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没有动。
他回望了一下一众黑乎乎的昏暗艺术品,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小人类提出的话。
视野里是一片暗色,这里确实缺了点活人的气息。
或许真的应该绑个东西关在里面挂起来,要是彩色的,珍宝那样的。
那这之前就是错了的,不,他就不可能是错的。
很快,男人就生气了。
作为一个位居高位的权贵,他应该拥有绝对的掌控权,而不是现在被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老鼠指手画脚。
“所以……你是说我的艺术品没有价值,没有观赏性,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就是纯粹的一堆废物,对吗?”
“不,我没这么说过。”可别给他扣帽子,陈移山心情烦闷。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分外反感别人的倒打一耙的行为,无论有没有理由。
这突如其来的烦燥让陈移山感觉像冬日里穿了件湿棉衣絮一样,让人分外恶心,却又脱不掉,仿佛周围的人手一桶冰冷的水,没有一个拿着火把,只有他孤立无援的一人。
但陈移山却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这更像是一种刻进躯体里的应激反应。
“不对,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就是在贬低我。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不,是你不懂,是你!你滚,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男人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逐渐开始咆哮。
他往前逼了半步,带着压迫感:“听不懂?滚出去!”
不用怀疑,如果再激一句,这里真的会变成陈移山的葬身之地。
但陈移山站在原地没动,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他在等。
显然,这位绅士并没有理会陈移山的辩解。就在陈移山说出反驳活语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把人放到了炮轰区里,接连不断的反驳否定接连砸来,根本不给人任何解释的机会。
就仅仅是因为陈移山提出不一样的见解,所以,他跳脚了。
这正和陈移山的意,他的目的达到了。
伴随着男人最后一个饱含戾气且不太文明的赶人表达,那扇紧闭的门就像是接收到特意指令般,亮了一瞬,然后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时机稍纵即逝。
陈移山眼底锐光一闪,身形矫健。没有半分迟疑,他如同一只蓄势已久的猎豹,一个利落的侧身,精准地切入那方寸之间敞开的空间。
身影没入电梯的刹那,厚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严丝合缝地合拢,将门内所有狂暴的嘶吼彻底隔绝。
陈移山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摆托这个家伙了。
回归正常后,陈移山摸了摸衣服兜里,东西还在。
电梯内的箭头上行,没有数字。
不知道会通向哪里,但总归都比刚才那个看不出身份牌的疯子好。陈移山是这么理解的,现在的他一向比较乐观。
叮,门开了。外面虚无的一片,但有位客人上来了,他抱着只毛绒绒的东西,看上去分外熟悉。
“你要去几楼?”
陈移山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坐电梯是没有指定地方的权利的,大哥哥。”
小男孩又拢了拢怀里的毛绒绒。
“我叫耳东亖,”他又指了指手里抱着的和脖子上的围巾,“它叫小吉,这个是小祥。”
耳东亖自顾自地介绍起他的朋友,陈移山刚一开始还没注意,但他现在看清楚了,面前小男孩的身上有两只传统中的污染物,而且就是刚跟着他的那两只,现在它俩则像是通通叛变找了个新主人。
它们一只似乎还为了让小孩更容易抱起来而特意缩小了,而另一只则是变型成了一条软乎乎的围巾待人脖子上窝着。
“你不热吗?”
室内的温度还并不没有达到要围围巾的地步。
“我这种状态不是不会热的。”
小男孩顶着一张纯真的脸也算是回答了陈移山的问题。
陈移山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继续询问下去就不太礼貌了,所以陈移山又换了个话题。
“你也是玩家吗?”
重新开始的问题还是过于直白,对于结果,陈移山也没抱太多的期望。
然而,出乎陈移山的意料,对方居然详尽的回复了他。
“现在不是。玩家的话,大部分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就在刚才那一堆串起来的不明物体里。”
耳东亖顿了顿,“但还是有其他样子的。其实你不应该这么问的,因为你的话,身份算NPC,是不算玩家的;还有另外一个也是;你的同事是算的,还有几个幸存者,加起来大概……”
耳东亖掰了掰手指,数了一下,“3.5个。”
“还有半个?”
面对陈移山的质疑,耳东亖再次点了点头,“是的。”
很快,陈移山就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异世界的灵界副本都出来了,再来半个人问题也不算大,他的接受程度一向很高。
陈移山开始观察起面来的人来。
上边是带帽子的灰色卫衣,下边是及膝的灰色短裤,灰色的运动鞋,就打扮而言,面前的整个人都是灰的,看起来就像是个活的黑白遗照。
头发是中长,黑的,发梢的地方跟他一样有点微卷,张幼态的脸上的几点婴儿肥挺和谐的,不丑,现在看完了,陈移山倒是觉得眼前的人更像是个没上色的小手办。
漂亮极了。
看晃眼了,陈移山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的失态。
“那你呢?”
“我不存在啊,不需要归定身份后计算的。”
耳东亖的语气理所当然得差点儿让陈移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存在,那就不是玩家。但他又说是因为不存在所以不需要去分析具体身份,从这出发,就可能是真的不存在了。
为了验证那个盘旋在脑海中的猜想,陈移山没有丝毫犹豫,修长的手指径直探出,精准地按上了耳东亖的头顶。
指尖陷进发丝的瞬间,陈移山顿了半秒。
触感意外的……软?
不是预想中穿透过去,也不是触之极感的光。而是像某种被精心喂养的猫科动物,绒毛下裹着温热的骨相,软得带着点韧劲儿,顺着指腹微微陷下去,是实的。
陈移山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两下,指尖传来的反馈温热细腻,甚至带着点弹性的奇异柔软,仿佛触碰的是某种活物的肌理。
“你是活的?”
这问题直白得近乎冒犯,砸向安静的空间。
但陈移山面前的是耳乐亖。对于这失礼的诘问,小孩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灰色的眼瞳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光,随即,清晰而平稳的声线响起。
“在一定程度上,不是。”
耳东亖依旧选择了回答,他似乎内心并不想拒绝陈移山的任何要求。
陈移山眉峰几不可察地一挑。
这小孩……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干脆得不像话。
然而,陈移山并不知道,这是独属于他的特权。
这独一无二的、跨越时空维度的绝对特权,此刻正温顺地匍匐在他的身旁,如同沉睡的巨兽收敛了所有爪牙。
只因为那个人是他。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
电梯似乎运行了很久。
突然,它轻微晃了下,指示灯滞了半秒。
耳乐亖被惯性带得向前踉跄了半步。
陈移山反应却是快得惊人,他几乎在对方重心偏移的刹那,长臂一伸,修长有力的手指精准地钳住少年后颈衣领,手腕微一发力,便像拎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后颈皮般,轻松将人拽回自己身侧的安全区域。
“小心。下次蹲成马步会稳当些。”
出于关心,陈移山给出了适当的建议。
耳东亖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门是在一阵浓雾里打开的。
浓雾们像活物似的涌进来,带着点湿冷的潮气,瞬间漫过脚踝。能见度极低,几步外的东西就只剩模糊的轮廓,连光线都被吞得干干净净。
“跟上。”陈移山丢下两个字,率先迈步踏入雾里。
身后几乎立刻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不远不近,陈移出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小孩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只是步伐里多了点小心翼翼的拘谨。
雾太浓,连呼吸都带着凉意。陈移山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顿住。
前面的雾里有人。
三个,两个挂着同事名字的身份牌让陈移山松了口气,不是危险分子。
至于另一个,「系统」?
恍惚间,陈移山一度认为自己眼花了。
这可太不对味了。
而另一边走在最前探路的竺夜也是猛地刹住脚步,身体瞬间绷紧。
“前面有人!”
竺夜压低的声线带着一丝兴奋,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比了个手势,“两个,一高一矮,轮廓看着都挺单薄。”
少年气未脱的脸上甚至扬起一抹跃跃欲试的邪恶表情。
“一人一个,正好!”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
一记干脆利落的板栗精准敲在竺夜的后脑勺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让他龇牙咧嘴。
落后半步的淡舳邺同样停下了脚步。
竺夜夭真的想法直接被淡舳邺一个板粟爆头。
“嘶——,不是,你打我干啥啊。”
青年捂着脑袋猛地回头,清亮的眼睛里满是货真价实的委屈和不解,控诉地瞪着他身后这位突然出手的同事。
淡舳邺收回手,指骨分明的手指在浓雾中显得格外修长。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目光沉静如水,越过竺夜的肩膀投向雾气深处那两道模糊的轮廓。
“如果真有危险。”
“第一原则,是跑。”
淡舳邺侧过头,顿了顿,“不是逞能。”
遇到无可预估的危险情况,当事人的能力如果无法清晰地判定目前处境的优劣性,迅速跑路实为上策。
陈移山:三点五个[害怕](人居然还有半个的[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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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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