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
谢尘缘想。
他后悔带谢兰玉上山,后悔告诉他名字,后悔没保护好他。
谢尘缘又被人吻住,那动作堪称轻柔,像是在安抚谢尘缘的情绪。
但少年尝到了甜头,又怎么会轻易结束,蛇毒,和香味一样,都让人有瘾。而谢兰玉便被困在此处,除了坦然接受,沦陷于深渊。
“谢兰玉,让开。”谢尘缘很少说过滚,但这次,他咬字清晰,一遍遍重复:“滚、开。”
这是不对的。
哪怕中了毒,理智不清醒,这也是不对的。
他是谢兰玉的师尊,是长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有违伦理,这一切都是不该有的妄念。
谢尘缘脑海中再无其他想法,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教给谢兰玉的端方克制四个字被狗吃了吗?
孽障,逆徒,谢尘缘想骂,却无法出声,像是被人紧紧禁锢住咽喉。
但谢尘缘想,哪怕他骂了,也只是轻飘飘一句,毫无威力的呵斥。
倒不如说是临死前的呻吟。
“我是你的师尊,让开......”
谢尘缘抓起他的头发,喉间溢出极其压抑的呜咽。
他心头乱地不像话。
谢尘缘绝望地想: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呢?若他严守师道,为何要纵容谢兰玉一次次的行径。
这怨他,怨他心生妄念。
事事终了,他又该如何面对天底伦常,又如何清洗因果?
谢兰玉循着他说的话,回应:“师尊,让我抱一抱你......我好热...”
规整的半生道心,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不合礼法的依偎,搅得一片狼藉。
可这拥抱太过契合,亲吻亦是如此。
温热的躯体互相贴近,谢兰玉手臂紧紧环住谢尘缘的腰,脸埋进他的衣襟。呼吸灼烫。
谢尘缘的手僵在半空,落不下,亦推不开。拥抱太炽热,那一吻的感觉也如此香甜。
就仿佛他们从来不是师徒,而是结为道侣的修士一般。
天生便是如此。
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谢尘缘为尊,赐名兰玉,他们的确是师徒的关系。
理智叫嚣着,但身体却软的,提不起半分力气。
“师尊,仙尊......”
谢兰玉胡乱叫着,往前凑了又凑:“你帮帮我,好不好?”
谢尘缘听见那句好不好,恍惚想起,兰玉小时候,也这样撒过娇。
“师尊,好不好?”
而他,从没拒绝过。
他想,那是他的徒弟,哪怕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也是好的。
他想要什么东西,谢尘缘都会亲手取来。
可现在,兰玉要他。
谢尘缘惊异的发觉,他的理智也消失殆尽。
他竟然觉得,就这样借着月光,将自己送给兰玉也好。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可他曾答应过兰玉,兰玉想要什么,谢尘缘都会为他取来。
只是一具身体,若是兰玉想要,送给他,也好。
谢尘缘这样想着,完全将“仁义礼智信”抛之脑后。
什么师徒,什么规矩,完全要被谢尘缘毫不掩饰的纵容拖下云端。
怀抱滚烫温热,他也难以挣脱,思及此处,羞愧与罪恶如同扎了根的藤蔓,绞杀他的心脏。
他不再叫兰玉滚开了,只是出口一声模糊的喟叹,像是无声的默许。
他的手插入少年发丝间,又垂首,轻轻嗅吻,放任的喊出:“兰玉,看看我。”
谢兰玉只听到有人叫他,却不知声音从何处传来,或许很近,或许很远。
天旋地转间,少年眼睫轻颤,又凑上,小鸡啄米似的碰了碰谢尘缘的唇。
仿佛是余韵收尾的强调,婉转缠绵。
他压低声音:“仙尊,你怎么哭了?”
不知道,谢尘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有一座高耸如天的山,轰然一下倒塌,露出后面屹立百年,赤身黑泥的肉身佛像。
风刮不移,雨摧不倒。
可是,这通体的躯壳,却满是污浊,黏腻的悖德。
他们抱了很久,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谢尘缘的衣衫还好好的挂在身上,只是眼睫上挂着泪,轻轻一抖,便如扑闪双翼的蝶,晃悠悠落下。
谢兰玉盯着入了迷,又喊:“谢尘缘......”
这次没叫师尊,也没叫仙尊,而是叫了他的全名。
谢尘缘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也实在不想骂他大逆不道。
他只恳求般,轻声道:“兰玉,你别恨我。”
——
谢尘缘醒来时,正躺在一间素雅的隔间。
眼帘轻启,先是模糊的影,反应片刻,就见帐顶霞色极淡,身侧檀香冷冽。
视线稍移,枕畔睡着一人。
两缕发丝交缠,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的。
谢兰玉睡的正沉,呼吸平稳,谢尘缘偏头,看了好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想,明明谢兰玉被蛇咬了,为什么却没死成?
也或许是在想,他怎么能盯着一个人看这么久?看到失了神,再也没了理智。
也可能是在想,他怎么就不愿意真的扔掉这个少年?
为什么做不到真的和他断掉一切的联系?
为什么做不到永远的将他推离自己这个是非之人的身边?
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于是只能变成盘旋的雄鹰,死死的围绕在谢尘缘领地的上空,饥饿,又虎视眈眈,等待着撕破谢尘缘的躯体,让他彻底陷入深渊。
但是理智告诉谢尘缘,他是时候摒除杂思了。于是他将目光从少年身上挪开,环顾四周。
一切皆静,唯窗外几声鹤唳破空,室内寂然。
谢尘缘缓慢起身,身子骨还有些僵硬,像是被人百般捶打过一番,腿和腰都软的不像话,站起时,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再抬眼望过去的时候,一侧窗外赤影摇曳,一棵巨大的樟树长在院子中,遮天蔽日。
另一侧,日影瞬移,透过菱花格心雕窗,洒出细碎的光斑。
桌子一侧,紫砂壶壶嘴正对着一只杯,青瓷杯里的茶汤还有残留,书桌上还摆着没有对弈完的棋局。
救下他们的人估计刚离开不久。
不知是谁,救了他们。
谢尘缘正想着,放下仔细观察过的茶杯,清脆的茶杯撞击桌面,伴着清风过堂,一声清冽响起:“道友,你醒了。”
谢尘缘循声望去,见一青衣锦袍,约莫三十岁的中年男子。
面容并非俊美无异,而是一种独特的岁月感,眉宇间凝着一股沉静的韧劲,如古松盘根。
谢尘缘又想起院中那棵巨大的樟树,看过去时,树已然消失不见。
竟是化成人形的树妖。
谢尘缘拱手相谢,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对方哈哈一笑:“无碍,无碍,这里是青蔼峰,我是青玄阁首座,弄樟。多亏了山中精怪向我通风报信,说你们路遇大雾,被困庙中。”
谢尘缘闻言,只觉得记忆含含糊糊,他和谢兰玉入庙,后兰玉为救自己,被柳玄所伤,再后来......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已完全记不清,但是想来,大概率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的记忆力还是如此,常常断了片,之前发生的什么都再也记不清。
不知道这样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也或许,再也改不掉了。
谢尘缘有些头疼,捏了捏鼻梁,他的眉心紧蹙成一团,看着不远处躺在床上还在睡的谢兰玉,问如今如今的青玄阁首座,道:“那兰玉中的蛇毒,可还有办法?”
“你是说那位小公子被青蛇所伤?”
弄樟有些不可思议:“竟活了这么久?”
谢尘缘自然也知道青蛇的威力,弄章这话,也是他想知道的。
二人上前两步,只见谢兰玉面色沉静,呼吸平稳,哪里有中过毒的样子。
弄樟摸摸下巴:“不然我唤灵植殿的药长老来看一看。这位小公子的身体竟然能自愈青蛇的毒,可真是奇怪。”
谢尘缘沉思。
按理来说,青蛇蛇毒威力巨大,一般对此毒无效的只有两类人,一种是饮过蛇血的,一种是饮下,被青蛇咬伤但存活之人的血。
被青蛇也咬伤但存活之人,只有饮下蛇血才能活,柳玄那倔脾气,是不会放血给人喝的,只有玉衡子有此身份。
现如今可以肯定的是,谢兰玉没有喝些玉衡子的血,更别提柳玄亲自放血。
但不排除还有一种情况。谢兰玉之前被青蛇伤过,但又活了下来。
这次被咬伤,才能不见异样。
但是这怎么可能?
谢尘缘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谢兰玉的过往,青冥崖百年,他从未让柳玄接近过兰玉分毫。
更遑论谢兰玉呆在天山宗时,定然被宠着捧着,怕伤了半分,此次来到青蔼峰,也不过是第一次,更不可能被柳玄所伤。
难不成真的是兰玉体质特殊?能对青蛇的毒有天然的治愈作用。
可是谢兰玉被柳玄咬了之后,不仅没死,看起来还活的好好的,只是,现如今仍旧昏迷不醒。
但归根结底,这件事对于亲眼看过柳玄蛇毒威力的谢尘缘来说,实在太过魔幻。
不知真假,也不知缘由。
目光落到少年的身上,一动不动,安静的睡熟了去,于是更加扰得谢尘缘的心里七上八下。
谢尘缘余光瞥见弄樟表情,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拦下:“弄樟,莫要叫其他人来。”
弄樟闻言,眉头一挑:“迟了。”
门外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如同细雨击窗,又如暴雨匝地,交错一番,混乱至极,劈头盖脸砸下,嘈嘈切切。
谢尘缘望向门外,看见人头攒动,头顶冒出俩问号。
究竟是谁说的青蔼峰人烟稀少?
[三花猫头]其实青蔼峰人均八卦王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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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青蔼峰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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