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过、并亲自试验过工匠耶律抵仿制出的煤饼后,独孤朔便毫不吝啬地封赏了他,给予他应有的荣誉。
而那些没有成功仿制出煤饼、但也劳心劳力数月的工匠们也得到了丰厚的报酬,足够他们一家人几年吃喝不愁的报酬。
这无疑是一个圆满的结局。看着欣喜到脸都涨红的工匠们,花韵之也很高兴。
被男人包在掌心的指尖不自颤了颤,花韵之抬起首,抿起唇,对着独孤朔露出一个温婉又灿烂的笑。那双蜜色眼眸在此时微微弯起,却依旧明亮,好似有无数星火在眼底闪耀。
“……”
独孤朔无声握紧了花韵之的手。
待煤饼一事尘埃落定,已是次日的戌时。
太阳已经落山了,唯有漫天霞光昭告着它曾经来过。如火残阳烧红了漫天云彩,花韵之被独孤朔牵着手,漫步在空寂的宫道上。
“公主。”
无甚起伏的声音响起,花韵之抬眸看向独孤朔,独孤朔亦垂眸看向他。
“此事已罢,煤饼不日便会流入市中。公主可还有何事想做。”
花韵之愣了愣。
为了煤饼一事,花韵之与那些工匠一起忙碌了月余。虽然他自觉除了献出实物没有帮到任何忙,但也算给自己找了些事做。
而当下煤饼已成,只待孤邙王下令,让各地的煤场生产,流入寻常百姓家。他却又成了那个无所事事,只能把自己关在宫室里的公主。
孤邙王……似乎不希望他这样。
可自小就被豢养在深宫中的公主低垂下眼,很想要为自己找出些事做。但许是一时有些着急,花韵之思索了许久,脑中却依旧是大片空白。
……他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唇抿了抿,又抿了抿。
在孤邙王平静的目光下,花韵之终是低低开口:“王上……”
鸦羽轻颤,半掩了那双蜜色眼眸。公主的声音很低:“我……没有想做的事。”
出乎意料的,孤邙王并没有对怯懦的公主说些什么,也没有强迫公主必须选出一个自己想做的事。他只淡声道:“既然如此,公主可愿习孤邙文字?”
“我教公主。”
什么?
慌乱无措间,眼睫抬起又垂下。蜜棕色的眸子颤抖着,心脏更是乱了拍子。但自视甚低的公主如何会说不好呢?如何会拒绝孤邙王呢?
薄唇紧抿,良久沉默后,花韵之终是低低开口。
“嗯……”
干涩的声音挤出唇瓣,公主努力地牵了牵唇角:“多谢……王上。”
……
孤邙文字很独特。粗略看去像一个个有些扭曲的汉字,但细细看去又不是汉字,曾让初学的公主颇为头痛。
当然,当下的公主也会头痛。
注视着独孤朔笔下锐利的孤邙文字,花韵之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与思绪一同变成圈圈。
……这是什么字?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字为什么会这样写?
花韵之注视着那个字,只觉得字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字。
看着一脸凝重试图分辨出这个字的花韵之,独孤朔不自觉牵了牵唇角。他以笔尾点上宣纸:“花。”
花韵之一愣,抬眸看向独孤朔。
而独孤朔又俯身,在一旁写下了一个汉字。
——花。
原是花。
花韵之的目光左右移动着,试图让自己记下这个字,可那个孤邙文字仍在他的脑中横冲直撞,与公主习了十几年的汉字打架。
独孤朔似乎也不强求他一日便记下,只将那张纸递到花韵之面前,便继续研磨,书些什么。
待到花韵之终于勉强记下这一个字时,独孤朔已写好了第二个、第三个字。
看着如临大敌的公主,独孤朔还是将那两张纸落到了花韵之面前,拼凑成三个连在一起的文字。
“韵。”
他指着中间那枚:“是公主小字中的韵,也是声韵的韵。”
花韵之忽然觉得自己猜到最后一枚字为何了。
果不其然——
“之。”
独孤朔的指尖按上最后一枚字:“亦是公主小字中的之。”
韵之。
公主的小字,也是独孤朔交给花韵之的第一课。
那一日,花韵之都在记自己的字,他几乎要不认识‘花韵之’三字该如何写了。独孤朔倒是一直注视着公主,时不时纠正一下将字记混的公主,引导着公主以孤邙话念出自己的名字。
“公主很聪明。”
日薄西山。
忽闻此话,一直在懊恼自己怎如此蠢笨的公主不自觉咬住了唇。他似乎觉得独孤朔说的是反话,而与花韵之一同回到寝宫的独孤朔淡声:“我初学大梁官话时,可做不到如公主一般,一日便记住自己的姓名是如何的字。”
“……多谢王上夸奖。”
指尖不自觉揪着袖口,花韵之的声音很低:“但我,不是初学。”
早在大梁时,公主便接触了这些于他而言近乎天书的孤邙文字。但奈何自学几乎全无成效,纵使公主能够听懂,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辨认这些天书,甚至天书还愈发天书起来。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公主认为自己似乎有些蠢笨,至少在孤邙文字上全无天赋。
可独孤朔却道:“那又如何。”
“孤邙文字较比汉字更为繁琐,公主先前未有师长,自学无成效也是人之常情。”独孤朔垂眸看向花韵之:“公主聪慧,切莫妄自菲薄。”
眼睫颤动,花韵之紧抿双唇,未答独孤朔的话。
可待回到寝殿更衣卸发后,公主又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起,孤邙王是如何知晓他是自学?又是如何知晓他并无师长教导。
……
待记住文字,便要开始书写了。
高大的男人立在身后,瘦削的脊背贴上男人结实的身体。较比男人矮了近一个头的公主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气息,只觉这具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
记忆似乎又回了那个近乎荒唐的夜晚,本能想逃的公主压抑着自己的想法。
“公主,记住了吗?”
大手包着小手,小手握着墨笔。
似乎是并未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独孤朔引着花韵之一笔一划地在白纸上写下文字。而花韵之定定注视着纸上的文字,终是缓缓开口:“……嗯。”
独孤朔却没有松开花韵之的手。
“公主,再来一遍。”
又是一张全新的纸张,又是一个个同时携着娟秀与锐利的文字。独孤朔引着花韵之一遍遍写下自己的名字,直到墨迹落满整张纸张。
独孤朔终于松开了花韵之的手。
“公主,可记住了?”
花韵之轻轻点头:“记住了。”
退到一旁,独孤朔又取出一张纸落到桌案,示意公主落笔。
指尖微蜷,轻抿红唇,饮饱墨汁的笔尖终是落下。花韵之虽心下迟疑,落笔却是坚定的,每一笔一划都如过去那成百次一般。
如出一辙的文字诞生。
只是这字迹不再携着王的肆意锋利,而是如公主所写下的每一个汉字般挺拔,又携着独特的娟秀内敛。
“公主聪慧过人。”
注视着花韵之的字,独孤朔一向如死水的声音似乎染上几分温和:“第一次便写的这样好,看来公主的确很有天赋。”
得到这样的评价,花韵之无疑是有些高兴的。但他还是实事求是道:“王上也教了我千百遍。”
独孤朔抬眸看向花韵之,轻牵了牵唇角:“若非公主聪慧,就算是教万遍百万遍,也写不出这么好的字。”
直接的夸赞令花韵之不自觉抿起了唇,耳根却悄悄红了。窥探到发间通红的耳尖,独孤朔的声音似乎更温和了:“公主,再学几个字可好?”
花韵之轻轻点头。
公主的确是娇小的。
若他当真是个女子,他的身量也算得颇高,但在八尺余高的独孤朔面前完全不够看。高大的男人立在公主身后,几乎能将公主整个遮掩,藏的丝毫不漏。
独孤朔再度覆上了花韵之的手,引着已会写下自己名字的花韵之一笔一划地写下他的姓名。
“公主,是这样……”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尖,公主本就泛起粉红的耳朵似乎更红了。粗略看去,就像一朵别在鬓边早已盛放的山茶。
让人移不开眼。
……
光阴飞逝。
终于会以孤邙文字写自己姓名与独孤朔姓名的花韵之手腕酸痛,心情却是极好。似有如无的笑意悬在公主的唇角,药膏正敷着白玉似的手腕,花韵之听着独孤朔给他讲孤邙的民间故事。
那些故事新奇极了,让在此之前只读圣贤书,最出格也只是在得知自己将嫁到孤邙后看了本孤邙游记的花韵之聚精会神。
“公主,腕可还痛?”
只是讲着讲着,独孤朔总会这样问一句。
被男人刻意遮掩的情绪令公主看不出,花韵之浅笑着抬首,对着独孤朔弯起眼睛:“多谢王上关怀,不是很痛了。”
男人宽大的手掌负在少年纤细的手腕上,本就冰凉的药被轻轻按下,更贴近皮肉,也似乎更凉了。
“此事是我之过……”
独孤朔垂眸注视着公主:“是我急功近利。”
花韵之愣了愣,似有些讶异:“王上何出此言?王上教我,若说急功近利……又如何会是王上急功近利?”
注视着如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般瞬间慌乱起来,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大抵只是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公主,独孤朔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
他面无表情地俯身,逼近花韵之的面庞,强行将花韵之的话语堵了回去。
“……王上。”
看着又变的有些怯怯的公主,独孤朔缓缓直起身。他安抚性地抚过公主的发髻,转移了话题。
“公主,可还有什么想听的故事。”
谢谢宝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这个王上第一次养小公主未曾料到小公主如此娇弱。我们身娇体弱的宝宝练字练的手腕痛,而王上已心疼且愧疚到窒息,以后王上不会这样了[求你了]
小公主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宝宝,真的很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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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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