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季然跟宁遥依旧坚持着明天视频，而每日坚果和那个丑萌丑萌的熊猫钥匙扣摆放在桌面上。
凌晨三点，宁遥的手机在枕边疯狂震动。
他猛地睁开眼，屏幕上“季然（小狗 爱心表情包）”的来电显示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这个时间来电绝不是好事。
“喂？”宁遥的声音因为没睡醒，声音沙哑。
听到电话那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抽气。
让宁遥立刻清醒了，坐起身焦急询问：“季然？你怎么了？”
“宁遥……”季然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像是刚哭过，现在听到宁遥的声音又忍不住抽噎“对……对不起……我……我实在……实在是……”
听到季然这样，宁遥的心揪成一团。他从未听过季然这样的声音，季然总是阳光的，幼稚的让人觉得可爱，可此刻的季然听起来就像是块一碰就要碎了的玻璃。
“我在，慢慢说”宁遥放轻声音“我在听。”
电话那头传来擤鼻涕的声音，然后是季然努力平稳的呼吸：“我……我梦到我爸了……”
听到这话宁遥握紧手机。季然的父亲，那个曾经在杭城商界叱咤风云的企业家，因为家暴入狱已经一年多了。
虽然法院已经判决季然父母离婚，但带给季然跟他母亲的阴影却从未真正散去。
“他又出现在我梦里了……”季然的声音又开始发抖“开始还只是梦到了小时候……他还给我买糖葫芦……可等我想去拿的时候……”季然没继续说下去，他在努力抑制自己的哭泣。
“……他推开了我……说我白眼狼……说我就算有北大预录取也不会有出息...考不上好大学……”
宁遥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北大物理系预录取，这是季然复读半年多来最骄傲的成就，是他拼命学习换来的成果。
虽然所有人都劝他接受，但季然还是坚持要再战高考，只为一个目标：清华，宁遥所在的清华。
“你现在在哪？”宁遥问。
“天台……”电话那头传来风声“家里的……”
凌晨三点在天台？
宁遥立刻下床开始穿衣服“你先回屋里去，外面太冷了。”
“不想回去……”季然的声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房间里全是他的影子……”
宁遥的动作顿住了。他想象着那个场景：季然独自站在漆黑的夜空下，而那个名为“父亲”的阴影，正从记忆深处爬出来试图撕咬他的未来。
“听着，季然……“宁遥努力保持冷静“你先回屋，别着凉了。我……”
他看了眼日历，期中考试就在今天。但此刻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让他顾不得考试。
“我订最早的机票回去。”宁遥说。
“不行！”季然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有考试！我……我没事的，真的……就是做了个噩梦……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就好……别赶过来了……”
宁遥却已经打开了购票APP：“今天最早一班要六点二十，到杭州大概八点半。”
“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等着我。”
“宁遥……”季然的声音软了下来“别这样……你期中考试……”
“可以补考。”宁遥简短地说“但现在你更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宁遥以为断线了。终于，季然轻声说：“……你真的要来？”
“嗯。”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季然妥协的叹息：“……好，我等你。但……答应我，如果下雨就别来了。”
宁遥看了眼窗外，雨滴落在窗玻璃。嘀嗒嘀嗒的，不知道是雨滴还是季然的眼泪。
“好。”宁遥还是撒谎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到季然身边。
季然需要他。
清晨的杭州下着小雨。
宁遥站在小区门口，没有带伞。他坐了最早班的飞机，连行李都没带，只背了个装电脑和笔记的双肩包。
宁遥此刻羽绒服已经湿透了，头发上的水珠正不断滑落。
季然家他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地找到单元楼。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宁遥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下意识整理了下衣领。
开门的是季然的母亲沈芸。
她穿着睡衣，眼睛红肿，显然季然的状态让她担心的一夜没睡好。
“宁遥？！”她惊讶地压低声音“季然说你可能来……但我没想到真的……”
“阿姨好。”宁遥轻声说“季然他……”
“在天台。”沈芸侧身让他进门“从昨晚就待在那儿，我怎么劝都不下来……后面突然回去眯了会又待在那了……”
宁遥点点头，把湿漉漉的鞋子脱在玄关：“我能上去吗？”
沈芸的眼圈又红了：“去吧……你们好好的……我……我去热些牛奶给你们。”
通往天台的楼梯很窄，宁遥轻手轻脚地走上去，推开那扇铁门。
雨中的天台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季然抱着膝盖坐在遮阳棚下，身上只套了件单薄的卫衣，整个人被雨水飘得半湿。他低着头，手里捏着当时买的那个丑萌丑萌的熊猫挂件，对宁遥的接近毫无反应。
“季然。”
听到声音，季然猛地抬头，眼睛红肿得吓人。
看到宁遥真的站在面前，他的表情从震惊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某种混合着心疼和自责的复杂情绪上。
“你……你真的来了……”他站起来，声音发抖“不是说好下雨就不来吗？”
宁遥没回答，只是脱下自己湿漉漉的羽绒服裹住季然：“下去吧。”
“我不……”季然下意识地抗拒，却在接触到宁遥冰凉的手指时僵住了“不是，你手怎么这么冰……”
他不由分说地把羽绒服还给宁遥，然后拉着他在遮阳棚下坐下，用自己湿透的卫衣袖子笨拙地擦拭宁遥脸上的雨水。
“傻子……”季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大老远跑来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宁遥任由他动作，目光落在季然手中捏着的东西上
除了那只熊猫还有一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照片，上面是年幼的季然和父亲在游乐园的合影。
“又做那个梦了？”宁遥轻声问。
季然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每次考试前都这样……梦里他指着我骂，说我不配……”
一滴水珠从季然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宁遥突然起身，抱紧了季然，随着动作身上披着的羽绒服滑落。
季然却不敢动“我身上凉……”
宁遥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捧住季然的脸吻了上去。
宁遥感受到手上凉凉的，或许是落下的雨滴，毅或是季然的眼泪。
“我们先下去好吗？”宁遥看着季然红肿的眼睛，声音带着哽咽。
季然把羽绒服重新裹着宁遥身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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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雨中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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