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表现在外的爱情,临到利益面前,都虚幻得像是泡影。
玛格特见无法拯救西奥,再演不下去深情的戏码———她收拾了余下的财产,连夜逃往其他地方。
无人去救西奥,他们甚至乐于看见西奥被处决。
于是,西奥先在监狱中挨饿受冻后,再来到了断头台,那每一个罪人的归处。
雨点不断落下,从刚开始轻飘飘的一层,变成“呼啦啦”的炮弹。
断头台上的绳子被淋湿成棕褐色。生着锈的刀片嘎吱作响,在行刑者的动作下缓慢升起。
西奥步履艰难地走上去,背影佝偻。曾经短暂接触权利的人被打回原形,他即将死亡。
在把头放在断头台的一瞬间,西奥的耳朵与眼睛都一片模糊,他的喉咙干哑,隐隐尝得出铁锈味。
“......我有点口渴。”
西奥突然对着一旁的行刑手说道。
“那就拿雨水解渴去吧!还以为自己是贵族老爷呢?我可不是你的仆人!”
行刑手声音粗野,眼中带着鄙夷。
不,不止他。
每一个看向西奥的人眼中都带着鄙夷,他们尖叫着让西奥去死,一道又一道消息在他们之间传播,来回着弹出巨大的声浪。
声浪冲破空气,向西奥发起攻击。
“去死!!偷走我税金的窃贼!!”
“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年轻!!!他在前两年才走上战场啊!”
“罪该万死的东西!上帝不会原谅你的!你该下地狱!!!”
“我们的战士啊!他们没死在战场上!死在了你手里!”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
在那雨水的冲刷下,人群褪色成只有黑、灰二色的油画,他们张嘴高喊,变成复活节里的鬼魂。
于是,西奥艰涩地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他也妄图张嘴,发出一点喊声。
宣读罪行。
询问遗言。
砍断绳索。
落下刀子。
西奥的头颅“轱辘轱辘”滚到地上,他的表情停在最后一刻。他张开的嘴巴在滚动中接触到湿润的泥地,成了“雕塑”的底座,他如愿以偿地喝到了水。
一瞬寂静。
“哦哦哦哦哦哦哦!!!!”
像是踩到了地雷,人群中骤然爆发出欢呼。
行刑者啐了口唾沫,表情得意,昂首阔步地走下高台。
不多时,冲动的人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把那头颅当成足球,“碰—”一声踢到天上,像是炸开了礼花。
落下、踢上、落下、踢上、落下、踢上......会爆炸吗?可能吧。
血、泥水、脑-浆,还是其他什么,它们是纷纷落下的彩带。在上帝赠予的雨水里,一切惩罚罪人的行为都是被允许的。
没人想给西奥收尸。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再用力一点!衣衫破烂、当了流浪汉与妓女又怎样,他们正在惩罚的是一个罪人啊!
正在“跳舞”的年轻人随意乱动着,他的手夸张地四处挥舞,却在撞到旁人时传来刺痛。
“嗷!!!哥们,你身上装了铁板吗?怎么这么硬!!!”
手肘处变成了青紫色,年轻人气势汹汹地想找人算账。
他狐疑地看向旁边穿着棉衣的怪人———谁会在这个天气穿棉衣啊?所以这人就算是个怪人!
兰波冷眼一瞥年轻人,枯草色的眼中自然地带着一股冷意。
年轻人打了个寒噤。
再一眨眼,兰波就在人群中消失无踪。
[应该是我眼花了。]
年轻男人暗下判断。
不多时,他就忘记了小小的不愉快,与身边的人一同沉浸在断头台带来的狂欢中。
雨幕中,兰波打着黑伞,走在巴黎街头。
他许久没有放松,去看西奥的死刑时,才发现人们已经压抑成这个样子———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口子可以宣泄,他们就可以舍生忘死地去开派对。哪怕是一场死刑、一个人头,再怎么违背常理的事情,都能被情绪驱使着发生。
在兰波加入特殊战力总局之前,他与所有人并无不同。只是在那时,母亲的孩子们还没有在战场上死去,街头也没那么多流浪汉和妓女。
而在其中,多少母亲的孩子冤枉地死去,只为了某人的私欲。
特殊战力总局,超越者们罕见地聚集在一个房间。
“哦......这破天气!看着我都发闷!”兰波一走进来,就听见马拉美在和天气较劲。
“是么?下雨了?”波德莱尔已经在办公室里忙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连引以为豪的长发都黯淡了不少。
“雨水,总能洗涤不少东西。”雨果盯着窗户,不知是不是回忆起在特异点中的经历。
“真是......革-命的好季节。”左拉难得从医务室中走出,被异能影响,他的状态有些激进。
“欢迎我们的情报员先生回来!说说,那些家伙的记忆里藏了些什么?”大仲马姿态潇洒地半靠在沙发上,他以红茶代酒,向兰波举杯。
“潜伏在刑场外的人带来了情报,”兰波顶着众人的视线,面不改色,“与之前在西奥脑中搜索到的名单对照,还多了几人。”
“狡猾又谨慎,葬送了自己。”马拉美大力鼓掌,他似乎喝过酒,面上带着醉态的红晕。
是的,西奥知道的并不多。
但兰波总有办法去确定那些藏匿着的虫子,这就是超越者的能力。
“好了,我们坐在这可不是为了废话的,”左拉催促着,“名单已经齐全了,不该说些什么?”
“这是我最期待的事情。”
波伏瓦左手撑脸,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
“是该做决定了......世界总要被归还给非异能者,我过去总这样想着,失败了许多次。”雨果的声音中饱含沧桑与坚定,“但现在......异能者终究会死亡,却不应该是这样死去。”
“哈!简直是废话!”巴尔扎克左手一伸,揽住雨果的肩膀,大声笑起来,“在异能者不存在的时候,也没见贵族们把自己的粮食分出去啊,那群吝啬鬼!抠个牙缝弹指尖都要说是恩惠!”
“有道理!他们本来就是一群蛆虫!某天不啃腐尸都得让人夸他们进步了!”波德莱尔直接表示赞同,他巴不得那些麻烦精少点。
“我们!将会扫清!”
“是的,新的规则。”波伏瓦优雅地微笑着,“老旧的事物不该一成不变,我们也不该为没到来的变化犹豫。”
“就这样?”
马拉美发问。
一道思绪顺着他的话语传遍所有人耳边,带来一场曼妙的幻想———用【失败】、【落魄】、【挖矿】概括的贵族们的未来生活。
“就这样!”
大仲马肯定。
连左拉的【萌芽】都生长出不必要的枝蔓,包裹着左拉的座椅。
“先来一场人尽皆知的革命吧!”雨果高举茶杯,姿势宛如举起冲锋的号角。
“为了法兰西!!!”
“为了法兰西!!!”
“为了法兰西!!!”
......
“碰-”、“碰-”、“碰-”......茶杯碰撞的声音太过频繁,会让人误以为是宴会上的香槟塔倒在地上。
他们拿红茶喝得起兴,就像是在喝红酒。不过,这么好的精神,说是喝红酒也没什么差别。
一段段可能在他们口中如诗篇般吐出,编织出绸缎般的世界。
兰波沉默着、倾听着,在大部分时候,他总是维持着这样的姿态。他的身边缺了一个陪伴他一起无言的人,此时却看着正好。
当然,没有魏尔伦参与也没什么关系。特殊战力总局并不会给一个实验体投票权。
超越者们迅速达成共识。
他们想要开展一场猎杀,猎物是特殊战力总局的敌人。
超越者们的决定并不透露给外人,这也是法兰西人的性格特点———非常自由、非常叛逆。
在他们看来,革-命是一件寻常的事情,连三岁的小孩都会抗争。
巴黎最近太过情绪化了,眼看着连绵不断的大雨马上就停了。
“看啊!连太阳都出来了!”
肥头大耳的男人,在拉开的窗帘下指着天空。看见在乌黑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太阳,他得意地笑了起来,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像是一头刚啃完饲料的野猪。
“我当他们有多了不起!一群傻瓜!废物!浪费了我的钱!”
男人的嘴里熬着毒药,里面布满了对西奥的责骂、对特殊战力总局的诅咒。
总之,他就是这样,任何不符合心意的东西他都要骂!
仆人习以为常地为他收拾着床铺,她发觉好像有黑色的污渍在床单上,仔仔细细地盯着看,原来是影子给她的错觉。
影子?她昨天才擦过的窗户里怎么会有污渍呢?可这影子不能是自己眼花了吧?
仆人怀抱着会被责罚的忐忑心情抬头,顺着敞亮的窗户望去。
污渍?不,是喷溅出的血液。
男人的头原先还挡着太阳,现在却慢悠悠地下坠,连带着肥硕的身体一起,在地毯上砸起浮尘。
———现在没人会挡住窗户和阳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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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巴黎有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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