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过去,半个时辰过去,薛镜始终没有出现。
“怎么还没出来,前两次阿镜也就比我们晚一刻钟,今天都半个时辰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万钧变得焦急起来。
“他别是带错了路,没脸出来见人,自己跑了。”江弈冷哼一声。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齐望眉头微蹙,语气不虞地问。
“我什么意思,这谷里这几天都被我们翻来覆去地找过了,找到什么了吗?我怀疑这里根本就没有紫火藤,有问题吗?他薛镜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是因为他弄错了地方搞得我们白费功夫,耽误了救我师兄,回去之后我一定跟他没完。”江弈将这几日的不满全数发泄出来,话里话外将这几日的不顺利全算在了薛镜头上。
“寻药一事本就极看运气,不是说环境适合就一定会长有灵药的,对于那些珍惜的药材,多少采药人找了一辈子,寻遍全境而不得,这里才多大的地方,你又找了多长时间?就算没有,不也很正常吗?”风又止道。
眼见几人之间的氛围又剑拔弩张起来,万钧正要去劝,就见薛镜踏风而来,连忙出声唤他:“薛镜!”
薛镜足下轻点三五步,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齐望盯着他上下扫了一遍,确认他没受伤,而后道:“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薛镜摇摇头,反问其他人:“我没事,大家呢,有遇到什么情况吗?”
“没有,跟前两次一样,谷里除了热没有别的东西。只是这次我们虽有了那两枚聚灵丹,但也没能在灵力耗尽前找到紫火藤的踪迹。”万钧沮丧地说道。
看样子他们没有遇到状况之外的妖兽,为了避免恐慌,薛镜也就隐去了自己碰到巨鸟一事,将拿到的紫火藤展示给众人看,道:“我运气好一点,在准备出谷的时候看到了它。”
几人看到薛镜手上的紫火藤都是一喜,万钧笑道:“难怪你今天耽搁了这么久,还好有阿镜你在,不然我们可能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江弈先前的那些抱怨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当自己没说过那些话,欣喜又急切地说道:“现在只差最后一味药冰心莲了,我们快些采了回去,师兄还等着我们呢。”
不论是中毒的常青还是虚弱的灵寂者,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情况就越危险,照顾他们的白朔和城内弟子的压力就越大,更不用说还有妖隙中随时可能出现的妖兽。因此大家一致同意立刻出发,在赶路的过程中慢慢恢复灵力。
“冰心莲生长于高山之巅,风雪越大越冷,孕育出来的冰心莲药效就越精纯。”几人跟在段木身后,沿着山脊一路往上,薛镜一边走一边道,“此花通体晶莹剔透,伴有特殊的幽香,最初绽放时不过八片花瓣,此后每隔五年会从花蕊处蘖生出一片新的,因而它的生长年限很容易就能通过花瓣数量看出来。”
“我在炼药堂见过,大多数冰心莲的花瓣都不过10片左右。”齐望道。
“嗯,炼药堂的大部分灵药都是在学宫的药田中培育的,师兄师姐们布置了许多法阵来创造不同药材生长所需的环境。但冰心莲对环境的要求非常苛刻,单靠药田的冰雪阵法很难达到,所以它们大部分长到十年左右就不再继续生长了,要是想要年限更久、品质更高的,还是要翻越雪山去找,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薛镜道。
随着他们的行进,四周景色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茂密的森林逐渐变得稀疏,树林间疯狂生长的杂草也逐渐消失,转而变成厚厚的一层落叶。气温一路下降,林间湿润清新的山风变成干燥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盘旋着,如刀一般割在几人脸上,激得他们狠狠打了个寒颤。
风又止牙齿磕得吱吱作响,一边抖一边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到薛镜嘴边:“刚出热谷,又入冰窟,我这肌肉跟着我也算历经千锤百炼了,你咬一口,看弹不弹牙?”
薛镜看着他一脸悲壮的的样子,不由得无奈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道:“不是还有温凉帖吗,拿出来带在身上就不冷啦。”
“哦,对呀,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段木一拍脑袋,连忙翻起乾坤袋来。先前在热谷的时候并未遇到危险,每个人都算好了自己灵力消耗的时间,及时出了谷,没出什么岔子,因此用来应急的温凉帖自然就还没使用,此刻拿出来带在身上,顿觉一股融融的暖意淌遍全身,几人都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从发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薛镜不说还好,一说,风又止就想起两天前在热谷,薛镜把他的温凉贴塞给自己,还说自己不如他的事,于是迟来的好胜心涌上心头,他拿着温凉帖,要塞回给薛镜:“我不要你的,你快拿回去。”
薛镜道:“你拿着吧,我不怕冷。”
齐望走过来,牵起薛镜的手,对风又止道:“你拿着吧,他不用你担心。”
齐望的手比薛镜的大了一圈,严严实实地将他包住,让那坚冰一样的手指融化在他掌心,变成柔软的一片。薛镜轻轻回握,低着头掩去了嘴角的那抹笑意。
“啊呀,是我不懂事了,你们俩一起,你们俩一起。”风又止装模作样捂着眼睛跑开了。
再往上,树木也消失,变成开阔的草甸,又变成积雪覆盖的岩石。雪深及膝,陷入之后再拔出来要费不少力气,因而一行人都收腹提气,只在雪面上轻轻点过,留下浅浅的一行脚印。
“不能再走了,前面是断崖。”段木最先刹住脚步,出声提醒道。
薛镜眼中放光:“也不用再往前走了,你们闻。”
大风扬起地上的积雪,众人先前只顾着躲避迎面袭来的雪粒,哪里会去注意风里的味道。此时经薛镜提醒,才开始细细嗅闻起来。
“呀,好香!”万钧惊呼道。
“不出意外的话,冰心莲就长在这断崖之下。”
江弈奔到崖边,探出半个身体往下望,只望见底下白茫茫一片,却看不出有什么东西。
“冰心莲长在岩壁的石缝间,而这处断崖下的岩壁是凹进去的,这里是视线盲区,我们下去。”薛镜说着取出五根尾部带有钩子的绳子,手一抖,那钩子便直直朝地上钉去,全数没入岩石之中。他拉了拉,钩子纹丝不动,非常牢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段木,你留在上面,帮我们看着绳子,有情况时及时接应。”
“好。”段木知道薛镜是照顾自己,点点头,下定决心一定要守好这五根绳子,绝不让他们出问题。
江弈早在薛镜和段木说话时就已经顺着绳子溜了下去。往下三四丈,是一个坡度平缓的凹坑,幽香味便是从此处散发而来。他心中一喜,将脚虚虚踏在岩壁上,径直向里望去,一朵长有剔透花瓣的莲花悄然盛放,他数过一遍,花瓣竟有二十八片之多。此花正是冰心莲,而且是极为难得的百年冰心莲。江弈心中喜悦更盛,迫不及待伸出手要去摘,但还没碰到那花,阴影中突然升起了一双森冷的绿色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是一条白色的巨蛇。它立起的上半身粗近一米,下半身藏在岩壁之中,盘绕着,看不出有多长。细小的白色鳞片紧密排列,闪着摄人心魄的粼光。
被这巨蛇冰冷的眼神盯着,江弈心中一慌,几乎要抓不住手中的绳子,掉入万丈深渊之中;又见这巨蛇周身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万万不可能是什么天材地宝的守护灵兽,更像是妖隙中跑出来的妖兽,想到常青就是被妖兽所害,中毒不醒,还不知如今境况如何,仇恨之情又胀满他的脑子,惧恨交加之下,他干脆抽出归尘鞭,使出十成力气向巨蛇抽去,誓要将其打得皮肉开花。却见那巨蛇身形虽然庞大,行动却灵巧无比,游动着避开了鞭影。鞭子落到岩壁上,将坚硬的石壁碶出一道深深的凹痕,细碎的石子激射而出,打在附近躲无可躲的几人身上,擦出几道新鲜的伤口。
“冷静,江弈!”紧随而来的薛镜来不及阻止,巨蛇已经被这一鞭激怒,吐着蛇信急窜而出,盘绕的身躯展开来居然将近8丈长。几人抓着绳子吊在半空,要跑都没有着力点,只得一脚蹬在岩壁上,将身体荡开来勉力躲避攻击。和他们的狼狈相比,巨蛇要从容的多,在几近垂直的万仞悬崖之上,它却仿佛如履平地,丝毫不受影响。
灵活的蛇尾卷上五人的绳子,使力往下一扯,要将他们跌入万丈深渊。留在上面的段木见埋入地下的钩子开始有向外拔的趋势,暗道不好,知道薛镜他们遇到了麻烦,连忙一掌将钩子按回去,一上一下与巨蛇较劲。
一时间弄不断绳子,巨蛇也不恼,借着尾巴上的这点力气将身躯扭转过来,嘴张得比头还大,露出两颗锋利的毒牙,毒牙上的小孔滲出大滴琥珀色的毒液,被鲜红的蛇信猛力一击,变成一蓬毒雾向着薛镜几人罩来。
“闭目屏息!我引开它,你们见机行事,摘花上去。”眼见那蓬毒雾顺着风飘过来,情况变得棘手,薛镜立刻道,同时腰腹发力,将身体荡回去贴在岩壁上,手上攀住一块不到半掌宽的光滑握点,放开绳子,像一只壁虎一样迅速地朝巨蛇移去。
其他人听到薛镜的提醒,也立即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想要像薛镜一样贴回岩壁。然而那蛇似乎察觉到他们要跑,卷在绳子上的尾巴又拉又拽,把几个人吊在半空中晃荡,几人本就闭着眼睛,这下更是晕头转向,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只得紧紧抓住绳子先让自己不掉下去,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那朵冰心莲。
薛镜在毒雾中穿行,放出灵识代替眼睛收集周围的信息,精准地寻到每一个足够坚固的落脚点,以一个巧妙的路线攀到了长蛇跟前。他掰下用以抓握的石块捏碎,而后扭腰以一个极限的角度将碎石击向巨蛇的眼睛,那蛇目不能闭,尖锐的石块正面划过它的眼球,于是眼底立刻有血滲出来。巨蛇受了这一刺激,条件反射般将尾巴撤回来捂住眼睛。
察觉到绳上力道变轻,齐望便知薛镜那边已经得手,趁着绳子接近悬崖时一脚踏上岩壁,手上略微松劲,顺着绳子下撤几步,就到了冰心莲所在之地。没有巨蛇的干扰,他很顺利地摘下了那朵剔透的花,小心放回乾坤袋里,而后传音给其他人:“冰心莲已经到手,撤!”
几人闻讯而动,立刻向上爬去。薛镜也赶紧趁着巨蛇捂眼睛的功夫回撤,然而那蛇哪肯轻易放他们离开,它一双混着血的浑浊绿眼珠紧紧盯着薛镜,张嘴朝他吐出一股极寒的气流,将沿路的空气都变成雪花,同时尾巴鳞片上生出细密的冰刺,朝着江弈抽过去。
江弈心中一紧,他的灵识不如薛镜强大,只能模模糊糊感知到那蛇冲着自己来了,但无法准确判断攻击的距离和方向,极度的不安全感让他再次抽出鞭子,乱舞一气,一时之间巨蛇的尾巴和江弈的鞭子同时抽在岩壁上,噼啪作响,碎石飞溅。
离江弈最近的万钧被他毫无章法的鞭子击中,手上登时出现一道皮肉翻卷的伤口,更糟的是,归尘鞭上带的毒会化散修士的灵力,七日之内无法再凝聚,此刻在剧痛之下一种无力感逐渐蔓延上来,他再也抓不住绳索,朝悬崖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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