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邙王的故事令公主着迷。
花韵之似乎很喜欢那些或奇幻或传奇的故事,尤其偏爱仗剑走天下的侠客。纵使他一向内敛含蓄,但在听到那些故事时,往往也会流露出几分难以遏制的向往与兴奋。
而注视着公主亮晶晶的眼睛,独孤朔似乎也喜欢上了这些故事。
自此之后,独孤朔乐此不疲的寻觅着中原与孤邙的新故事,几乎每夜都为花韵之讲着。公主也极为捧场,纵使最喜爱的还是那位来自中原走遍四海八荒的侠客,但无论孤邙王讲什么故事,公主都聚精会神。
“今天的故事,公主喜欢吗?”
缓缓抚摸着榻上人的长发,独孤朔垂眸看着半张小脸藏在被子下的花韵之。
花韵之轻轻弯起了眼睛。
“嗯!”
公主的声音轻快,不再如过往那般小心翼翼。
而不知是因故事太好听,还是孤邙王过分平易近人。总之,当下的花韵之已经没有最初那般惧怕独孤朔了。
纵使自心底而言,冥思苦想也不明白孤邙王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的公主依旧警惕,依旧不信任孤邙王。
但,他偶尔也会认为孤邙王是一个好人。
而好人孤邙王似乎笑了笑。
“公主喜欢便好。”
轻抚着花韵之的长发,独孤朔声音轻缓:“煤饼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寒冬将不再成为折磨孤邙百姓的炼狱。”
“公主,做个好梦。”
……
月朗星稀。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晚春在悄无声息间离去,夏终于光临了这片极北之地。夜晚的蝉鸣不断,花韵之蜷缩在床榻上,回忆着自己今日晨间听到的好消息。
随着孤邙王的一纸诏书,煤饼悄无声息地流入孤邙市井,并在极快的时间内以其低廉的价格、优异的品质成为了孤邙百姓家家户户的必需品。
虽然上一个冬已彻底离去,但火永远是重要的。
他们终于可以吃上一口热饭了。
花韵之由衷的为此感到高兴。
散开的长发垂在身后,好似展开的蝶翼。一袭单薄里衣的公主弯起眼睛。面颊似乎泛起了浅淡的薄红,花韵之抱着枕头,将自己的脸埋到了枕头里。
煤饼是煤渣与黄泥所制,若非为孤邙少见的稀罕物,贵族是不会稀罕用这些的。毕竟纵使孤邙物资贫瘠,他们家中也不会缺柴火,煤炭,木炭,何须用这般廉价的物什度日。
但有些机敏的贵族打听到这煤饼是得王上独宠的中原公主所带来,便也跟着买了几筐,家里用了几天,也算是向王上表自己的耿耿忠心。
不过这些,花韵之不在乎。
独孤朔更不会在乎。
听着隔壁的悉悉索索声,正在批阅文书的男人柔和了眉眼。回首看向身后的墙壁,独孤朔似乎能透过墙壁,看到正在床上笑着的公主。
深宫中不得重视,不被宠爱的公主自小就是这样,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只会偷偷藏在心底。若是高兴的狠了,便会偷偷说给枕头听。
看来……他当真是很高兴。
独孤朔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花韵之。
和亲苦涩,独孤朔清楚。花韵之怕他,独孤朔也清楚。来到孤邙后,花韵之难得这般高兴,已经许久未见他露出真心笑容的独孤朔也高兴。
无声弯了弯唇角,独孤朔吩咐内侍去给花韵之送去了盘糕点,便继续伏案工作。
……
翌日,天光大亮。
待独孤朔回到花韵之寝殿时,早已结束洗漱更衣的公主当即迎了上来。
“王上。”
在外人面前,花韵之总是扮演着一个贤妻——纵使他从不认为自己的身份是独孤朔的妻子。
半散长发的公主发间仅坠着几根长簪,朴素的发髻却掩不住容颜的娇俏。站定在王身前,花韵之微微抬首,认真注视着王。而当那双清澈明亮的蜜色眼眸认真注视一人时,总会给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独孤朔喜欢花韵之的目光。
垂眸注视着那双仿若琥珀的眼,独孤朔似乎牵了牵唇角。但那弧度实在是过分微末,莫说公主,连独孤朔身边的内侍都未曾捕捉到。
“景园的花开了。”
遣退内侍,独孤朔牵住花韵之的手,引着花韵之行至窗边。只是花韵之寝殿的位置位于后宫中央,看不到景园的花,却能看到院落中含苞待放的花苞。
“公主今日可有闲情雅致,与我一同去景园赏花?”
独孤朔无声扫过案上已画到一半的画,才再度看向花韵之的面庞。
眼睫轻颤,唇角却绽放了温柔的笑意。花韵之抬起眼,看向独孤朔,轻声应道:“多谢王上,我很愿意。”
景园是孤邙皇宫中的花园。
不比大梁江南皇宫的万紫千红,也不比西京长安行宫的争奇斗艳,景园里的花算不得多,也算不得名贵,却朵朵开的灿烂。
往日在大梁宫中时,花韵之便常常跑到锦园,在空无一人角落里的秋千上晒太阳。他对大梁锦园是熟悉的,但却从未来过孤邙的景园,自然也不熟悉这方天地。
大朵大朵的花绽放在青石板路两旁,却不争芳。花韵之的眸子里映着大片的红,大片的绿,与大片的粉。这条路两旁的花只有两种色彩,绿叶倒是缤纷,或青绿或翠绿或深绿,却都努力展开汲取着日光,为自己与花儿的蓬勃生长尽一份力。
“公主。”
花韵之忽觉鬓边一沉。
浅淡的花香萦绕在周身,公主如本能般抬手扶住鬓边,却摸到了柔软的花瓣。花韵之顿了顿,抬眸看向身侧,恰好对上了独孤朔的眼。
“王上?”
并未对自己的举措解释些什么,专注的灰蓝眸中映着公主姣好的容颜。独孤朔轻轻扶住花韵之的下巴,微微俯身:“好似有些歪。”
“公主,别动。”
炙热的躯体愈来愈近,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公主的耳尖在悄无声息间亦染上了几分热意。男人的大手带出了鬓边那朵娇艳的花,花韵之也窥到了它的色彩。
——红。
明艳的,灿烂的,如血一般的红。
而经过男人的几番调整,这朵明艳的红花再度落到了花韵之的鬓边。独孤朔仔细端详了一番公主,便轻轻松开了手。
“好了,公主。”
红花本该是最引人注目的。但随着独孤朔再度将其插入公主的鬓边,花瓣贴在公主的脸侧,明艳的花朵似也成了陪衬。
只是方才捧着下巴的指尖稍有些粗粝,难免给公主的下颚留下了浅淡的色彩。小片小片的粉,好似小朵小朵开在白雪中的梅花。
抚了抚鬓边,花韵之终抬眸看向独孤朔,抿唇笑道:“多谢王上。”
黑水的夏日也是热的。
虽不比江南酷暑,但暖意亦让公主换上了单薄的衣裙。但此时漫步在景园中,丝丝缕缕染着清香的风迎面而来,倒变得格外清凉。
风吻过公主的脸颊,撩起鬓发,也拂过公主鬓边的花。
景园是极大的。
而漫步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无声无息间,红日便攀上了蓝天的最高点。日上三竿,那几缕清冷的风也没了意义。毒辣的太阳映照着人间,花韵之悄悄踩着树荫走。
注意到他步伐的独孤朔柔和眉眼,却又在看向内侍恢复了漠然。内侍当即递来一把纸伞,以为其遮阳。
“公主。”
展开纸伞,独孤朔行至花韵之身侧,试图和他一起踩树荫。
但这实在是有些幼稚,从未有过真正童年的王做不来这些,勉强做了也只显笨拙,不比公主的俏皮。
圆圆的杏眸盛着璀璨的日光,花韵之抬眸看向独孤朔:“王上?”
虽神情淡然,独孤朔手上却将伞向花韵之的方向倾去:“公主,烈日炎炎,景园中有一处却是清凉。公主可想去?”
花韵之的眸子不着痕迹地亮了亮。
“多谢王上。”
他语气轻快的应下。
在约莫走了一刻钟后,花韵之终于不需要寻觅树荫了。
潺潺流水滚出凉意,高大的假山遮蔽了日光。而在假山的阴影处,一只秋千静静立在那里,随风轻晃。
注意到花韵之的目光定格在那只秋千上,不知何时牵上他的手的独孤朔引着他,便向那秋千走去。
“公主,这只秋千是前些时日打的。”
目光移向花韵之的面庞,独孤朔缓声问道:“公主可有兴趣?”
那本该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秋千。
但注视着那过分熟悉的外形,过分熟悉的色泽,甚至过分熟悉的缺漏,认出其与锦园那只如出一辙的花韵之揪紧袖口。眼睫颤抖着垂下,他没有多说些什么,只低低应了一声。
“……嗯。”
花韵之坐到了秋千上。
注视着此时稍稍垂地的裙摆,花韵之想要提自己的裙子,独孤朔却先行帮他整理好了。
而也是此时,公主忽然意识到——高度似乎是不一样的。
这只秋千,比锦园的要矮上些许。
清风拂动流苏,花韵之在秋千上轻轻晃着,感受着细微的风声在耳边响起。独孤朔站在一旁看着他,目光极有存在感,令花韵之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才抬眸看向他。
“……王上?”
花韵之有些迟疑。
独孤朔微微颔首应下,那双眼却依旧锁在公主身上。
花韵之:“……”
指尖不自觉蜷了蜷,花韵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也似乎更迟疑了。他犹疑着开口:“……妾好似荡不起来,王上可以来推推妾吗?”
听到这位中原公主堪称娇蛮的要求,一众内侍皆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而他们的王欣然应予。
“好。”
谢谢宝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马上三万字(但差一点点),所以下周开始随榜更[求你了]
那个秋千是王上故意打的,他觉得自己特别浪漫,而我们小公主只觉得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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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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