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队第一天照例进行队内分组赛,三井寿扭伤了膝盖,医生说他需要卧床。自己真是多灾多难啊,身体这么弱吗?头疼还没好,腿又坏了。
三井寿躺在医院发呆,无聊到玩手指头。哪怕有本书看也好,有游戏机就更好了。如龙5应该发售了吧,听说这次还有桐生,这个看起来很凶其实心软得不行的角色跟铁男真像。
不过……铁男到底是个谁啊?
他打算溜出去买新游戏光碟,在病房门口偷偷看看左右没人,轻迈步刚出走廊没走上五步,前面铁男推着一个轮椅从转角处拐出来,指着三井寿又指轮椅:“想上哪儿去?老实回去躺着。”
“我受伤又不是瘸了,用不用这么夸张!”还轮椅,三井跟看傻子一样看铁男。
铁男全然不为所动,瞪着他,语气懒洋洋地不容拒绝:“随你怎么说,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完全康复。真是一刻不管都不行,你这小子。”
这人真欠揍,三井挥了下手转身回屋,气呼呼地盯着窗子看雨。说气,也不是真气,他会来哄自己的,他这样期待着。
门轴转动,吱嘎一声,接着是轻笑:“别撅嘴了,我不会心软的。送你样礼物消遣。”
才不会这么简单就原谅他,三井没动,眼睛还在窗子上,只是焦点从雨变成了铁男的镜像。他的头发一定很好揉,看上去硬,其实挺柔软,穿过指缝时触感丝滑,唰唰地响。
“给。”
铁男捧一个红白机到他眼前,三井寿忍不住吐槽:“什么年代了玩红白机?至少得是PS3吧。”
“就这个,爱玩不玩。”红白机跟着铁男的不耐烦飞到了病床上。行吧,聊胜于无吧,三井寿想。
住院的日子就在魂斗罗、坦克大战、超级玛丽、冒险岛……之间度过了,在窗子时下时停的雨里,在铁男的陪伴里。三井寿依旧说不清过了多久,过到他开始厌倦那天,铁男说他腿好了,该回去打比赛了。
“好了吗?不会再伤吧。”三井寿轻轻跳了两下,疼是不疼,他还是有点儿担心。
铁男趴在窗口吸着烟,伸手出去接雨,无奈道:“不会。我保证。今天你们湘北跟海南附高打比赛,没你不行啊。牧绅一很厉害,你知道的。”
牧绅一……
这个音节太熟悉,听进耳朵里引出三井好多画面在眼前飞舞,那个眼下有泪痣的青年男人,十七岁就很成熟,特别靠谱。
三井寿奇道:“你也知道他?你没跟我说过你喜欢看篮球啊。”
“你到底要不要去打比赛!走啦。”铁男把烟头扔进了雨里,晃着他的宽阔肩膀,率先走出病房去。
虽然有点儿怪怪的,三井寿还是跟上了。打球怎么能没他呢?没他湘北可打不进全国大赛。
雨还在下,他们一路顶风冒雨。三井寿藏在铁男背后躲避湿冷的风,闭起眼睛,胸口贴着铁男的背,很暖。一直暖到心里。是因为陪伴吗?他为什么觉得……喜欢。
“到了。”
三井的耳朵压住铁男的后心,跟着话语颤动。这就到了?他有些舍不得。铁男歪斜地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去吧,去打球,然后考大学,海南大学就不错。牧也上海南大,他会照顾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为什么话说得像告别?三井盯着铁男的小眼睛逼问,掰着铁男的下巴让他无处可躲。他心疼,不想让他走,不该让他走,这不对!“我头疼!我药呢!”他吼道。
“放开我听我说,”铁男退开一些,逃开三井的手,“我很早就想跟你说,我要去旅行。”
他说得太认真了,不是惯常的半真半假,不是赌气,不是玩笑。他的眼神很安静,安静得让三井寿绝望。
铁男掏出烟盒看了看,全是水,“你这场雨要下多久啊,三井,耽误我抽烟。呐,我一直想去骑行全岛,走到哪儿觉得喜欢就住一阵子,打打工、看看当地风土人情。等住够了继续走下去,随缘到哪儿算哪儿。放我走吧,三井,你去认真地过你该过的生活,放我去过我的逍遥日子。”
“不行!”三井寿厉声喊,瞪大了眼睛任由雨水顺着脸颊肆意地淌。
铁男丢了烟盒,又笑了笑,“别哭啊,我不会心软的。也许哪天逛回来,再来找你玩。”他指着三井身后方向,“快去吧,比赛要开始了。”
三井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他眼熟的朋友们穿着湘北红的运动服聚在体育馆门前。他再扭回头来,只捉住了铁男的车尾灯,还有远远飘来的一句话,“再见啦,运动员。”
雨替他大哭了一场。
62
再次遇见铁男,是大三那年,街上匆匆见了一面。铁男问他开始筹办杂志社了吗?从前总听你说想办个男士时尚杂志,我还等着看呢。
三井寿又没能留住他,但他记起自己确实拥有一家杂志社,跟牧合办的,他们还亲自上阵拍过插页呢。
64
之后的日子就在繁忙里匆匆过去,三井寿再也没见过铁男。
65
直到很多年后的这个晚上。天下着大雨,雨声频繁、枯燥。过于寂寞的路况让三井寿走神。忽然砰一声,他赶紧踩死刹车,车轮打滑,尖锐的摩擦声拉得很长,从雨里刺出来。
血凝固了一般,心脏停跳好几拍,他……撞了什么?
雨点子噼里啪啦打车壳子和柏油路面,砸在身上冰锥扎着似的又疼又冷。钻出车门走到车前,两米多的距离,三井寿已经全身都湿透。衣服粘腻地沾在身上,脚下尤其凉,他打着哆嗦。
路灯昏暗,雨幕遮挡视线,闪亮的车大灯让车下更暗,车头底下滚着一个男人。他顾不上没过鞋底的积雨,单膝跪下去抓住那人的外套,把那男的拉出来。男人体型结实,一头漆黑卷曲的长□□在积水上,面目粗糙看着四十出头,在灯下满脸苍白泛青,紧闭着眼睛。
铁男?“铁男!”三井记起来了,这是他高中时候的朋友,说去环岛旅行。“喂,我送你去医院!”
铁男很重。他费了些力气才把失去意识的铁男弄上车。等他把铁男交给值班医生,给自己也挂了个急诊,他头晕得厉害。医生让他先去做个脑CT,看看情况。
走廊里的灯做成了凤尾蝶的形状,亮着白光,指引他往CT室走。CT室装有对开的浅灰的门,门上的纹路忽然闪亮,自动开启。
医院现在的设备这么高级的吗?这是三井寿最后的想法。
R
最先动的是手指,指尖碰到了某个按钮。接下来有很多人围过来,不是看见的,是感觉。有人在叫他,有光影在他眼前晃动。眼皮有几千斤那么重,他用尽力气才睁开。
三井寿醒了,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接着许多线,提供氧气的、监控心跳的、记录脑电波的,输液的、输送流食的,手指边有呼叫按钮,轻触就会有反应。
围在他身边的是医生和护士,还有牧。医生跟牧交代,观察三井的情况,有异常及时叫他。能醒是好现象,明天再做检查。
牧上前坐到他的床边,关切地说:“你总算醒了。”
是晚上,窗外很黑,病房里也不亮堂,灯光偏暗。身边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仪器设备,有些嗡嗡的噪音。三井眼珠转了几圈,落回到牧身上,“我爸妈呢?”他的声音有点哑,说话不太顺溜。
“在来的路上。我离得近,先赶过来。”
三井略点点头,他肌肉僵硬,动作有困难。
牧让他别动,“你躺了三个月,需要复健,别着急,会好的。”
牧的紧张显而易见,三井觉得温暖,很少见到紧张的牧。他想对牧笑的,太费劲,放弃了,想了想问道:“我撞到了铁男,他怎样?”
“还没醒。”牧的脸色暗了些。
但三井没顾上想原因,他忍着头疼组织信息:三个月,还没醒,铁男还活着,可能不太好。他自己也不太好,他只是撞到头就睡了这么久,他记得铁男伤得比他重多了。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痛苦是源于撞了人的内疚、是心疼重伤的铁男,还是自己身体上的疼,他晃了晃眼珠轻声道:“我想去看看他。”
“不急在这一会儿,你现在去也没用,等你好些的。”牧安慰道,让他多休息。他挤了下眼睛表示同意,又睡了。
三井寿身体问题不大,只是躺太久,肌肉没力气。等他能自由行动,已经是十几天之后。
他去了铁男的病房,铁男睡在单间里,恒温,条件挺好。这是家私立医院,设备好价格高,当然对于三井来说,钱不是问题。
他在走廊里,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见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牵出线和管子,接到铁男身上。看起来怪可怜的,他很难想象铁男这样强健的男人需要用外接设备维生。医生说幸亏铁男身体底子好,目前脏器和骨头的损伤处都在愈合,但是无法判断人什么时候能醒。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他盯着病人问他身边的医生。
“可以,但不要太久,小心感染。”
三井点点头,进病房坐到铁男床边。他忽然想起牧大概对他做过一样的事,不知道他们的心情是不是差不多。他反正心情很糟糕,小心拉过铁男的大手握住,过分的心疼让他怀疑铁男是不是真的只是他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我醒了,铁男……”
铁男的手很暖,粗大,几个月没干过活儿的手掌,本应生茧的地方,变得细腻柔软,握上去那么温暖。
“对不起,我没看清……”
铁男黑压压的卷发,鬓边染上了些许银霜,脸还是那个样子,好像他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长的挺老的,只是从没生过白发。他觉得自己错过太多,多到他心里充满了遗憾。
“你也赶紧醒吧,我们叙叙旧……”
铁男睡得安安静静,表情没有痛苦,面色不错不像病着。也许太久没去过户外,三井觉得铁男的皮肤色号变浅了,让他想笑。可鼻子太酸眼睛太湿,他一定笑得很难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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