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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见

重返校园,熟悉的林荫道拂过温韵江的面颊,不再带来初来乍到的局促。她独自拖着箱子慢慢走在行署路,融汇路,齐礼路上,步伐轻盈,仿佛一只挣脱束缚的鸟儿。

这座以广袤著称的大学,绿意葱茏,草木葳蕤,是她心底最温柔的慰藉,滋养着她细腻的情感,让她常常闭上眼,感受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虽然是冬天,但是校园的榕树和樟树却密叶覆叠,四季如常。

温韵江与室友的相处也愈发默契,她们如同四朵不同色彩的花朵,在大学的花园里各自绽放,又彼此依偎。

温韵江因为性格温柔又姓温,室友叫她“温温”。李泠洁名字里有个“洁”字,被大家叫作“洁儿”。朱倩旎让大家叫她“朱朱”,听起来像“猪猪”,与她本人的温润气质相去甚远。梁萧月则被亲昵地称为“小月”。

虽然室友们的关系都很好,但温韵江与李泠洁尤为亲近。午后,两人常一起提着厚重的专业词典,穿过校园,去梅园食堂共进午餐。在熟悉的四人连椅桌旁落座,饭菜的香气氤氲中,她们随意地聊起各自的寒假生活。

“温温,寒假有没有和高中同学聚会呀?”李泠洁带着一丝好奇的笑意问道。

温韵江向来不乐于社交,同学聚会更是从未参加过。她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你呢?”

李泠洁的脸上浮现一抹带着羞涩的甜蜜:“那肯定是有的。过年的时候,和高中最好的朋友们玩了个通宵。”

“通宵?你爸妈允许吗?”温韵江略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我这不是考上重点大学了嘛,他们对我放心得很,现在心思都放在我妹妹身上了。再说,那些高中同学他们也都认识。”李泠洁语气轻松。

温韵江露出羡慕的表情。从小到大,她和同学、朋友之间的交往总是淡淡的,缺少那种热烈而亲密的连接。她心底渴望那种可以肆意欢笑,充满冒险的友谊。

她见李泠洁的表情似乎想要继续透露点什么,便顺着她的话,八卦地问道:“都见了哪些同学呀?”

李泠洁向来坦率,尤其是在温韵江面前。她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高中时谈过一段,对方是校草兼学渣,高三就分手了。但我一直有点放不下。没想到寒假,因为共同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校草?!快给我看看照片!”温韵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八卦的兴奋。

“嘘——小声点!我□□相册里有,晚上回宿舍给你看。”李泠洁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

那时,电脑还是稀罕物,大多数学生需要去学校的机房上网。在温韵江但宿舍里,只有家境优渥的朱倩旎拥有一台。因为□□和短信是主要的联系方式,所以室友们偶尔会蹭朱倩旎的电脑聊会儿天。

“难怪你最近总往朱朱的位置跑,还老去机房。我还以为你是去写论文的,原来是另有目的啊!”温韵江揶揄地笑了,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去机房真是写论文的!”李泠洁故作正经地反驳,随即话锋一转,“对了,你的论文写完了吗?下周可就要交了。”

“还没呢,我实在写不出来。”温韵江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

“你赶紧的,三千字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下午没课,抓紧时间去写,听见没?”李泠洁一板一眼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家长”的威严。她在家是长姐,下面还有几个妹妹,习惯了照顾别人,偶尔也会对室友们“发号施令”。

温韵江有些焦虑地点头:“嗯嗯,知道啦,知道啦!”

原本温韵江和李泠洁约好下午一起去明德楼的机房,可李泠洁临时被老乡韦娟拉去逛街。她的论文早就写完了,于是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抱歉”,就把温韵江一个人撂下了。

温韵江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嘀咕:“这家伙,真是见利忘义。”但转念一想,或许一个人去机房也不错,至少能安静地思考论文的框架——虽然她心里清楚,一个人去效率可能也不会高到哪去。

温韵江很少去学校的机房,她并没有太多需要经常联系的人。期末论文通常在第二学期开学后的两周内提交,因此许多同学都选择在假期里尽情放松,直到临近截止日期才匆忙赶工。温韵江也不例外。

她来到明德楼,乘坐电梯直达四楼的机房,手里紧紧捏着校园卡,刚刚充值过的卡片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拿着小票,在略显拥挤的机房里寻找一个空位,打算强迫自己进入写作状态。

机房里大约有二十几台电脑,大部分座位已被占据,键盘的敲击声和偶尔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温韵江匆匆扫视了一圈,在右手边靠墙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空位。她原本想坐更里面的位置,但按下开机键后发现电脑是坏的,只好向左边挪动了一个位置。

这台电脑似乎一切正常,温韵江略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当她输入充值账号时,屏幕上却显示“充值失败”。她怀疑自己输错了,又尝试了几次,结果依然如此。

一丝焦躁开始在她心头蔓延。她犹豫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充值小票。她不太习惯主动向陌生人求助,尤其是在这种看似简单的问题上,她害怕暴露自己的无知。可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盯着屏幕上冰冷的“充值失败”四个字,心中烦乱不已。

“要不要问一下?”她在心里挣扎着,目光偷偷地瞥向左边。邻座的男生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跳跃。她又瞥了一眼屏幕,他似乎也在认真地撰写着什么。

温韵江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微微侧过身,轻声唤道:“同学,你好,我的校园卡一直充值不成功,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男生便抬起了头。那一瞬间,温韵江感觉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心底窜过,心跳漏了一拍。

男生面庞白皙,一副无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如同清晨的阳光般明亮,透着一股温润的书卷气。他的目光清澈而柔和,语气友善,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瞬间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他轻声回应:“好啊,我看看。”

男生轻轻挪动椅子,靠近了她。那是温韵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陌生的男生,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心跳也随之加速。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双手却显得有些笨拙,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她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的不自然。

她注意到男生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校服,那是学校为即将到来的运动会新发的。款式简单而宽松,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挺拔。从侧脸望去,他的下颌线条清晰流畅,如同雕刻般精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英气。他的眉眼清秀,鼻梁挺直,嘴唇略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自信。

温韵江不禁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觉得,他的侧脸竟与某个港剧明星有几分相似。

她一向对这种宽大款式的深蓝色校服没什么好感,总觉得它沉闷老气,可穿在他身上,却莫名多了几分清爽与朝气。她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想,原来这款她最讨厌的校服,竟也能被穿得如此顺眼。

男生仔细地查看了她手中的充值小票,然后在电脑上尝试输入账号。“嗯?”他也失败了。他又耐心地试了两次,依然无法成功。“咦,怎么这么奇怪!”他确定自己没有输错任何数字。

两人都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就在这时,他们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桌子上另一张小票上。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刹那,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淌,彼此都猜到了对方的想法,眼中闪烁着一丝共同的惊喜。如同阿基米德终于顿悟真理,即将喊出“Eureka”的那一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拿错票了!”

原来,温韵江入座后,随手把她的充值票放在了左手边。等她整理好的东西,准备充值的时候,误将男生已经使用过的、放在他右边的票当成了自己的。这场小小的失误,仿佛一根无形的线,让两个陌生的灵魂在不经意间触碰。两人都不知道,相望的瞬间,彼此心中都有一道微弱的电流闪过,一种无声的“Eureka!”在他们灵魂深处悄然发生。

问题解决后,男生微微侧过头,目光温和地看向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韵江。”她回答,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仿佛在担心自己的名字不够好听。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子的边缘,心跳却越来越快,双颊也开始微微发烫。

“温韵江……”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的韵味,随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很好听的名字。是哪个韵,哪个江啊?”

“韵律的韵,江水的江。”

“哦,跟我想的一样。”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和满足。“我叫陆清皓。” 说着,他拿起手边的笔,在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她。

温韵江看着那张小小的便签纸上清秀而流畅的字体,“陆清皓。” 她跟着轻声念了一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是哪个学院的?”他问道,语气自然而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外院,英语专业。”她回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手指上——修长而干净,正轻轻地搭在键盘的边缘。

“我是心理学院和经管院的,双学位。”他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你也是来写期末论文的吗?”

“嗯,是的。马哲通识课的长论文,从来没有写过三千字的论文,感觉有点难以下笔。” 她略带窘迫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

“我也在写这个!其实没有特别难,你可以先列一个详细的大纲,然后根据大纲逐步补充内容。” 陆清皓随口说道,语气轻松而温和,“如果你需要一些参考资料,我可以推荐几篇相关的论文。”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些惊讶于男孩的热情和主动,心中顿时充满了感激,心想这样或许能节省她不少宝贵的时间。

他将自己电脑的屏幕微微转向温韵江的方向,用鼠标选中了几篇他认为不错的论文,对温韵江说:“我觉得这几篇文章的角度和论证都还不错,你可以参考一下。”

温韵江微微探过身子,认真地看了看他指的几篇文章,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在搜索引擎上查找相应的论文,并仔细核对了作者姓名和发表刊物。最后,她抿了抿嘴唇,轻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祝你早点完成!”陆清皓的笑容依旧温和。

温韵江也含笑回应。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虽然窗外寒意阵阵,但温韵江的心底却像被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轻柔而舒适。李泠洁曾说过的那句话 浮现在她的脑海:“上大学不谈一场恋爱,那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

可是,她心里很清楚,他们本质上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男孩的主动和热情或许仅仅是出于一种乐于助人的善意,并没有其他更深的含义。她努力地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自作多情。

然而,即便如此努力,她也无法完全将心思投入到论文中,时不时地会偷偷瞥一眼坐在左边的陆清皓,猜测他正在做什么。而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注而认真。

接下来的时间,温韵江先是认真地阅读了陆清皓推荐的几篇论文,又自己检索了一些相关的资料,努力让自己也投入到正事中去。

就在这时,陆清皓转过头,对温韵江说:“我还有一节课,得先走了,你好好写论文哦!”

温韵江点了点头,轻声和他道别,心里竟涌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然而,他临别时那句带着关切的“好好写论文哦”,却像一颗小小的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中荡漾起一丝模棱两可的甜意。

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写着“陆清皓”三个字的黄色便签纸,她的嘴角又不自觉地,轻轻地向上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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