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汐让俞墨、常明负责将秦家送来的东西带去作坊,她则领着这位秦小少爷到家里去。
路上她有几分担心江云致会不会不高兴,他一向不喜欢有外人来家里,兰汐也很少带不相熟的人进家,即便同生意伙伴有事相商也是在作坊前厅,但秦小少爷是来歇脚的,她总得带人到家里喝口茶,更何况他是秦老爷的儿子,秦老爷是她两年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的大财东,秦小少爷虽不参与生意上的事,她也得好好招待才行,若得他在秦老爷面前几句美言,日后有什么商业新机,秦老爷自然而然也会多想着他们兰家。
念及此,兰汐便不再担心江云致会不会有意见,秦子君又不是天天来。
南桥离兰家楼院不远,兰汐没想到他会来家里,未配备马车,便叫了艘乌篷船往家里去。
路上闲谈了几句,临快到家,兰汐想了想,说:“我家里人不多,只我夫君和两个孩子。”
秦子君略微惊讶:“没想到兰姑娘都有两个孩子了。”
“嗯,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
“兰姑娘年轻有为,又儿女双全,人生美满,真是羡煞旁人。”
兰汐不动声色瞧了瞧他,换成别人说这话,她就相信是真的羡慕了,可秦家家大业大,秦子君是富家少爷,无妻无子不过是还没到婚配的年纪,有什么可羡慕?
秦子君言语中意味幽深几许:“秦某倒是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如此有幸娶得兰姑娘这样蕙质兰心,貌比天仙的女子,还有了一双儿女,真是有福气。”
兰汐知道他话里话外就是想看看江云致是怎样的人,兴许到家中坐坐只是来瞧她夫君的借口。
其实刚成亲那阵儿,她不是很喜欢同别人谈论自己的夫君,男子入赘多多少少都会遭人鄙夷,一听是入赘的,便会想他是个如何无能的男人,更何况江云致连营生都没有,只是在家看孩子。
兰汐答应和他成亲的最大原因,便是他生了一副好皮囊,英俊而挺拔,但在世人眼里,似乎也不能够弥补无能无业的缺陷,倘若她才是丈夫,旁人大抵会羡慕她娶了怎样一位娇妻美眷,可如今却只会低看江云致一眼。
兰汐想了想,转头对秦子君说:“我夫君是个读书人,他看过很多书,还会写诗,他志向高远,认真刻苦,今年已经通过了乡围。”
秦子君弯唇不语,打开了手中水墨折扇,在胸前轻摆,秦子君那正划桨的小厮却嗤笑出声,道:“我们家少爷十七就通过了初试,去年已经中举了,时至今日还不到弱冠!”
兰汐:“……”
秦子君瞪他一眼:“多嘴。”
兰汐沉默着低了低头。
秦子君道:“我自幼读书,父母亲一心想让我金榜题名,也是他们逼出来的结果。”
兰汐:“是秦公子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拙夫愚钝,资质平平,但他能有这份决心,我已经很高兴了。”
秦子君浅浅一笑,又说:“兴许并非是天资愚钝,只是缺少良师,我自认不是什么有天资的人,只是从小家父便希望我做秦家第一个读书人,才为我请教书先生,送我到童子学院,十几年来都不曾放松。”
尽管兰汐知道这么说也许只是谦虚,却又觉得他所言十分有道理,江云致以前家里穷,连书都买不起,更别说请什么教书先生。
有时兰汐也会想,江云致之所以屡次落榜,或许就是因为没有良师倾囊相授,寒窗苦读平步青云的确实有,但却是极少数,寒窗苦读十年也未必比得过他人在书院读了三年书。
江云致只在私塾读过书,不过他自己也说了,只是个极小的私塾,里面教书的夫子七老八十的年纪也才只是秀才。
下了船便没几步路,抬头已能看见兰家的灰瓦,兰汐和秦子君说:“对了,我夫君为人沉默寡言,不太喜欢说话,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担待。”
“哦,好。”
到家门前,兰汐取出钥匙开锁。他们家院子若说小,外面用力拍响门环里面才能听见,前来开门也要走好一段路;若说大,家里请几个守门的仆役,又会显得拥挤。
因此兰汐找人给打了把阴阳锁,配备相同的钥匙内外均可开门,还给俞墨、常明各配了一把。
进了家中,兰汐唤一声“夫君”,江云致从二楼书房里走出来,穿了件素白长袍,一根木簪挽起长发,垂下一半披在肩后,脸廓分明,五官隽秀清冷,眼睑下垂的桃花眼反显得薄情。
走在兰汐身后的秦子君抬头这一眼见了他,顿时也不奇怪兰汐为何选了他,好的皮囊本也是一种长处。
“家里来客了。”兰汐说。
“嗯。”
兰怀珠从书房跟了出来,抱住江云致的腿,江云致喊兰秉璋出来,拉着女儿的小手下楼,她腿短下得太慢,最后几个台阶江云致提起她把她拎了下去。
兰汐请秦子君进厅堂一坐,他位于客座,夫妻二人位于主座,兰怀珠被江云致抱在腿上,兰秉璋歪歪扭扭坐在椅子上,十分不老实。
简单介绍过后,主客闲谈了几句,或是提起双方家里生意,或是谈起共同认识的秦嵩,气氛融洽,秦子君还会说两件父亲的囧事引人发笑。
江云致从不主动讲话,被人问起才言简意赅地回答。
秦子君看他:“不知江兄是哪里人?”
这里是兰家,兰汐虽从未说过江云致是赘婿,但两个孩子都不随他姓氏,也不难猜。
江云致:“北州人。”
秦子君:“贵庚几何?”
江云致:“二十有五。”
秦子君笑:“听说江兄是读书人,今日一见气质儒雅,神采非凡,与兰娘子真是郎才女貌。”
江云致道:“江某才疏学浅,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兰汐介绍道:“夫君,这位秦公子也是读书人,别看他年纪轻轻,其实已经是举人了,可见天赋非凡。”
秦子君谦虚道:“哪里,我也是考了两次才中,和真正有天赋之人比,还是差得太远了。”
兰秉璋突然从椅子上坐直身子,骄傲地说:“我爹考了八次!”
“……”
江云致神色淡淡,兰汐倒感到几分尴尬,打着哈哈道:“童言无忌,让您见笑了。”
兰汐说:“我夫君忙于家事,两个孩子都是他拉扯大的,无暇分身,只能靠平日里勤学苦读。”
秦子君:“我一看江兄就非池中之物,定是缺少良师教导,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引荐江兄到我曾就读的书院,届时有名师相助,只要肯用心,假以时日定能小有所成。”
兰汐闻言,竟心动地盯住了他:“秦公子就读的书院,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吧?”
秦子君:“有我在,你们只管放心。”
兰汐眼睛一亮:“当真可以?那是不是要不少学费?”
通常来说,多数书院仅接收已通过初试的秀才,除非天赋异禀,能从几千人中拔得头筹通过入学考试,或是一些地方富商创立的私办书院,虽并不比普通书院差,但由于每年都有不少人挤破脑袋要进去,不仅名额有限,需要托关系才能进,且学费高昂。
以前兰汐想过给江云致找个私塾,他不太愿意,因为以前在私塾待过,认为不如自学成才,兰汐觉得他是看不上私塾,那给他找个书院总可以吧?
秦子君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就读的阳华书院,有我父亲和叔伯三分之一的出资,倘若江兄想来,免费入学即可。”
兰汐笑起来,欣喜溢于言表,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听闻这样的大书院一位名师仅带三到五个学生,甚至对于落后的学生会一对一教学。
她有点为难:“这个人情未免太大了,我接了的话,不知该如何报答……”
秦子君笑道:“这有什么,你与我父亲是生意伙伴,一个小忙而已,用不着报答,如果……兰娘子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今天过两日陪我去一趟驷州?”
兰汐:“啊?”
秦子君顿了顿,道:“哦,我有个友人,刚开始在驷州做茶水生意,正是艰难的时候,本是请我到驷州做客,我想,兰娘子这么聪明,要是你随我一同去,一定能帮上他的忙。”
要是做别的生意她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好巧不巧是茶水,以前她和李洱常有来往,互帮互助,对茶这方面恰好也有了解。
秦子君都帮她这么大的忙了,这么小的忙她不可能不帮,更何况她最喜欢到处玩,驷州繁华她早有耳闻,离南州也不算远,她自然愿意。
“可以啊,只要是我能帮上的地方,绝不推辞。”兰汐爽快应道。
两人正交谈得高兴,兰汐忽然想起,自己可能把谁给忘了。
她转过头,江云致那双比平时还要凉上几分的眸子还要冷一些。
她还没问过他的意见,这样好的机会,她私心里想替他做决定,遂不想开口问他,反而眼神示意他先答应下来。
秦子君注意到江云致的不悦,便问:“这事还得江兄自己答应才行,不知江兄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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