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直播事件的三天后,公司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没有通报批评,没有强制解约,甚至连一次正式的谈话都没有。韩社长办公室的灯整夜亮着,而朴秘书的高跟鞋声比往常更加急促。
练习生们看我的眼神变了——有人偷偷在更衣室塞给我手写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谢谢”;也有人刻意避开我的视线,比如宋秀美,她最近总是低着头快步走过走廊。
只有李灿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我的储物柜前,递给我一盒草莓牛奶,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想好新曲子的名字了吗?”
直到第四天早晨,一个国际包裹被送到了宿舍。
朴雪英把纸箱扔到我床上时,它散发着佛罗伦萨老宅特有的气息——阳光、旧书,还有安德先生惯用的那款木质调香水。
“海关拆检过了。”她指了指被透明胶重新封好的封口,“没有违禁品,但……”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别让经纪人看见。”
包裹里是一本老旧的乐谱集,封面上烫金的《托斯卡纳民谣选集》已经褪色。我翻开扉页,安德先生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给我们的stellina(小星星),愿音乐永远是你的故乡。
那本《托斯卡纳民谣选集》的扉页下,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安德先生,站在米兰某个露天咖啡馆的钢琴旁,身边是一位亚裔女性,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照片背面用意大利文写着:
“与Grace和Joshua,1999年夏。愿我们的梦想永不褪色。”
我盯着那个名字——Joshua。
这不就是韩社长提到的美籍练习生?那个即将加入SVT-GLOBAL的成员?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我突然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戴着渔夫帽的男人,只露出半边侧脸,但那个轮廓……像极了恩左先生年轻时的样子。
练习室的钢琴声突然中断,我猛地合上乐谱集。
“偷看什么呢?”李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结束晨练,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照片递给他。
“这是……?”他的目光在照片和我的脸之间来回扫视,“等等,这个小孩该不会是……”
“Joshua。”我低声说,“韩社长提到的那个美籍练习生。”
李灿的瞳孔微微扩大:“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安德先生认识他母亲。”我指着照片上的亚裔女性,“Grace Hong,美籍钢琴家,90年代曾在意大利留学。”
李灿突然拽住我的手腕:“走。”
“去哪?”
“见Joshua。”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他昨天刚被调到A组,现在应该在三楼声乐室。”
声乐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一段陌生的英文歌。
我透过门缝看去——一个清瘦的男生站在钢琴旁,他的侧脸线条柔和,黑发微卷,穿着宽松的米色针织衫,整个人像被阳光浸泡过一般温暖。
“那就是Joshua,”李灿压低声音,“本名洪知秀,洛杉矶人,18岁……”
Joshua似乎察觉到视线,突然转头看向门口。
“灿啊,偷看可不是好习惯。”他的英语带着加州口音,尾音微微上扬,像在唱歌。
李灿干笑着推开门:“带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Joshua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后——
他愣住了。
“你是……Lissia?”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Lissia Ando?”
这次轮到我震惊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全名?”
Joshua快步走向钢琴,从琴凳下抽出一本同样泛黄的乐谱集——和我手里那本一模一样。
“我母亲说,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弹《Firenze nel Cuore》的意大利女孩……”他翻开扉页,上面是相同的字迹:
“给Joshua,愿音乐带你去见stellina。”
练习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Joshua的手指轻轻抚过乐谱上的音符:“我母亲和安德先生是米兰音乐学院的同窗,他们有个三人小乐队,叫‘Stellina’。”
“三人?”
“嗯,还有个意大利贝斯手。”Joshua的眼神突然变得微妙,“我母亲说他后来去当了模特,再后来……收养了一个小女孩。”
我的呼吸一滞。
恩左先生。
“所以,”李灿来回看着我们俩,表情像发现了新大陆,“你们俩的家长是……乐队队友?”
Joshua突然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不仅如此。”他掏出手机,调出一段模糊的录像——
画面里,年轻的安德先生弹着钢琴,Grace Hong拉小提琴,而一个戴着渔夫帽的高挑男人(毫无疑问是恩左先生)抱着贝斯,三人合奏的正是《Firenze nel Cuore》的雏形。
录像的角落,有个小女孩坐在儿童椅上,晃着腿吃冰淇淋——那是我。
“等等,”李灿瞪大眼睛,“所以莉西娅小时候就见过Joshua?”
Joshua摇头:“不,那之后我母亲回了美国,安德先生去了佛罗伦萨,恩左先生……”他顿了顿,“似乎经历了一些事,后来就不再碰音乐了。”
我的指尖微微发抖。
原来恩左先生曾经是乐手。原来他反对我当偶像,不是因为讨厌音乐,而是因为……太了解这个行业的残酷。
练习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顶着一头蓬松卷发的崔韩率探进半个身子,视线先落在屋里人身上,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含糊:“Joshua hyung,经纪人找你……哇,这是谁?”
“Vernon,崔韩率。”Joshua介绍道,“美韩混血,我们的rap担。”
Vernon歪着头看我,突然用英语说:“你就是暴雨直播的那个钢琴女孩?太酷了!”
李灿翻了个白眼:“你们国际line能不能统一一下语言系统?”
Joshua笑着切换回韩语:“韩率啊,这位是Lissia,安德先生的养女。”
Vernon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等等,安德?那个在米兰开过画廊的安德?”
这次连我都震惊了:“你认识安德先生?”
“我妈妈是艺术评论家。”Vernon的语速飞快,“她2007年在佛罗伦萨办展时,合作的策展人就是安德先生!”
李灿扶额:“……这圈子还能再小一点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我们四个人盘腿围坐成一圈。
Joshua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老式随身听:“我母亲让我带给安德先生的。”
按下播放键,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是《Firenze nel Cuore》的原始版本,比我的编曲更粗糙,却有种动人的生命力。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相遇,就把这个交给你。”Joshua轻声说,“当年他们没能完成的梦想……现在轮到我们了。”
Vernon突然举手:“加我一个!我可以负责rap段落。”
李灿挑眉:“你们国际line是不是都这么自来熟?”
Joshua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像阳光下的风铃:“因为我们是被音乐选中的人啊。”
我低头看着照片里年轻的安德先生和Grace,还有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小小的Joshua。
二十年前的梦想,如今跨越时空,落在了我们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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