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城一家有名的餐厅，私密性很强，但江羡鱼一次也没有来过。
服务生领着江羡鱼和孟则往里走，看起来他是订了一个包厢。
一路上江羡鱼都在仔细观察着这里的人，好像没有看见霍淼。
她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让霍淼看见她和孟则在这里，那才是真的完蛋。
包厢内隔音很好，装潢华贵，不知道在这里吃一顿饭要花多少钱。
江羡鱼自己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即使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钱的小姑娘了。
不过没关系，就当采集素材了，而且是孟则自己要请她吃饭的。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孟则又和她聊了一些日常。
似乎在确认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之后，孟则不再为难江羡鱼，两个人就好像真正的朋友那样，简单关心着对方的生活。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是留在北城，还是回去？”孟则意有所指道：“或者像你之前那样出去旅行？”
他说的是江羡鱼刚拿到钱的那段时间，江羡鱼处理完所有事，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南城，断联一年之后才回来，之后便在南城定居，甚少出门。
没有人知道她那段时间在做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不过答案就连江羡鱼自己都不知道。
在见到霍淼之前，她确定自己会立马飞回南城。
但她和霍淼重逢了。
于是她又开始犹豫。
“不知道。”江羡鱼诚实道，“和霍淼有关，你不用问了。”
孟则挑眉，不置可否。
好在菜端上来了，江羡鱼终于找到了闭嘴的理由。
这顿饭就这样在沉默中结束了，孟则主动提出要送江羡鱼回家，她没拒绝。
和孟则一起，她向来是能退则退。
“江羡鱼？”
一道男声带着疑惑喊道。
是霍淼，她听出来了。
江羡鱼心一凉，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浑身僵硬地转过去，在确认是霍淼之后勉强提起嘴角，和他打了个招呼。
“好……好巧。”
霍淼皱眉，大步走到她身前，“你和谁来这里？”
他看到孟则了，但他不是很想接受这个答案。
他要听江羡鱼亲口说。
孟则哼笑一声，嘲讽道：“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蠢。”
“你！”
江羡鱼深吸一口气，店里其他人似乎已经注意过来了，霍淼现在是公众人物，如果他们真的在这里吵起来，明天的头条就精彩了。
她拉住霍淼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算作安抚，但嘴上语气不佳：“要吵也不要在这里吵。”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
霍淼冷哼一声，打了个电话，大意是说自己有事要先走。
那边孟则已经跟上了江羡鱼，他赶忙挂断电话，快步跟上。
餐厅外没有空调，江羡鱼站在门口，背后是凉飕飕的冷气，面前是北城的热浪。
就像她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一样。
但她并不觉得门口是什么适合吵架的地方，她其实希望他们两个能放过对方，也放过她。
可惜这两个人显然都没有握手言和的打算。
此时正是盛夏，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她感觉自己浑身冒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霍淼不耐地问道：“怎么？你家破产了？”
“不劳霍影帝费心了，我们家好得很。”孟则推了一下他的眼镜，刻薄道：“倒是你……我看过新闻，同学一场，我不希望你真的走上那条路。”
这是在说霍淼的那些黑料。
“你别看谁都像同行行吗？”霍淼反唇相讥，他不怕和孟则吵这些，他怕江羡鱼跟孟则走了。
行动永远比语言更伤人。
霍淼要去拉江羡鱼的手，“我们回家吧，天这么热站在这也不像回事。”
江羡鱼是想和霍淼走的，可她担心孟则把那件事说出来。
以孟则的性格，可能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来。
“小鱼是和我一起来的，当然也要和我一起走。”孟则微微眯起眼睛，毫不退让。
江羡鱼：“！”
孟则他……他怎么能叫自己小鱼呢？还是当着霍淼的面！
霍淼在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停止流动了。
小鱼……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叫她了？
江羡鱼曾经和他说过，只有和她关系很好的人才能叫她小鱼。
孟则这是什么意思？
“江羡鱼，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吃饭？你们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霍淼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江羡鱼的心轻轻抽了一下，她的手还被霍淼握着。
他的手很冰，除了凉意之外还有一点湿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餐厅里面的空调温度太低，也不知道他手里的究竟是水汽还是冷汗。
她突然觉得北城的夏天好闷啊，怎么会让人这么难受，她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江羡鱼张口，准备随便扯个谎。
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孟则就打断道：“我们从小就是同学，关系好不是很正常吗？”
江羡鱼心里的感激还未来得及涌出，孟则下一句话就将她钉在原地。
“而且这三年，我们也一直有联系。”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太多太多，任谁来听都不会舒服的。
江羡鱼感觉到霍淼握着她的手在一点点放开，她的身体也跟着变凉，霍淼的手明明是冰的，可她却觉得她的温度是由霍淼带来的。
她看着霍淼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薄唇抿起，脸颊仿佛都在颤抖。
三年，他们分手也就是这三年。
霍淼不是迟钝的傻瓜，他一定能明白孟则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我们只是朋友……”江羡鱼剜了孟则一眼，补上后半句，“而已。”
然而这句话在现在看来显得那么苍白又无力。
霍淼想，我们现在也只是朋友而已，或许还算不上朋友。
孟则不在意江羡鱼的眼神，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霍淼。
“抱歉，是我打扰你们了。”霍淼彻底放开江羡鱼的手，却还是道：“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有戏。”
霍淼转身离开，钻进了他那辆黑色的车里。
天色已晚，他融进夜色之中，只留下尾灯隐约的光芒。
孟则的司机将车停在他们面前，示意他们上车。
江羡鱼突然发现霍淼好像没有司机，这些天只要和她一起，都是霍淼自己开车。
她的心再次陷落下去。
“走吧。”孟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羡鱼没有选择跟他上车，她难得对孟则没有了好脸色。
“孟则，你今天真的过分了。”
“是吗？”孟则笑起来，隔着镜片，江羡鱼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抱歉。”
毫无诚意。
“我自己会回去的，不劳你费心了。”
江羡鱼拿出手机给霍淼发消息，他们前两天就加回了对方的微信。
小鱼：【路上小心。】
霍淼没有回复，江羡鱼心中叹气，准备明天见面再解释。
她不是一个喜欢用聊天软件的人，特别是这一类事情——总觉得特别没诚意。
孟则注视着江羡鱼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拐过弯，孟则看不到她的时候，他才道：“回去吧。”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孟则不善的表情，试探问道：“少爷，真的不用送江小姐回家吗？”
孟则合上双眼，“与你无关。”
江羡鱼洗完澡，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发呆。
霍淼还是没有回她。
——他生气了。
但是他居然生气了！
在意识到霍淼生气的时候，江羡鱼竟然松了口气。
难道她变成抖M了吗？
可是她心里就觉得霍淼应该生气。
他不应该还和以前一样。
上一条消息是霍淼问她吃什么，她点了几个菜。
然后就是这条【路上小心】。
江羡鱼把聊天记录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字里行间全是熟悉的霍淼。
那个把她宠上天的霍淼。
江羡鱼在心里默念两遍，霍淼啊霍淼，你一定要生我的气啊——
然后把手机一丢，倒头就睡。
霍淼今天走之前还提醒她早上要拍戏呢，她得乖乖睡觉。
“小鱼。”
是谁……
江羡鱼睁开眼睛，霍淼站在她面前。
而且是——十八岁的霍淼。
她浑身一激灵，对方却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阳光照在霍淼的脸上，她却觉得面前的人比阳光还耀眼。
“会……”
江羡鱼发现自己没法发出声音。
她的回答被闷在喉咙里。
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声音。
“不会。”
“因为你没有钱，所以我和你分手了。”
“你根本不了解我，我是一个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的人。”
不是的——
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没有做这样的事——
“但这是事实。”
霍淼早已消失在江羡鱼视线之内。
而孟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金丝边眼镜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但他的语调冰冷的就像南城的冬天。
潮湿又刺骨。
“滴滴滴——”
闹铃响起，江羡鱼猛地睁开眼。
她想爬起来，但低血糖使她一阵阵头晕。
冷汗浸湿了她的睡衣，她深吸一口气。
是梦。
可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答案不言而喻。
她写过很多小说，笔下各式各样的角色都有。
她试图用写作方式揣摩孟则的行为，然而无济于事。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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