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不是你在背后攻击的我吗?你怎么流血了?”庹经年拿起张大禹沾了几滴红油的门服衣摆内侧,怯懦地替他擦去溢出嘴角的鲜血,竭力压下眉宇间的嫌弃。
她手上忙着火速消灭证据,嘴里音调却越发委屈:“……你疼不疼啊……大鱼兄……要不要我替你瞧瞧。”
情形急转直下,两人相跪而坐,像对结义修士。庹经年对张大禹那是一通关心备至、手忙脚乱的,慌乱中还给自个儿脸上抹了把地灰,好不可怜兮兮。
秋灿灿杵在一旁连连咂嘴啧声,竟光顾着眨巴眨巴眼睛了,心道果然此一时彼一时。丹青对此似不忍直视,噤声别过身去。
泫然欲泣的张大禹:你哭个甚,老子才是真的要哭了好吗!
大叔大婶和其余众人:“……”好大一出戏。
一干弟子“师姐师姐”的喊,不消片刻便自动退开让路,足足有一米宽的长道迅速铺开,直达庹经年所在方向。
急促却平稳的脚步声终于在身后敲定。
庹经年平直的后背冒出些许虚汗,万幸她早先便将纸棋趁乱销毁了。小场面,淡定淡定,她鼓励自己。
“宗门内部禁止弟子间私斗,一个个的都想挨惩戒了是吗?”笙声不怒自威的声音盘旋在斋堂每个角落,几乎让犯戒者自行惭秽羞愧难当。
鼻尖莫名有些发痒,庹经年刚想抬手蹭一下,但又碍于此情此景,她忍住了,硬生生地忍住了。
“小声啊,他们二人是在大家伙的见证下切磋武艺的,如果要罚的话,就罚那小子吧,毕竟是他率先挑起的头。”
大叔当仁不让率先垂范,试图浇灭笙声的怒火。
见有年长者撑腰,平日里对张大禹怨念已久、苦不堪言的弟子纷纷站出来,势必今日让他多讨点苦头吃,省得他日后四处作贱欺凌别人。
方才被他一脚踩中的新人弟子赶紧拨开人群,温吞直接道:“对,是张大禹嘴贱,还欠嗖嗖的在背后搞偷袭。”
“我作证,他俩是在大家眼皮底下自愿切磋的,并未私斗。”
“要说过错,那铁定是张大禹先出言不逊,说了很多辱没吴师妹的难听话。”
“……”
笙声将战栗得四不像的庹经年扶起,见她同人打架还脏了一脸,旋即拿出帕子塞过去叫她将脸擦干净,莫要丢了脸面。
心细如发说的正是笙声此人,她居高临下的扫了眼张大禹脖颈处的一圈血线,紧接着掠过他衣摆和唇齿间的血迹。
剑气是为扶月宗弟子间私斗的首要凭证,张大禹的血迹上却不见丝毫剑意气息。庹经年暗地里扶着心口长吁了口气。与之相反,张大禹倒是满身剑气,一脸的惶恐不安、心生暗鬼,到底是自己先惹的祸发的疯。
笙声心下明了,抱手收回目光,一锤定音的冷冷道:“既是切磋还不赶紧爬起来,此事日后莫要再议。”
师妹绝对不是个主动招惹人的主,此次争斗切磋虽说避重就轻的耍了点机灵,但至少没受委屈!
庹经年低头幽森的盯了眼张大禹,哑声吐出了只有他一人才能看清的话,嘴型再明显不过:
“枕戈待旦,睁眼而眠。”
起到半身的张大禹:“……”
眼见大戏散场没了看头,众人纷纷持剑拿书,走进各自习堂。庹经年则哭哭唧唧的装模拭泪,将战利品抱进怀里,“泣涕涟涟”的回了梅花亭。
弟子舍。
午夜朔风嘶吼,门扉被人轻推开,空气凛冽的味道和推门之人一齐朝着暖烘烘的屋子进去。
“偷得浮生半日闲,师兄,你喜食的饼我给你拿下了!”
路迟忆放下被热乎馅饼压住的黄色纸条,静了静神后才活动起破皮流血的指骨,半日功夫不在,就有人上赶着来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哐”!
敞开的门被人从两侧推得更大,屋内热气流失速度加快,冷风裹挟衣角而来。
一道人影从身后投落在地,影子逐步被拉长扭曲,在即将覆盖上路迟忆修挺的背影时停下脚步。
“路师兄,宗门内部弟子私斗,惩戒堂有请。”
来者躬身请礼,语气气急,言辞却礼周。
路迟忆周身气场疏离,不发一言,他心无旁骛的吃起馅饼,文雅冷静。
屋室气氛逐渐焦灼起来,僵持难耐。
这时院内又轻落下脚步声,来者绕过放置在水云杉侧边的好几箱物什,那是白日里路迟忆刚带回来的新衣和书籍。
段云啧啧感叹了几声,忍不住站在院里哂:“东西都没搬回屋里,听见三言两语就急着去给人好果子吃,你路迟忆什么时候眼里这么容不下沙子了。”
路迟忆没回答,倒是无声剑开始振动起来。
“不使无声怕暴露剑意,赤手空拳就上,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讳血腥了。”
“……”
“三根肋骨,双手脱臼,若是没人撞见,你是不是准备将我那堂弟活活打死?”
“活活打死”四个字被段云咬得极重,吞音吐字清晰十足。
“是又如何。”路迟忆忽地转身,半边俊冷的容色浸在黑夜里,鼻梁挺拔勾连深邃的眼廓。
“我……”段云险些两眼发黑,瞧着一个镶着青玉的木箱十分干净,便顺势一屁股坐在上面。
他偷瞄了眼蓄势待发的无声,连忙朝躬身站在路迟忆门边的弟子招了下手,生怕眼前下一秒就会发生一起惨绝人寰的命案。
“半年前新人境开启,我恰巧被分到地面守卫,谁知这丫头居然上来就给我扔了好些牛粪、马粪,要不是看在她手中梅花枯枝的面上,我定是不会轻易让她将那弟子腰牌夺了去。”
想起这档子事段云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正值死位松动,偏巧他被传入新人境时正欲在床上小憩一番,身上压根没带压制死位的守卫令牌便被传了进去。他在境内唾沫横飞的吐槽了好半天,终于将地面擦出一块白光闪闪、还算干净的位置。
谁料还未落座,屎从天边降,祸到头顶来,硬生生将他从死位中逼出来,让出腰牌隐藏地。
屎扔够了,对面那位俏丽小娘子这才停下手上动作。只见吴语从光滑的巨石上轻灵一跳落下地来,手持一支梅树枝,爽朗道:“多谢阁下透露的信息,在下感激不尽。”
段云掸着身上半干不湿的动物排泄物,恨不得生出十双手来,整个人简直分身乏术。
他一边嫌恶十足的跳脚掩鼻,一边指着手拿牛粪态度挑衅的庹经年,急吼吼道:“我警告你啊,你不要乱来啊,你信不信我引出灵兽咬死你。”
庹经年见他洁癖到俨然无法忍受自己这副鬼样的地步,提醒道:“阁下莫不是忘了,境内不可使用术法。你若是不及时告知我生门位于何处,你身上的牛粪味恐怕就难以消除了。”
闻言,段云赶紧捂住嘴巴,心说言多必失,一时竟不知自己方才究竟吐了多少要闻机密给这小娘子听了去。
他思量片刻后,撇嘴道:“生门朝阴,你快些走吧,切记莫要将此事说出去。”
“多谢,后会有期。”庹经年站死位,朝生门,干脆利落的将牛粪扔在地,得到赤红腰牌后瞬息闪离新人境。
除了段云冲她迎面扔过去的震盂亭腰牌外,耳边唯余他声嘶力竭的咆哮:“梅花亭的死丫头,我会牢记今日之耻,出了新人境你给我等着。”
“起来。”
路迟忆清冽的声音将段云拉回现实,他连忙站起撤离箱面,这是什么死宝贝,给他坐一下也不行。
只见向来不与人口舌之争的路迟忆道:“她无需借助梅花枝也能轻易拿到内门腰牌。”
段云一听险些气炸,眼睛腾起小火苗,指责道:“你要夸她便夸她,暗地里贬损我作甚,你这死雪莲真是见色忘友。”
见他缄口不言却也不怒,段云立马生出些小骄傲小自豪来。
夹枪带棒道:“这菜饼当真这么好吃?你要实在喜欢,你去受罚时我可以趁着探看给你捎几个。”
“不必。”饼被尽数吃进肚里,路迟忆终于掀起眼皮望向段云,只问:“受罚需几日?”
“我那知道这些,估摸着十天半个月吧。”
段云没好气地隐隐白了对面一眼,无奈又阴阳怪气,“为了一个死……小丫头出气,这数九寒天的,去了螳螂山有你好受。”
路迟忆面无波澜的扫了眼成心挖苦的段云,下一秒只见无声出鞘,二人当即剑花四溅的过了几招。
寒星高悬,段云边打边退到箱子旁,皱着剑眉嚷嚷:“路迟忆你有病啊,见人就咬,停声便吠,你吃好药再走吧,我还不想死。”
这师兄妹二人,简直就是千年奇葩!
“弟子间私斗,螳螂山走一趟。”
话语没落,路迟忆瞬息不见身影。
被迫私斗的段云:“……”
舍前独留下刚才那名弟子呆在原地,见自家师兄蠢蠢欲动的瞟了自己一眼,随即逃也不是的卷影而去。
传言螳螂山的惩戒手段随机抽取,方式极其残忍,他可不想被迫卷入宗门私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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