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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地下赛场

下城的风裹挟着灰尘和烟草味扑面而来,粗糙地刮过脸颊,像拿砂纸打磨人的皮肉。这种自然的粗粝感是看多少全息图景也感觉不到的。

铁蓝的座驾,昆山雪,以它纯银的身姿载着二人驶出金穗街。机车尾气在风中拉出一道淡淡的烟痕,利刃般划破时空,将下城的喧嚣甩在身后。

旷野在昆山雪两侧铺展,一望无际,龟裂的土壤间偶见几丛枯草。远处不时可见废弃的输送带骨架斜插在地平线上。空气中不可避免地带着尘土味。

上城那些工厂能合成一切复合材料,但不能凭空生产,那些精密义体所需的稀土元素终究得从地壳中剖取。每一具流光溢彩的机械身躯里,都流淌着下城矿工的血。矿镐凿击岩层的回声,才是那座都市真正的心跳。

两人一骑驶上一道高岗。昆山雪在最高处停下,一个巨大的矿坑突兀地出现在米久视野中。矿坑四周岩石林立,寸草不生,裸露的岩石在夕阳下泛着血红。昏黄的尘土在矿坑中飞扬,遮蔽天日。

米久的手扣着铁蓝的肩膀,想要细看却又感到一阵压抑,让他不安,“你是想给我看矿工过得多惨吗?”

铁蓝摇了摇头,“这矿早废了。我要给你看的,是比矿井更深的东西。”他略顿了顿,“米久,最后问一次,回去吗?”

米久咬牙笑道:“你真啰嗦,只管放马过来,有本事吓死我!”

年轻倔强,不知道风景与深渊仅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往往让人万劫不复。

铁蓝沉默片刻后挂挡启车、猛拧油门。昆山雪咆哮起来,猛兽般俯冲进废弃矿坑的尘土里。

他料定米久不会逃跑。他感受到了背上传来的属于米久的温度,还有脖子处米久喷出的温热的呼吸。他莫名地紧张,现在,他要给米久泼一盆带着冰碴的血。

他知道自己该调转车头,却更用力踩下油门。某种疼痛的渴望在他胸腔里鼓动:他要米久看清这世界的獠牙,要撕碎少年眼中最后的天真,再亲手为他包扎伤口。

他会后悔的。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可他停不下来,只好跟随冲动做下去。

机车在矿坑底部停下,四周的尘土缓缓沉降,露出一个被遗弃的世界。残破的机械装置散落在地,锈迹斑斑的轨道延伸向黑暗深处。矿道里只有裸露的岩石、扎脚的碎石块和堆积的尘土,岩壁上凝结着不知什么结晶。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靴底碾过碎岩,声响清脆得刺耳。头顶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走动亮起,照亮前方的路。

米久放轻脚步,生怕惊醒了时间。他好奇地四顾,岩壁上留有密密麻麻的凿痕,裂口处还卡着半把断掉的鹤嘴锄,等待回不来的主人。米久想象着曾经的繁忙,好奇地问:“为什么废弃了?”

矿洞深处传来脚步的回声。铁蓝大步踏过脚下的一切,偶尔的咔擦声不知道踩断了干枯的什么——也许是老鼠,也许是更小的生命……也许就是想象中的那个。

尘土从脚下腾起,很呛。米久皱着眉捂住嘴巴,低声问道:“难道是环保不合格吗?”

铁蓝笑了起来,笑声在矿道里回荡,反复说着一个荒诞的笑话。“下城没人搞环保,能吃饱才重要。矿场废弃,当然是因为矿脉枯竭。”他顿了顿,讥笑道:“不过,总有人能在这废墟里榨出别的油水。”

只要有利可图,就有人敢把地狱搬到人间。

米久跟着铁蓝穿过守门人和三道锈迹斑斑的防爆门,震耳的声浪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像一脚踏入修罗场。

巨大的地下广场中央,立着一个直径三十米的钢铁牢笼。笼子的每一根铁柱上都布满了干涸的黑褐色血迹。

笼中两个**上身的原人正在激烈搏斗,拳头与身体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被扩音器放大,在整个广场上回荡。

米久下意识地抓住了铁蓝的胳膊,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那是人……他们怎么能……”

他们是人,未经改装。他们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一个搏击者的肋骨已经错位。但他们眼神依旧凶狠,仿佛野兽般撕咬着对方。

咬死对方,自己才能活下去!规则就这么直白。

笼子上方的全息屏幕不断滚动着红绿两色赔率,喇叭里传来甜美的女声;“最新赔率!红方1:3.7,绿方1:1.2!下注倒计时60秒!赏金来到……”全息投影里的虚拟女郎报出的赏金数字越来越高,声音也越来越激动,用冰冷的数字鼓动沸腾的血。

看台上座无虚席,观众们的脸上写满了狂热,他们挥舞着机械手臂,呼喊着、尖叫着。扩音器将骨骼碎裂声放大成雷鸣,看台上仿生手与生锈的液压臂同时高举,消毒水与机油气味混在一起,高定西装挨着乱蓬蓬的头发。

他们不在乎隔壁座椅上的人来自上城还是下城,他们知道的只有贪婪与兴奋。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以相同频率敲击护栏,用欢呼为笼中斗士递上屠刀。

眼前的场景让米久胃里一阵翻腾。他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暴力与疯狂,人性中最粗暴的一面在这里被无限放大。死斗者如兽,观众亦如兽。

铁蓝的声音穿透癫狂的嘶吼,做着格格不入的解说:“欢迎来到真正的下城。在这里,人命比义体的润滑油还便宜。”

他沙哑的嗓音压抑着愤怒。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远处正好传来一记颅骨撞在铁笼上的闷响。他的话就像一盏无影灯,照出所有隐藏在黑暗中的血腥真相。

米久突然看见了搏斗者后脑处闪烁的蓝光,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脑机接口!那是法律严令禁止的!”

“别嚷。”铁蓝快速抬手捂住米久的嘴。

铁蓝的掌心有些粗糙,带着机油的淡淡气味,米久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用力,在捏着他胸腔中的一团火。耳边很快传来铁蓝有意压低的声音,那声音又掺入了一丝悲哀。

“**敢于践踏一切。”铁蓝轻轻环住米久肩膀,带他看向另一边的悬空玻璃看台。

那里有一些更为特别的观众。他们半坐半躺在舒适的沙发里,头上连接着数条电极。“看见那些电极了吗?他们在同步感觉。”

电极在笼中搏斗的原人受伤时亮起幽蓝的电弧,映照着一张张扭曲的面容。他们像一群被钉在实验台上的青蛙,随着电流抽搐,却诡异地露出笑容。

“合法的机械义体被阉割了痛觉阈值,模拟信号被强制限制在轻微疼痛以下。所以他们选择用外接电极刺激神经系统,突破机械体所设置的承受极限,追逐人类最原始的快感。”

铁蓝冷漠地讽刺着,“他们永远失去了亲手体验厮杀的机会。所以盗用别人的厮杀来验证自己活着,多么可笑。他们的进化,无非是把人类的兽性塞进了钛合金的壳里。”

机械义体可以让人一拳打穿钢板,同时打穿的还有人类的边界。这就是为什么人类设计了义体又要限制义体。文明秩序以约束暴力为基石,但生命本能却以感知痛苦为底色。人类赖以生存的牢笼,恰是人类急于挣脱的枷锁。

米久上前一步,很想看清楚他们究竟被什么扭曲了。突然,那些特殊观众中的一个让他觉得眼熟,银边眼镜和侧脸英挺完美的轮廓线很像他的专门医生,楚枢。

楚枢的电极此时亮到极致,他一脸餍足,摘下眼镜擦拭。

这个动作让米久想起每次诊疗结束后,医生用酒精棉擦拭注射器的模样。他的脊背窜上一阵寒意,自己身边也有这种人吗?是不是每个衣冠楚楚的人都偷偷地……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亲手砸碎的体育馆里那面镜子,当时的快感让他的指节剧烈地疼起来。那种疼痛,那种释放,与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

铁蓝紧紧搂住米久,和他站在同一场噩梦里,“丑陋吗?愤怒吗?你害怕了?米久,人类的兴奋和战栗,原是同一种化学反应。”

“你觉得这种……这种堕落合理?”

“我觉得,人类远比你以为的复杂。将你置于他们的处境里,也许你就理解他们了。”

“我永远不会理解!”米久执拗而愤怒地辩白,将脸埋进铁蓝的肩窝,试图躲避眼前的残酷。但很快,他又推开了铁蓝,强迫自己直面这一切。

他目光死死盯着在笼中搏斗的两个原人。

他们的身上已经布满了血迹,一个用膝盖顶住另一个的背,双手捏住那人的手腕,向背后扭曲到正常人无法承受的角度。被压制的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但那声音很快被观众更高亢的欢呼和谩骂淹没。

米久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疼痛让他突然领悟,“他们享受失控!”

和他砸碎镜子时一样!

不!他和他们不一样!

绝不!

铁蓝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母亲临终前折断体温计的脆响刺入耳膜。铁蓝果然后悔了,比他预料的早了太多。他决定给米久看见这个世界的背面时,没将自己算作这背面的一部分。

他上前一步,伸手盖住了米久的眼睛,掌心立刻感受到睫毛的颤抖和眼角的潮湿。

“走吧,”他的声音沙哑,自己和那些玻璃看台上的观众一样残忍,“你不能被困在这种地方。”

米久的唇抿成一条线,身体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后沉重的防爆门重新关上。那些仿佛来自地狱的欢呼声终于被隔绝在厚重的金属门之后,死寂震着耳朵。

他突然明白了,铁蓝带他来,看的是受**驱使的人的真相。这个真相也包括自己。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人回不到没见过残酷无情的天真里,就像婴儿一旦出生就再也回不到子宫。

他握着铁蓝的手,缓缓拉下来,指尖冰凉。“我是不是……太软弱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破碎的哽咽。

“记住你现在的愤怒和无力吧,但别让它们燎原。世界如此模糊,人最难是握住自己。”

“我记住了。”米久的声音很轻,却决绝,“我不会变成他们。”

他不该带他来这里,铁蓝听见了自己的心声:米久应该愤怒,应该唾弃自己。但米久没有。

这个好看年轻人是铁蓝见过的最有勇气的人——为别人的痛苦而颤抖,是这个污浊的世界上最难得的柔软。他不会变成另一个自己,他有着比自己更坚毅的心。自己选了当一簇荆棘,但米久不会。将来有一天,米久会长成一颗参天的树。

“我们走吧。”铁蓝拉起米久的手,向机车走去。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昆山雪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归来,纯银的车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铁蓝跨上机车,伸手邀请他正在破土而出的小朋友。现在是包扎伤口的时刻了,作为给米久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车灯切开黑暗,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路上,扭曲成双头怪兽的模样。

米久紧紧贴住铁蓝后背,鼻尖抵着他的背心。机油、汗渍与烟草味混着体温蒸腾上来。米久拼命嗅,拼命将斗兽场里那股黏稠的血腥味从肺叶里挤出去。

他不敢回头看那个吞噬了无数灵魂的矿坑,生怕一回头,那些疯狂的画面又会涌入脑海,撕扯他的神经。

背上传来的米久的体温,烫得他冒汗。铁蓝的机械手指在油门上一紧,昆山雪猛地加速。他企图用离心力制造一点空隙,可米久反而搂得更紧——年轻人手臂环住他腰腹的刹那,他听见自己左胸传来“咔”的一声。

铁蓝给自己心口纹上草芽破土的图案,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

此刻,草芽在疯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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