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止住呼吸，我知道你在。”
“……”
谢鱼衡不假思索得看向衣柜子，房间里空无一人，闷户橱上的锁已然打开。
他猛然起身打开匣子，值钱的东西荡然无存。
“这就走了？”谢鱼衡情绪一直未稳定，他急得泣不成声，鞋顾不上穿就慌忙地跑出去寻人。
此时，新垣然从庖屋不紧不慢走出来，端着谢鱼衡最爱吃的烙饼。
谢鱼衡看见，灰溜溜地回房间，烦躁郁闷，惊魂未定的心跳清晰可闻。
新垣然进屋，弯下身子，递给谢鱼衡一盘烙饼。
师姐像往常一样做饭，新垣然去疱房时刚好做出一盘，师姐顺水人情地把烙饼给了新垣然。
谢鱼衡脸上的泪痕虽然擦得较为及时，却也没能逃过新垣然洞若观火。
出去探查时一副大人模样，回来就变成了冒失的小孩。新垣然沉下心，和声细语道:“刚去做什么？连鞋子都不穿。”
谢鱼衡回答道:“我发神经呢，你别管。”
谢鱼衡又问道:“你东西呢？”
新垣然把盘子给他，让他自己吃，“先收拾好，放桌底下，今晚就走，我再给你换换竹筒凉水。”
说得很平静，谢鱼衡狠狠咬着嘴里的烙饼，“你要是出了长安，本少爷这辈子都不会理你，到时候你站风头浪尖扛不住时，别喊少爷我来救你。”
大理司直，怎可能不出长安？肯定满汝南地跑啊，再者绝不是他一个人，扛不住？不可能。
“别呀，我答应你一件事好不好？”新垣然舀完水，亲自给他敷着，别说多搞笑，眼睛全遮住了，谢鱼衡就露出鼻子呼吸、嘴来吃饭。
“大理司直，一般外出十四日之久，归来之后能停留七日。你七日之内前来寻我，我还能邀你同我一道审案，到时你悄悄溜出，莫让师父察觉。”
“叔父定然会说，哥哥乃是大奸大恶之人，竟还要拐带他那贤能出众的侄子。”
新垣然朗声嬉笑，“诚然，我就是坏人。”
“……你适才所言，真是任何事情？”谢鱼衡将最后一口大饼咽下。
那可是一整块大饼啊，三口吞没，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方式吃完。
新垣然双目圆睁，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他若有如此好胃口，也不至于身高不及小他两岁的谢鱼衡。
“自然，任何事情。”新垣然直视谢鱼衡的双眸，他知晓谢鱼衡要说什么，心里祈祷对方莫要直言不讳。
“与我相好。”
瞧，果不其然，这鳖孙儿。
窗外几株桂花开开败败，枝头流萤扑闪流连。月华似练，半线漏到床畔，谢鱼衡滑凉的墨发铺了满枕。
“哥哥可是不信？你明知晓我对你有倾慕之情。”谢鱼衡唯恐新垣然不应允，赶忙放下碗筷，他神色敏锐犀利，盯着新垣然，迫使对方放下竹筒。
新垣然心下惶然，怕他会有过激之举。
南疆之人，新垣然上辈子可是命丧南疆人之手？每回都似有种血脉压制的恐惧。
“好，我信。”
谢鱼衡笑了。
“我想亲你。”
“亲，亲哪？”新垣然不是很想看他，躲闪目光。
谢鱼衡先前与新垣然一同外出办案，购置了些许话本藏于床榻下，那话本里的开篇便是亲吻。
虽说谢鱼衡自己未曾体会到多少愉悦之感，但，但总归得有一人惬意吧，不然相互接吻又是为何？
新垣然肯定是佯装不适，两人已然熟稔，自是要亲吻，亲吻之后便可进行后续之事，新垣然定然未曾尝试，他心明白，且由他这个大少爷引导新垣然。
想起谢鱼衡只会肆意啃咬，新垣然满面羞窘，神思飘向天际，拜佛求仙不知该如何是好。
……
“你为何闪躲？”谢鱼衡神色颇有些不悦。
新垣然轻咦一声，浑不知自己方才下意识躲开，瞧谢鱼衡那副要斥责他，泫然欲泣似表“即刻死”的模样，新垣然:“……”
“过于仓促了。”
“何所谓仓促？师姐与师兄情意相投未及半月便行了夫妻之事，自那日我与你结识伊始，已然整整九年，你我二人照常理言，我怕是……入了十次医馆……”
新垣然满面羞红，掩住谢鱼衡之口，将其推倒于榻上，“师姐师兄多大了？现已成家立业，你才二八十六！罔顾廉耻将我折腾进医馆，我命丧于榻间难道是件颇荣之事？谁告知你要自十岁起算的，谢鱼衡，你别太过无度。”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人怎可这般幼稚！
谢鱼衡推开新垣然的手，自汪洋浮出般呼出一口气，“我不管，我就要亲你，你不许亲我便缠你，休得妄图离开……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应许我就是虚情假意，你……”
短短一分钟，新垣然能拿到十个莫须有的感情罪状，成了负心郎。
“你的技法太过粗陋，我来教导你。”
“哪里技法粗陋？”谢鱼衡瞳仁放大，彼时接吻新垣然全然不合，真不是厌恶自己才不配合？
新垣然技法很好吗？于何处习得？上次探查还谈及酒楼之活动，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莫不是独自前去声色犬马，不带他同往？
谢鱼衡脑际浮现出一篇三千字的虐心故事，自觉被背弃、被离弃，唯有静静守候才有可能挽回爱人那颗尘封许久的冷硬之心。
或者幽禁爱人，不但折磨自己亦折磨对方，追逐新垣然之路漫长而修远，总有一日他会回心转意，知悉自己的爱意是何等浓烈，身为少爷，身为公子甘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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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新垣然知悉他心中所思。
幼时谢鱼衡喜好夜半潜入自己房内，宿于自己榻上，问其缘故——新垣然之房舍极佳，宿于此间，便会和新垣然一般卓越，受叔父青睐。
不见成效之后，谢鱼衡又觅借口——新垣然之房舍气息馥郁。
胡言乱语，传的同窗不是以为他无男子气概偷擦香就是以为他花天酒地刚回来。
谢鱼衡为了每夜不被驱离，编造诸多故事，新垣然原以为是何种感人肺腑、蕴含哲理的故事，而非这般托辞。
“算罢。”新垣然捧起谢鱼衡之面庞，轻轻摩挲了些许，“莫说话……”
谢鱼衡不阖眼，盯着新垣然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心跳得剧烈，新垣然睁眼，发觉他未闭眼，抬手助他阖上。
新垣然探出舌头轻舔谢鱼衡的嘴唇，缓缓地将其吸吮干净，舌尖继而滑入谢鱼衡主动张开的口中，向外滑离之时谢鱼衡的舌头探了出来，新垣然轻轻咬住，他的身体被谢鱼衡抱住。
亲吻尚不足三息，新垣然忽然停止，起身擦拭嘴唇，面色苍白，下方的谢鱼衡嘴唇酥麻不已，整个人怔住，显得极为拘束，双眼也不知该投向何处。
“我……”谢鱼衡摩挲着嘴唇，周身还有新垣然的气味，他甚是喜爱，喜爱到心脏仿佛快要爆裂开来，“你怎么了？”
谢鱼衡拽住新垣然的臂膀，起身凑近新垣然的面庞，眼眸低垂，凝视着新垣然稍有破损的唇部。
“没，没……”
谢鱼衡学着适才新垣然的吻技，像是弟子练习给师父看，吻一式便睁眼确认新垣然的表情，生怕做错。
新垣然原以为自己能够与谢鱼衡亲吻，谢鱼衡长得好看，身上有没有味道，他不会反感才对，然而……他现在内心极为不适。
耐心再多点，新垣然骗自己是身体太弱才不适，谢鱼衡做错了哪一步，他再亲自示范哪一步。
错误的次数越来越多，谢鱼衡眼神逐渐痴迷，新垣然知道却装作不知其故意，“呼吸，别忘了。”
一盏茶的功夫，新垣然推开他，谢鱼衡已然睡死。
“教学到此为止，刚才很乖，日后还有机会，先走一步。”新垣然浅笑道，帮谢鱼衡盖好被子，他昨日在缬草中提取了有效成分，还好身体差，这种“瞌睡”东西对自己不管用。
他喂谢鱼衡吃的不是什么有毒的药，担心谢鱼衡身体多少受影响，新垣然留下了字条和草药包。
——
“新垣司直？”大理寺少卿岳听钦身形圆润而宽厚，恰似弥勒佛敦厚，脸庞圆润且肉嘟嘟的，双腿短而粗壮。
他见三人于门外伫立，只当那高大之人便是，瞧着甚是英挺不凡，并无听说是男是女，又怕出错，岳听钦看向发金的姑娘。
“想必这位便是……”
“是我。”新垣然微微苦笑，这位少卿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有点点伤人心，不多。
他此前帮崔去央束发，崔去央戴上夜影面具之后气质陡然攀升，来此之前，众人目光都聚焦在崔去央身上，新垣然还听人悄悄说——“成婚了吗？快去问问。”
黄琪儿的气场本就卓异，她背着家人前往赛马场，于骑马射箭的比试中拔得头筹，被人称作长安箭神，当然这不过是观箭人自诩的词，真要与神箭手相较，她没准备胆量上场比试。
“哟呵，未曾听闻你有男身女貌之态啊，简直……”岳听钦突然闭口，面相实在天真清纯，简直是旁边一男一女的儿子。
“这二位便是信中所说的条件？”岳听钦咳嗽一声，咳出痰了，卡在嗓子眼儿里，实在尴尬，猛咳几下，脸憋得通红。
黄琪儿小声咦惹一声。
“打个下手就行，立功后给二位辅助我的职位。”新垣然重复信中意思。
“嗯，跟我来。”岳听钦细瞧另两位，像没头脑和不高兴。
这位大理寺少卿乃是左少卿岳听钦，在大理寺供职已逾十七载，早年与中期颇为勤勉，后期擢升为大理寺少卿之后，便有些懈怠。
诸多刑狱案件虽参与审理，可立法与司法的决策事宜他不见踪迹，久而久之，大理寺人皆言左少卿主理刑狱案件审理，右少卿则担纲国家立法与司法决策。
三人随着岳听钦踏入大理寺。
这大理寺构造一目了然，岳听钦边走边介绍，新垣然无需介绍也知晓。
法医并非低贱职业，他成绩优异考上，工作时有丰厚的薪酬，在此处仵作却只能领取微薄薪水，幸好他是被邀来审案的，好歹是六品上。
赴来前新垣然已探察清，此处大理司直和他想的一样，共有六人，如今空缺两个，这二人被查出相互勾结、同流合污，正在牢狱之中待罪，三日后便被处斩。
原本以为前来接待自己的同是大理司直，未曾想到大理寺少卿，压力给大了。
岳听钦带着他们穿过重重回廊，崔去央好奇地东张西望，黄琪儿高兴地睁大眼睛，新垣然觉得自己带了俩小孩，放不下心。
“新垣司直初来乍到，有些规矩要知晓。”岳听钦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新垣然说，“这大理寺虽各司其职，但人心复杂百般刁难，万不可轻信他人，切不可独善其身。”
新垣然微微挑眉，睫毛轻颤，黄琪儿朝他后背打一下，他才即刻恭敬行礼，“多谢少卿大人提点，新垣司直定牢记在心。”
岳听钦首肯，继续带他们前行。
不多时，便到了大理司直办公之处。一排庞大的楼屋，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几张桌椅，角落里堆满了卷宗。
这是如何贪污？
“想必新垣司直有疑虑，莫担心其余，有何问题尽管问我，我办公之所就在对面楼，若有照应之事，由我派人知会新垣司直。”岳听钦察觉新垣然表情，呵呵笑道。
黄琪儿忍不住嘟囔道:“这……和我心中的大理寺差远了。”
新垣然轻轻拍她一下:“来做事，不谈享福。”
岳听钦退出去，新垣然开始整理卷宗。
岳听钦回头看屋内一眼，他和右少卿抢人才，可是好不容易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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