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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触手可及

昆山雪冲破夜色,碾过旷野碎石,雪亮的灯划破黑暗的帷幕。当他们冲上一处高崖,在山巅停下,引擎的余温渐渐冷却、夜风低吟起来。米久抬起头,银河像一条缀了宝石的丝带,轻轻薄薄地横贯夜空。

真实的星空不如人工穹顶璀璨。南方远处,上城穹顶的光网闪烁着一簇簇磷火,那是模拟星星从外部看的模样。

米久深吸一口气,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涌入鼻腔,重新占据感官,渐渐驱散他心中的压抑。

铁蓝从机车的储物格里取出两小罐酸果子酒,递给米久一罐,“再试试。”

米久接过酒握在手里,罐身微凉。风拂过脸颊,顽皮地掀起衣角,又去哄星星眨眼睛。

“上城穹顶的星星不一样,”他轻声诉说,“模拟得很亮。星图可以调换,法则由人类伦理委员会规定。呵,他们喜欢模拟旧历公元前,说先哲的思想光辉如星星般给他们指出了方向。哎,铁蓝,”

开阔环境让米久坦然多了,目光从银河移向铁蓝,“你为什么不干脆把胳膊和眼睛换掉?既然你需要机械臂和义眼的帮忙。”

铁蓝习惯性地摸向衣袋,寻找揉得皱巴巴的烟盒,“义体不如天生的手臂好保养,感知也差些。我不会下矿了,这双手挺好用的,何必急着换。”

他一边说着借口,一边低下头往嘴巴里塞烟卷。刚以手挡风咔哒一声打着火机,齿间一空,烟卷被米久抽走了,只在唇边余下被碰触的痒。

“一想事请就抽烟,什么毛病。”米久团碎了那支烟,眉间的嫌弃都很好看,“你刚才还说好用最重要呢。怎么轮到你自己就双标了?”

双标?没有烟,铁蓝挠了挠满是胡茬的下巴,眯起眼睛看米久,顺着风衣从领口到底边再回到那双揶揄的圆眼睛上,“那你呢?你怎么不换?你家肯定不缺钱。”

米久狠狠白了铁蓝一眼,“我先问你的!哪儿有你这么聊天的。”

夜风突然安静下来,铁蓝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他为很多人修补调校义体,但放自己身上,他恐惧。那种冰冷、精确、毫无瑕疵的机械感,太疏离,总觉得不像人。

他席地坐下来,缓缓道:“8岁那年,我爸爸换了一颗机械心脏,然后抛下妈妈和我,跑了。半年之后,他死在了外面。”

他拉开T恤,给米久看他心口的草芽纹身,笑道:“12那年,我妈妈去世时侯,我纹的。因为她说:活下去!像野草一样也行。”

米久蹲下,像个好奇的小奶猫似的,盯着那棵在铁蓝结实的胸肌上发芽的草,两瓣子叶一左一右,捧出当中更稚嫩的蜷缩着的小小叶片,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色泽。

他的指尖悬在纹身上方,没有触碰,只是细细描摹着轮廓。

铁蓝仰头喝了口酒,展开胸膛,咂摸那种喉间的灼烧感,“你看,人,换不换成机械都一样短命。那不如不折腾。万一换了不好呢?换不回来的。”

他对米久笑了笑,“别用怜悯的眼神看我,我受不了这个。我好好的。”

“没有。我知道。”米久抬头,凑到铁蓝眼前,鼻尖几乎要碰到铁蓝的脸。

夜风裹着青草香从两人之间穿过,铁蓝的呼吸微微一滞。眼前这双瞳子像深不见底的潭,倒映着自己错愕的脸。鼻子里钻进一种淡淡的雪松香气,缠绕住他的心脏,向潭地坠落。

“我知道。”米久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目光从铁蓝的眼睛慢慢下移,再次落在那个草芽纹身上,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我不能,你不敢,真巧。”

他举起酒罐,撞了一下铁蓝手中的,一声脆响。“敬我们!原装的,多美好!”

铁蓝怔了怔,随即大笑出来,惊跑了藏在丛草里的啮齿动物。

米久小心地挨着铁蓝坐下,身下的青草发出细微的折断声。他抱着膝盖望向星空,嗅了嗅酒罐飘出的辛辣,“我有病。医生说是:生物电斥效应。义体需要利用生物电连接神经系统,可我的神经系统会对义体的感知模块异常放电。尝试过许多种不同材料,至今还没解决。”

“疼吗?”

米久点了点头。

“当原人挺好的。”铁蓝突然说,干脆利落地。

米久转过头,对上铁蓝的目光。上城那种对原人的歧视,在下城的铁蓝感受不到,真好。人,总能找到一个能自由呼吸的地方。他替铁蓝高兴,也庆幸这场相遇。

他重新仰望星空,用肩膀撞了一下铁蓝的肩膀,“哎,你听过意识上传技术吗?听说上城已经在实验了。你说,人要是都变成了数字人,还会寻求体验痛苦吗?”

铁蓝心头一跳,脑海中浮现出阿凉的机箱。他哼笑一声,调侃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数字人会设计出数字电击器之类的变态玩意。”

米久清亮地笑起来,“原来你这么老派啊。我还以为你对技术很包容呢。”他一直当铁蓝是没有信念、只图活得舒坦的人。今天,他从铁蓝的胡茬下巴和粗糙牛仔布的背后,看见裂隙,里面跳动着一颗敏感的心脏。

“不算老派吧,我就是想不通……”铁蓝躺下来,星空低得触手可及了。草丛凉凉的,带着清香,软得叫人犯困。

他还是点上了烟,灰蓝的烟雾从他指尖袅袅升起。他伸手去抓住那些烟雾,只搅得烟雾越发飘渺,丝丝缕缕扭动着散开,像某种活泼的舞蹈。

“米久,你说,人的意识,真的可以脱离身体独立存在吗?”他声音轻得像在问风,“如果有一天,意识体正在学习新数据的你,看见现实世界里在风中奔跑的你,你说哪个才是真的你呢?”

米久凭空看见了一个全息投影的自己从眼前跑过,后颈一凉,打了个寒颤,“你是说,意识上传是个谎言?”

铁蓝的烟丝在夜风中蜷出一段灰。“坦白说,我不知道。两年前……”他拍了拍身侧的草丛,“过来,试试。”等米久小心躺下,他再望向天空,枕着双手。烟头像落在他面前的火红的星星。“有一批永生科技的科研人员来下城招募实验体,说意识上传技术是人类通往永生的天梯。”

米久的肩膀轻轻挨着铁蓝的,草叶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换个角度看天空,银河像水晶被揉碎在黑丝绒上。“后来呢?结果怎样?”

“一个人都没回来。我希望是真的,如果身体没了的话。可我的直觉,人类的意识本质上是大脑对身体感受的反应。现在,别想,用这里感受一下。”他侧过脸,指节轻轻叩了叩米久心口。

夜莺在遥远的地方鸣唱,风摩挲得草叶沙沙响,耳边有小虫子的窸窸窣窣,萤火虫提着微光掠过发梢,草编织着清香的网。米久一偏头,草叶子尖痒痒地挠着他的耳廓。他忽然发现,铁蓝的眸子也是一道星河。

铁蓝见米久闷闷的,拉他起来,把心事摔进了语气词里:“嗐!咱俩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你等我。”

他快去快回,带回一盒烟花。“敬烟花。”他说着,拿打火机点燃了引线。光焰尖啸着冲上夜空,在银河边缘炸成无数星星,流光溢彩。

米久就着漫天流火喝下生平第二口酸果子酒,竟从酸涩辣口的深处品到了果子香。

回到金穗街时夜色已深,霓虹也睡了。

机车在街角骤然刹停。六架流线型飞行器出现在二人面前,秃鹫般蛰伏在车行门口,灯光冷冽。米明澈带着一队身穿黑色制服的保镖,正站在车行门口等着他们。

米久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正死死攥着铁蓝的衣角。他没想到爸爸会亲自来接他。

他突然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反抗过爸爸,一直只用逃避表达不满。爸爸其实也极少责备他,但爸爸的审视,总是很沉重的。

爸爸的指肚来回摩挲着西裤口袋的镶边,是心绪不宁时候的习惯。从前没想过,这一刻,米久洞悉:爸爸正在描摹人心的形状。

“阿久,玩够了吗?”米明澈声音温润,带着宠爱。

米久肩头一沉,压力和感动同时涌来。爸爸这样紧张他,他觉得温暖。但他的逃跑,在爸爸眼里不过是一场孩子气的闹剧,这又让他挫败。

铁蓝盯着逆光中的男人,不由得想:他该不会是十三年前那位上城访客吧,那可太……“去吧。”他低声道,声音带着紧绷,“是你父亲。”

米久看了铁蓝一眼,眼神里许多歉意和不舍,但最终下了机车走向米明澈。

米明澈快速扫过铁蓝,目光立即落回儿子身上,迎上半步,面色温和,伸手整理了一下米久领口,“该回家了。”

这个动作让他的保镖们跟随着调整了同样尺度的精准的半步。

衣物中的纳米机器人已清除这一天的折腾,让米久面对爸爸时候保持了整洁的珍珠白。他心中一叹,再怎样挣扎,终究留不下痕迹。

他垂下眸子,“谢谢爸爸。”而后默默走向飞行器。

他的背影尚显单薄,但影子被飞行器舱门投射的蓝色光晕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瞬之间,他长大了许多。

米明澈目送儿子的身影没入飞行器舱内,对保镖抬手制止,随后走向铁蓝。飞行器探照灯随着他的移动自动调焦,给他描上了一圈冷银的边。

他步伐沉稳、目光深邃,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他停在铁蓝面前,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感谢铁蓝先生的照应,犬子给你添麻烦了。”

一阵冷冽的雪松香气袭来,铁蓝的双脚狠狠扒住地面才稳住不打颤。“米先生,您客气了。”他略躬身,目光转动,想找找有没有logo,上城人喜欢打标签。

但没有。所有飞行器都黑乎乎的,想来是刻意的掩饰。

米明澈举手挥动,一个保镖捧来一只精致的鎏金礼盒。“一点心意,还请铁先生收下。”

这种场合下拒绝反而可疑,铁蓝爽快接过,笑道:“那就多谢米先生了。”

米明澈转身离开带走雪松味的风。

就他即将踏入阴影时,铁蓝突然开口:“请问,是米明澈先生吗?您曾经来过下城?”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了米明澈的心底。他停下脚步,回转看向铁蓝,目光中带着一丝警惕:“怎么?你见过我?”

他的鞋底与地面摩出刮擦声,保镖随即将警戒线向上推移了15°。

米姓不很多但也不算罕见,在上城上亿的人口中,得有几十万个姓米的。所以铁蓝从未将米久与米氏能源联系起来。这一刻,铁蓝可以死心了,在他真正意识到他这个小朋友的分量时。

他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听过一些故事,关于电网。您别见怪,不算秘密。”

米明澈眯了眯眼睛,片刻后笑道:“我和你听见的不一样吧。”

铁蓝也笑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闻名不如见面,米先生的气魄,铁某钦佩。”

米明澈点头,“有机会再叙。”说完走向飞行器,背影挺拔而从容。飞行器引擎进入待机状态,蜂鸣声隔绝了两边。

铁蓝目送着飞行器离开,直到飞行器尾焰的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心口的疼再也压不住,喉咙泛起饮酒过量时的灼烧感。他和米久的缘分算是尽了。米明澈的话,绝不会再让米久来下城。

飞行器舱内,米久低着头摆弄着手指,直到父亲落座时带起的雪松香驱散了最后一丝酒气。

米明澈坐到他身旁,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崭新的太阳花胸针,轻轻别在米久的衣领上。他动作很轻,带着温情:“妈妈担心坏了,你知道的。到家先去哄哄她。”

米久抚摸过太阳花花瓣精细的边缘,心里五味杂陈。飞行器缓缓升空,他透过舷窗望向地面。铁蓝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既然这个世界充满丑陋与疯狂、也充满温暖,那人生在世不妨大胆一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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