下次同真心长相厮守的人接吻务必轻缓。”
谢鱼衡拦住他,手掌背面青筋暴起,“我今年十六!新垣然,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要把我当小孩当到什么时候?我的倾慕就不是倾慕对吗?”
“小声点。”新垣然瞪一眼谢鱼衡,“你想让其他人也知道吗?”
“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谢鱼衡不管三七二十一,搂新垣然搂得比适才更紧,对着新垣然的嘴唇又咬又啃。
新垣然挣扎:“发什么疯?”
不是说接吻会舒服吗?为什么新垣哥哥的脸没有舒服的样子?
“新垣然。”这时,师父在谢鱼衡身后喊了他。
谢鱼衡还没反应过来,肚子被新垣然用胳膊肘击打,他捂住抽痛的肚子,上半身瑟缩,想拉住走掉的新垣然,一回头便和叔叔对上眼。
新垣然睨谢鱼衡一瞬,似在警示他别乱来,“……”
师父瞄见新垣然膝盖有木棍子绑着,本想去楼阁上说事,那里无人打扰,现在看来还是叫人去正殿较为合适。
新垣然获悉师父意欲将传家之术传授予他,日后师父驾鹤西去,便由他来承袭日月堂后大惊失色。
怪不得谢鱼衡彼日炸了毛,原是为此事。
幼龄之时谢鱼衡常与自己谈起传家术,觉得他就算是最差的弟子,传家术也应是他的,只因师父是他的亲叔父。只可惜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其后很少谈及相关。新垣然记忆犹新,谢鱼衡自信的认为他能拿到时,眼中尽是对未来憧憬的光彩。
师父盯着新垣然破开的嘴唇,是谢鱼衡那小子干的,要是别人,他非扒筋抽骨不成。
“师父,您可曾好好看过谢鱼衡?”新垣然摊上难为情的脸色,声音发颤,“他尚年幼,您传授给我的那些,也都教过他吗?”
师父沉默不语,对于这些问题显然是没教过,他为何去关注一个无用之人?
新垣然垂头,继而说:“前几年,他说自己做梦梦到了一个人,晨起后以为身体出了毛病。他先是找的您,可您却觉羞耻不肯告知。他无奈之下跑来同我说自己怕是要死。”
柱子后面,谢鱼衡的脸早已涨得通红。其实彼日他梦到的人正是新垣然。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无论何事,他总是先去找师父,可师父给出的回应永远是让他自己去想。可以说,谢鱼衡大部分认知都是由我来告诉他。”
“您为何不肯好好关心他一下?”新垣然说完,恼恨自己情绪激动,过了片刻轻声道:“师父,传家术重要的在于家族传承。如今谢鱼衡身边只剩下您这一位亲人了,他渴求许久。我现在也到了一定的年纪,按照门规,师父您不该阻拦我是去是留。”
“师父,徒弟辜负您了。我自有一番抱负,感恩师父这些年的苦心栽培……”新垣然茫然于该如何自陈,他觉着自己在更为广袤之处才能施助更多人
……难道他原本便是这般薄情?
“你想去哪?”师父一怔,逆徒啊逆徒,语气好似觉得他数载心血付诸给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新垣然双手紧握,这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师父何曾传授他什么有用之物,扔给他几本书看也算?现如今不过是让新垣然难堪,唤醒他“孝心”罢。
谢鱼衡从柱子后霍然闯出,紧迫地喊:“哥哥要去哪里?因为我?”
新垣然显然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藏在后面。稍作停顿后,新垣然说:“我还在长安城,你若是得闲了,随时可来找我。”
“我在问你去哪?”谢鱼衡冲上前揪住新垣然的衣领,“是我烦哥哥了吗?”
“鱼衡!不可无礼。”师父朝他低吼一句,谢鱼衡抬眼回瞪,给师父整一踉跄,气的胃穿孔肺囊肿。
门外两个徒弟路过,忙拉扯谢鱼衡,他们和谢鱼衡一般高,两人力量加一起,很快将二人分开,勉强压制了谢鱼衡。
新垣然看清了谢鱼衡邪狠的眼神,那一瞬他想起师父和谢鱼衡来自南疆,南疆之人天性如蛇蝎,报复心极强。
新垣然看向师父,师父甚至站到谢鱼衡这边,不希望新垣然走,此时膝盖骨幻痛,他暗觉身处之境如此无助乏力。
日月堂规矩如此,新垣然今年十九,他即使出家师父也不该拦。亲人之间有根连接,他孤身一人,唯有让谢鱼衡放弃现有想法,才是最简单的方式。
新垣然眉毛低垂,试图安抚,“我去大理寺,又不是去天涯海角,大理寺不出长安,我并没有烦你或讨厌你,即使你做了我不喜欢的事,我也不讨厌你这个人。”
安静了。
似觉谢鱼衡不再闹,新垣然走向自己房屋,刚踏一步,谢鱼衡奋力挣扎,骨骼作响。
新垣然惊讶回头,他惧怕这声音,总会幻想到自身上。因疼痛是普通人的倍数,他无法想象普通人疼还是不疼。
“骗人!你去大理寺做什么职位?你说啊,怎么可能不出长安?”
谢鱼衡松脱刹那,两名困住他的弟子牙关紧咬,又一次将其擒住,致使谢鱼衡衣衫凌乱,束发冠坠地,发丝披散开来。
“休得离我而去!”谢鱼衡唇瓣干裂渗血,状若癫狂。他不甘与新垣然每日不得相见,大理寺那等去处,新垣然若无任务他便难能得见,“哥哥若敢去,我必杀你,定斩不饶。”
无理取闹,新垣然继续走。
“明日,明日我就让哥哥看到我尸体,我就死大理寺门前……!”
“啪!”
“孽徒,混账!”师父觉颜面尽失,抬手便扇谢鱼衡一掌,致使谢鱼衡眼前发丝凌乱如麻,因此前忘乎所以,被打后彻底懵圈。
“你有种打死我。”谢鱼衡反应过来,呵呵笑了,师父胸腔鼓起差点气撅,他嘴唇下撇,高高举起手掌。
“住手。”新垣然疾步奔去,一把搂住谢鱼衡的脖子,将他的整个头部护在怀中。
师父见状,便停了手,“你们一个一个的,气死我算了!”
谢鱼衡惊诧于叔父着实下了狠劲的模样,此时心神涣散,无力地倚靠在新垣然的肩上,哭声愈发响亮。
以往师父要惩处谢鱼衡时,新垣然总会挺身而出护住他。
师父不能对新垣然动手,一旦打了,还得送他去医馆诊治,这样一来新垣然便有数日无法办公。
谢鱼衡就喜欢新垣然这般护着自己。
“带我走,我不想和哥哥分开。”哭腔渐渐弱了下来,似是觉得耍性子丢脸,谢鱼衡的脸庞一片羞红,可一想到新垣然是个不领情的人,他又放声大哭起来。
平日里,谢鱼衡一直扮演着保护众人的角色,其人飞扬跋扈、锋芒毕露,大家都没怎么在意他的年龄。
两位徒弟面面相觑,都感到难以言喻的违和,觉得谢鱼衡大少爷突然变成了三岁小孩儿。
新垣然头疼不已、无可奈何,先让两位徒弟放开了谢鱼衡。
谢鱼衡虽比新垣然小两岁,可身高比新垣然略高。
被放开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不管不顾地扑向新垣然,泪水全蹭到了新垣然的脸上。
“哥哥……”
师父失望至极地转身离开。
新垣然心里明白,师父不可能放走谢鱼衡,显然是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新垣然处理,就如其他徒弟验尸时不小心破坏尸体,随便找个搪塞推诿的理由扔给新垣然去善后一样。
——
傍晚时分,风声穿荷打叶,谢鱼衡躺在新垣然的床上悠哉。
原本新垣然让他躺在自己屋里的,可谢鱼衡死皮赖脸撒泼不肯走,硬说新垣然的房间里气味更好闻。
新垣然于屋内把水盛入罐内,又取了个更大的盆,在盆中加水,之后将罐子置于盆内,持续地加入硝石。
硝石是他从街上买来,白色且味苦涩的晶体,色若霜,也就是现代的硝酸钙,溶入水中会吸收热量,使周边温度降低。
新垣然将冷水舀进薄竹筒,拿去给谢鱼衡敷眼睛。
“我眼睛肿了?”谢鱼衡不知新垣然方才鼓捣何事,冰凉之感袭来时,他不禁一愣。
“嗯。”新垣然把凳子挪到床头。
没过多久竹筒就不再冰凉,再换水,里面的水会越发寒冷,达到饱和状态就不再降温。若要结冰,还需多次重复操作,太过繁琐,也无需结冰程度。
“你不走了?”谢鱼衡敷着左眼,右眼抬起看新垣然。
“……”
谢鱼衡怄气般地抛开竹筒,转身背对新垣然,不再理会,“不想说算了。”
身后传来一声喟然长叹,紧接是翻箱倒柜的声响。
谢鱼衡暗自打赌,笃定新垣然一定会来哄自己,于是默默数着数,渐渐没了耐心,直至发觉周围安静了好一阵。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其二》李白
译:宽广的青天大道,我却出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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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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