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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蝙蝠

骤然降下的温度将弥漫在山间的雾岚眨眼冻住,积雪中夹杂着块块冰凌,像是撕扯下固体的云彩,狠狠摔打在山巅。

门内一片死一样的沉寂,原本激动的两个人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死死盯着那扇木板。

一声接着一声,敲击从迟疑逐渐变得急促,等到最后几乎是一种暴虐的捶打了。老木板不堪重负,发出吱地沉重声响,而那刺耳的声音也如同割刀,将门外人的耐心也刮了个一干二净。

“有没有人啊?是人是鬼是畜牲是天落,哪怕是邪神呢,好歹知会一声吧。我操这破门,为什么还锁得这么结实!骆修友?大力?开门啊!外边冷死了!!!!!”

在一声声叫魂似的鬼哭狼嚎中,破门板被火速移开又火速移回,不速之人和不速冷风一起挤了进来,瞬间将屋内的温度降了好几度,从原本勉强宜居彻底跌到可以逃离。

白面男哆哆嗦嗦地接过了韦大力递上来的热茶,不只是脸,他现在整个身子都是一片泛青的惨白,几乎可以就地入土。

他次次哈哈地吸溜着热水,样子猥琐地全然看不出一点儿世家子的风度,看向韦大力的眼神更是迷离且崇敬。

“大力……我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刚才多险,就差这么一丁点,那雪就要把我活活埋死在外面。雪啊!这可是九月雪啊!我一个岭南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在岭南,四季只有两种状态——酷暑和酷暑的加倍版本。如此噩梦般的寒冷,就好像把一株三角梅扔进了大冰川,无异于一种十大酷刑,连韦大力都忍不住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

骆丹阳一看他那副涕泗横流的窝囊样就想皱眉:“你怎么来了,康修友呢?”

他只问“康修友”而不问其他,厚此薄彼地丝毫不遮掩。韦大力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骆丹阳却混不在意,冷声问:“我不是已经说了,让你们在那等着……”

“我们等了,等了很长时间。”白面男哆的一声放下碗,好大委屈,“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先是在原地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来老康说那地方太宽阔,不安全,就带着我们找了个树根躲了半个时辰,然后须修友就受不了了。”

没人说得清那猪怪的脑袋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倘若单看那一排恐怖的伤口,只怕任谁都会以为那是被巨鳄撕咬过:从腰往下,寸寸筋骨粉碎,血肉如同被嚼过一样,模糊得不成人形。

须昉的脸从一开始胀得通红,到后来已经是萎黄中透着灰青色。她的嘴唇震颤着,双眼发直,连呻吟都变得有气无力。须和颤抖着,两眼直直盯着自己满手干涸的血渍,半晌,她摸了一把眼角,再一抬头,眼神里充满坚定。

“她要上山?”韦大力眉头一跳,“太危险了!”

白面男也是苦笑:“谁说不是呢!我们两个也是轮番来回地劝,老康都急得直冒汗了,可她死活就是不听。其实也能理解,须家本来家底就厚,她俩又是头回出门,光是灵丹妙药就带了满满一匣子,什么再生丸造化散,只要人还有口气,一丸下去都能活蹦乱跳回来。如今就为了这么点小伤,你让她束手就死,谁能甘心?

“想来老康也是明白这点,眼看你们两个迟迟不归,他一咬牙,干脆让我先来过来通知你们,说再往上走一个时辰,林边有条小河,她们要在那儿帮小须修友清洗伤口,在河边会等我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如果还没来,他们就要想办法进庙里,不过你放心,他们会尽肯能避开五通神,只找咱们的东西就行。”

骆丹阳简直被气笑了:“都跑到对方的大本营了,还说避开?”

他懒得再理这番天真言论,转头就走。

韦大力略一思索,反倒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依照我们现在的距离,就算赶回去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与其从这里折返再上山,倒不如两边一起,更能节省时间。况且如果我们的猜测不错,到时候大家的神通也能恢复一点,胜算也更大。”

韦大力看出白面男不解,又讲刚才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他闻言果然眼前一亮。

“果真?太好了!等神通一恢复,什么五通神六通神的,小爷岂会怕这些腌臜货!不对,老康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咱们得快去告诉他们,不然让他们等急了就这么冲山上,可不是白白送死了吗!”

他欢天喜地地站起身,一把拉开门——随后当即又被劈头盖脸的寒风几个大耳刮逼退了回来。

……忘了还有这个。

门前的积雪早已堆到人脖子那么高,可看这天色依旧没有停的趋势,照这样看来别说一个时辰内汇合,他们最该担心的是这边该怎么出去,以及那边能不能在这雪里活下来。

韦大力一下一下敲着盖板,若有所思:“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之前骆少侠说听见那老翁喊了句‘活猪养膘,死猪吃肉’,那照这么看来,那邪神应该是吃人的那种。可自从进来后它连一顿食水都没投喂过,靠什么养膘?而如果是想饿死我们,先不说饿死的人还有什么肉,这么多天过去了,连方家那些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它竟然也一点不急,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还有就是这个神通。从前我家里请戏班子唱戏,说到这种神神鬼鬼的事,烂柯人和黄粱梦之类的,故事里能拨动时间的,一般都是法力极高的仙人,可看刚才的那两只,虽然也有些麻烦,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厉害,这是为什么?”

白面男越听表情越怪异,到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力啊大力,我还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几分说书的天赋!什么仙人法术?笨!之前不都告诉你了吗?天落是天落,神通是神通,神通厉害那是运气好,管它什么事!狗屎上雕花的事我见得多了,再说了,一个隔绝神通,一个加速时间这算什么稀奇?你要是真想看,等咱们出去了我让你见识见识老赵的,那才叫好玩!哦对,还有咱们‘骆少侠’的,他的神通那才叫厉害!”

他捂着肚子,伸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至于听到的那句话……哈哈,你也不用多想。什么邪神正神的,说白了不过是凡人的说法,归根结底不就是精怪的一种吗?那些东西虽然跟我们一样都是天落,可到底不是人身,脑子笨得很,有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无逻辑,这种事我见多了,不必理会它们!”

韦大力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瞟了一眼旁边的骆丹阳,又把话吞了回去。

白面男拍了拍他的肩,道:“不瞒你说,之前在里头的时候我们一直心灰意冷,是因为一直认为这不是神通而是阵法。”

虽然人人皆知赝法不如神通精妙,可那也要看在什么人手里。一个能将阵法做到逼近神通的阵术师,想也知道碾死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心知道反抗也是无用,这才是他们绝望的主因。

白面男眉飞色舞:“虽然两字之差,结果就一天一地了。如果是阵法,我当然一点招都没有,只能抄着手等死,可要是神通,哼哼,也不打听打听小爷的来历,我学的就是破神通!”

他说得斩钉截铁,韦大力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还有一个想法,想请你们帮忙验证一下。”

那是近十年前的某个深秋。重阳刚过,茱萸的香气尚在萦绕,所谓秋高气爽,宜访亲探友,宜外出郊游,宜寻欢作乐……不宜开学。

节后开课的第七天,也是状告家长的第五次。

韦大哥从一开始的羞愧欲死,到现在已是面不改色。在刚一进门看见小厮的那张苦瓜脸后,只顿了一下,便面无表情地脱下官服,面无表情地让人摆饭,又面无表情地换上一身行动方便的深色旧衣,这才长吸了一口气,向着学里走去。

老夫子年近七十,历经三朝,桃李满天下,此时却是声嘶力竭,坐在塌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啊,荣辱与共,生死相许,从少年时期惊鸿一瞥就成了心头上的一块肉,时时勤擦洗,莫使惹尘埃,那么好,那么亮,那么历史悠久的一大块和田玉雕成的把手,他本是准备一直戴到死,直到进棺材和自己的老伴组成个“人玉人”的完美姿态,可如今……

他抚着上头不知道用什么染得色彩缤纷的“四君子图”,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从前我一直说,令弟三岁开蒙,四岁便熟读诗书,聪慧机敏不输甘罗,日后必成大业。可惜成也聪明败也聪明,他这性子太浮躁,总是一股脑只顾着往前冲,还需要多打磨打磨才是……可我当时想的是打磨打磨他,可没想要打磨打磨我啊!

“你看如今倒好了,我前脚说他不会回头反思,他也不说改改,自己后脚悄没声息地就找了个胆小谨慎,就爱往回看的!现如今两个人凑在一起,一个负责冲锋,一个专门殿后,活脱脱成了学内一霸,彻头彻尾的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的大哥脸色终于青了。

想他一生光明磊落,古板严肃,就是自己在学里的时候,也从没有过这样丢脸的经历!

忍无可忍,越想越气!

他终于发了狠,在安抚完夫子后,提着根嫩柳条就冲进了门,一把推开闻言赶来劝说的父母兄弟,直冲到后院,一脚砰的一声踹开房门。

房内灯火通明,混世魔王一号和混世魔王二号齐刷刷回过头看向他,一人手里还拿着根草标,正在斗蛐蛐。

一号满脸惊讶:“大哥,怎么了?在朝堂上吃排挤啦?”

二号稍好一点,从榻上滑下来站直了,慢吞吞地学舌:“是啊,大哥,你,谁欺负?脸倭瓜似的!”

倭瓜大哥狞笑一声,抬手噼里啪啦一通乱抽,而后在一通呲哇乱叫中,一手一个,揪着人按在桌子边,两眼紧盯着他们,结结实实地看着人抄了一晚的《劝学》。

宫灯红烛下的叮嘱一字一句回荡在耳边,嗡嗡嗡嗡的,仿佛这世上最上好的瞌睡虫,催得两个握笔小人顶着一头一脸的红道道,头碰着头,脸碰着脸,摇摇晃晃地打瞌睡。

要上进,要稳重,要懂得思前想后……可学习太苦,稳重太闷,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本性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

就好比他自己。

即便时隔这么多年,他从个不到小腿的萝卜头窜成了这样一个五尺汉子,骑白马,跨红缨,遍身绮罗,却依然改不了小时候在林中打猎时的毛病:老地方会徒生变故,新地点会遍布陷阱,豺狼虎豹总是在身后伏击窜出,各种蛇虫鼠蚁总是盘踞在头顶。

所以他忍不住总是抬头,总是回头,他的房间永远不许有任何变动,哪怕只是多了一个茶盏,也会让他一整天心神不宁。

就好像那小子。

不管是粉妆玉琢的小公子,还是越大越讨人嫌的搅家星,连预谋干坏事的时候也是一脸理所应当,好像笃定就算自己把天捅破了,只要半真半假地道个歉,自然能一切万事大吉。他自信满满,认定自己从不会出错,所以只要是走过的路就绝对不屑于再反刍回忆。

进屋当然不会是他的首选。在那小子的认知里,这种相对安全,又绝对琐碎的地方,是要留给身后的人去慢慢搜查的,他只会对最危险的地方感兴趣。而碰巧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就是最重要的。

所以当那人踏进这方小院的第一瞬间去了哪里?

是悬崖。

……

飞雪从起到盛只不过两个时辰而已,而从盛到衰又花了一多半的时间。

铺天盖地的大雪渐渐停歇,乍一眼望去,整座山都仿佛膨胀了一圈,将一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积雪压垮了树梢,将本就濒死挣扎的丛林彻底掐死在地底,可在雪光的反照下,原本灰黑一片的铁幕却仿佛带上了丝丝明亮——如同黑暗前的黎明。

山内静得不听一声碎响,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走来一个巨大的身影。

像是一块滚动的巨石碾压在雪面上,留下一路吱呀惨叫,每一步都留下一个粘稠的黑洞似的印记。它的鼻息粗重,喷洒在空气中,连白烟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一柄粗制的长矛斜插在后背又从胸口贯出,腐肉混着污血顺着矛头淋漓滴落,汇成一条长河,一点一点地淹没在身后扯着的麻袋。

细长的布袋随着步子摇晃猛然撞上一旁的碎石,本就糟朽的麻布撕拉一声裂开个破口,一只细白的手掉了出来,在半空中摇晃着,洒下斑斑血迹。

红宝石一样的血珠点在地上,细看之下隐约透着点翠鸟似的靛蓝,分明是刺骨的透寒,可血液非但没有丝毫凝固,甚至还散发出袅袅热气,一层一层将雪面沁透,又缓缓流淌……直到被一只手突然抹去了。

骆丹阳蹲跪在雪地上,仔细看着指腹上那一点淡粉色的血迹。

在他身是一片狼藉泥泞:断了的长矛,断了的木箭,撕碎的衣角,更多的却是喷洒在树干地面上,各种各样的伤痕血迹。

一切都清晰可见。

先是有两个人,从山下沿着水道一路往前。那是一男一女,一个脚步轻浮,很明显没有练过武功,一个脚步稳重,似乎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两条痕迹一前一步,脚步匆忙,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开阔地,只敢从丛林小路前行。

再来是一条极深极宽的痕迹,从丛林绕来,像是一条爬行在地上的巨蟒拖曳出的一般。

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快慢,却是恰好同样目的地都在河边,前后脚相遇了。战斗的开始的应该是猝不及防,而结束也是同样迅如雷霆。同样的两条足迹越河向着另一边逃窜,而那条蛇痕却是一路向着丛林的方向前行。

他的动作一定很快,因为战斗开始时大雪还没有停止,新雪很快覆盖上地面,眨眼便能将一切掩盖殆尽。可看地上的痕迹,从树林到河边这么远的距离,深浅却几乎相同,很明显差距不过眨眼而已。

是那只猪?它没有这种实力!那是新的一只?这次又是五通神中的哪一个?

不,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

他的眼神飞快扫过地上的痕迹,顺着那淋漓血渍一路往前,一直延伸到一方不起眼的洞口,才突然一凝!

山风冷冷地从洞内吹过,幽暗的洞口深不见底,如同一张巨口,狞笑着露出锋利的獠牙来,而在“牙”上挂着的却是一缕银白色的长发。

……是须昉的。

骆丹阳忍不住垂眸,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而就在他沉思之间,另外两人也跟了上来。

白面男跺了跺脚,仰头哈出一口白气,语气中带惊喜:“行啊你,大力。没想到你见识还挺多……你是怎么知道山崖旁边还有地道的?”

韦大力飞快打量着四周,闻言漫不经心一笑:“也谈不上是知道,只能说是蒙对了吧。”

同无数和她类似的京城贵妇一样,韦夫人也有无数花钱的癖好:每岁更新的春茶,应时修正的花圃,天气好了她要办宴会,闲着无聊,就去大发名帖,邀请满京世家一起打打马球,更不要说礼佛,简直成了一项特定的公务。

每月的初一十五,韦夫人都要生拉硬扯,连哄带骗地携上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东山。磕头,进香,斋戒,如此一连窜琐碎事下来,连最耐心的韦大哥都要哭丧着脸,更不用说两个混世魔王。

除了第一次去老老实实以外,此后的每一次,两个人都会偷偷溜出去,到处乱窜乱看,于是几年下来,韦大力的佛性是一点没有上进,各家寺庙的布局密道倒是摸了个七七八八。

他很早就发现,越是名寺的僧人越是“娇贵”,别说冬练三九,就是饭菜凉些也要大发雷霆,也正因此,很多寺庙会在香积厨和斋堂间建一条小道,专供送饭食水,不光隐蔽,最要紧的是一路直通山上,速度要快上很多。

白面男看着地道内那眼熟的记号,佩服地五体投地:“你的这位朋友可真是个人才,这么隐蔽的地方,得亏他找得到!不过这么一来,岂不是说明他早就上山了?遭了,那咱们可得快点,不然万一让他对上其他几只,恐怕要危险……喂,骆修友你去哪儿了,咱们快去找——!”

他一抬头终于看到这一地惨象,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韦大力眼皮猛地一跳,眼看着骆丹阳从“牙”上扯下那缕头发,不由也咽了口唾沫。

“须小姐她……是死了吗?”他艰难地问。

骆丹阳低头看着那缕发尾的血红。

三指宽的头皮连在一端,随着他的动作晃悠了两下,一看就知道是被什么人硬撕下来的。而顺着山洞向里望去,无数的怪石嶙峋斜插,像是把把锋利尖刀,刀尖上刮割着丝丝鲜肉,一路向内延伸,形成了一条凌迟的血路。

路的尽头是一点油绿的光,像是某种萤石散落在墙面,却不知怎么的给人一种诡异的不安。骆丹阳几乎是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可不等他看清,身旁的人却是猛的一僵,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分明是几不可查的一声轻响,可在山洞的回声下,却仿佛雷鸣轰然炸响。无数的绿点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镶嵌在顶上,又一路延伸向着更深的地方,而后便是“呼”的一声!

铺天盖地的黑影腾起在眼前,耳边响起的是刺耳的振翅声。

那是数不清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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