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又不理周司越了,那天从书南路回来后,周司越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和江闻的状态又回到了江闻第一次坐他的车之后,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周司越觉得他有点儿奇怪。
周司越仔细复盘了一下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唐突了江闻,撑伞的时候为了避免淋湿他,周司越的大半个肩头都是在伞外的。后来周司越还请江闻吃了章鱼小丸子。
唯一可能的差池就是周司越去取礼物的时候,因为老板是宣淮人,周司越自然下意识同对方用宣淮话交流。
周司越反复思量,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将他晾在了一边,所以他生气了。不然周司越想不出来别的理由,毕竟请江闻吃的章鱼小丸子他都吃完了来着。
最终周司越推掉了那个练习生的综艺,只接了和江闻一起上的《去向往的地方》,这档A级生活类综艺并不是华盛出品的,而是由靠着短视频发家的微乐传媒出品。虽然他和江闻现如今在公司内部定下了捆绑营业,但因为周司越和江闻没有什么流量的原因,公司很少给他们安排什么双人活动,再加上江闻总是不搭理他,他发消息江闻也回得很冷淡,有时候甚至不回,周司越想不到别的和江闻联络感情的方法。
公司制度虽然规定了基层从业人员每天到大楼办工打卡,但没事还是可以告休在家窝着,再者周司越和江闻也有各自的单人活动,在公司碰不上,私底下没理由约他,是以他们简直没有什么可以相处的时间。
随着综艺项目的推进,前采的时间也一天天近了。虽然采访是关于嘉宾,摄影这些不必全部到场,但笼统算下来还是浩浩荡荡十几个人。
行政那边安排了专车接送,不怪周司越在公司第一次遇见江闻的时候他抱怨车上空调坏了。除了高层专用,其余统一都是公司待宰小羔羊,管什么咖位大小,统统打包带走。更遑论这档综艺本来就没什么热度,大多数嘉宾基本上都查无此人。因此早先就体验过那空调修了和没修的小型接送巴车,周司越有心自己开车去。
周司越坐在办公室掐算着时间,一边和朋友聊天。对方是周司越在儿时就认识的很好的朋友之一,现如今是个小有名气的电竞选手,说是才刚刚结束了比赛,拿了名次,俱乐部给队员订了旅游套餐,正好是聿都,打算和周司越见一面。
周司越问朋友具体什么时候,他说是已经到了。
周司越怒斥他没良心,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于是起身到厕所和朋友通电话。
“现在在哪儿?”
朋友在电话那头告诉周司越,“就在聿都,我现在发定位给你还是?”
“我待会儿有个节目前采要录,不然结束了给你说好了。”
“我队友忙着出去玩呢,我一个人无聊死了。干脆这样好了,你发位置给我,我过来找你,你采访结束我们两个直接出去怎么样?”
“也行。”周司越挂了电话给朋友发地址。
一看微信,好几条消息,行政的、公司同事的,都是说大家都在车上等着了,就差周司越一个人了。
糟了!周司越忘记提前知会行政要自己开车过去了。现下一车人等着他,他不好再提自己开车的事情,赶忙跑去停车场。
周司越着急拉开车门,嘴上说着抱歉,上了车一看位置,空余的位置倒是还有几个,但江闻就坐在第一排,并且旁边还是空着的。
捆绑营业这件事吧,其实公司大多数同事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会自觉分化出谁该挨着谁,谁出活动应该和谁一起。
因此周司越不做纠结,直接坐在了江闻的身旁。
周司越对江闻点头招呼,江闻扬起下颌扫了他一眼,然后别了目光转向车窗外。周司越没由来有点儿火大。
车开始启动,没开几分钟周司越就感觉闷热,窗户还是封死的。幸好随身背包里面还有个小风扇,周司越拿出来,余光一扫,瞥见江闻额角的汗珠,下意识移动扇叶对着他吹。
江闻看向周司越,“不用。”
“哦。”周司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又将风扇扭了回来。
周司越坐车不好玩手机,容易晕车,因此没划开,只是在主屏幕看朋友发过来的消息弹屏。
聊的不是什么机密大事,所以周司越直接大喇喇地举在眼前看,但江闻还是避嫌地更加偏开了自己的身子。
对方消息跟连珠炮似的,总结下来就是问周司越新公司如何?
偶尔聊天提起彼此境况,确实会说到工作的事,周司越有心会去搜索朋友的战队,比赛进程,朋友自然也会了解一下他的。
周司越看了几分钟,没忍住,想回复他,也有心想要抱怨几句。
但周司越另一只手不得空闲,因此只好轻轻碰了碰江闻的手肘,“帮我拿一下吗?”
周司越扬了扬手机示意要回消息。
江闻拿过周司越的风扇,但还是对着他吹,周司越才划开屏幕刚刚准备打的字突然又不成型了,最终只回复:【还好。】
回复完,周司越没拿回风扇,学着江闻刚才的动作将扇叶对准他。
江闻还是说,“不用。”
见周司越没有要接的意思,直接塞到了他的怀里,风扇靠近衣物,细小的风声变得瓮声瓮气起来。周司越转头看着江闻额角的细汗,觉得他实在矫情。
周司越问他,“你知道《公共的玫瑰》吗?”
江闻看着周司越,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司越说,“法国诗人保罗·艾吕雅在里面写:男人不会成熟,男人只会变老。”
江闻眉头更沉,嘟囔了一句,周司越没有听清,追问他,“什么?”
“就知道你不会说什么好话。”
周司越笑着反驳,“这怎么不是好话了,这明明是真理好吧?”
“你自己不是男的吗?”
“所以我自己也觉得我幼稚不成熟啊。”周司越说着,又将风扇对着江闻吹。
江闻被逗笑了,这次没再将扇叶转回来,也没有说着不用的话。
·
节目前采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乌泱泱的十几个人,分到手里单独台词不会超过三句,差不多都是多多关照、多多关注、敬请期待什么的。
周司越躲在人背后和朋友聊天,还收到了母亲的电话,见周司越没接,又改为了发信息:【浩淞过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讲一下啦?】
他在宣淮的这几位好友,都是当时居住的小区里面的周围邻居。老家是在成片的连栋排屋,后来为了周司越上学方便,又在市区买了房。周司越虽然祖籍是宣淮徽封的,但读书是在榕广。当时这位叫浩淞的朋友家在港岛还有房,时常带着他过口岸去玩。
港岛寸土寸金,著名的巨兽大厦一眼瞧过去,建筑密集程度令人咋舌。青门、下埔等地更是很多含有cyberpunk元素的影视作品中的首要取景地。
周司越母亲口中的浩淞全名叫游浩淞,因为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关系,再加上同在一个学校,家中长辈不免也熟络起来。周司越母亲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
周司越发消息问游浩淞:【你怎么给我妈说了你过来了啊?】
【aunt不是念叨着bakehouse的葡挞吗,我买了给aunt尝尝。】
【都多久了还能吃吗?】
【怎么不可以,你要不要,我给你留点儿?】
【不要。】
周司越对甜食没有什么格外的执念,虽有耳闻bakehouse的葡挞是欧洲旅居的都盛赞接近的口味,但他品鉴不出来。
周司越又回复他:【那你要先去找我妈还是?】
【你妈都过来了。】
周司越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好不容易采访结束,承了公司宣发部老大的情,才知道行政居然还在附近酒店订了包间聚餐。
可是现下他母亲已经带着游浩淞赶过来了,周司越无心逗留,再加上聚餐没有公司重要的高层,于是他给综艺策划的负责人发了个消息知会一声就打算撤退。
既然母亲过来了,那就没有在外面吃饭的道理。游浩淞家是在港岛有房子,而且港岛西式餐厅不在少数,但到底他还是在宣淮居住时间久。再加上他早些年就提前完成了学业,一心扑在自己的电竞事业上,跟着战队四处打比赛,口味被养得刁钻,到如今却格外想念周司越母亲做的梅菜扣肉以及糖醋排骨。
这不得不提到小时候他时常来周司越家蹭饭吃的事了。
母亲说,“家中没有做扣肉的梅干菜了,不过糖醋排骨还是可以做的,你先跟阿越玩着。”
周司越说,“本来他就是来找我玩的,叫你半道劫了去了。”
母亲拍他额头。
周司越带游浩淞回房间,给他说自己父亲就要回家了。
在周司越父亲眼里,他和游浩淞的工作可谓是狼狈为奸,不管能赚多少钱,反正就是不务正业。
游浩淞不以为然。
吃饭时周司越才知道游浩淞这份轻松自如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工作性质,他曾告诉周司越,电竞圈里面骂人那可是以亲戚为半径,绕祖宗一圈全方位攻击,对比起来,长辈的思想灌输那简直就是洒洒水了。
游浩淞很能顺着周司越父亲说,导致刚开始周司越父亲本来想要借机数落周司越的话头都被引了过去,两个人简直毫无代沟,相谈甚欢。周司越倒是没有什么多余想法,只是今天毕竟游浩淞是客人,母亲也一直在饭桌上关切,倒显得周司越多余了。
周司越趁着不注意,放下碗筷离了位。
走到窗边拿出手机一看,江闻给他发了消息:【怎么吃饭都不在啊,你有什么急事?今天没通告了啊。】
其实不是只有江闻的消息,但是也确实是只有江闻问了周司越这个话。参加综艺的所有人,只有江闻给他发了消息。
就好像是,只有江闻注意到他不见了。
周司越突然感觉先前喝下的汤此刻暖暖地滋养着五脏六腑。
周司越回他:【确实有事,我现在过来?】
【过来什么啊?早就结束了。】
也是,从回家再到母亲做饭一系列操作下来,确实时间过去不少。周司越按着键盘不知道打什么,江闻的消息接踵而来:【你还没吃饭吗?】
怎么可能?
可周司越发出的消息是:【没呢。】
周司越还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骗江闻骗得毫无心理负担。
江闻回复他:【这边结束了,但是我还没回去,你现在在哪儿?】
周司越咬着牙笑,打字:【就在附近,不过我事情还没结束。】
要想办法拖一下时间,周司越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
他更怕江闻不等,继续发消息:【要不然你等我一下,我处理完事情过去找你,你正好消消食,我再请你吃顿宵夜怎么样?】
周司越真怕江闻说不用。
但江闻只回了他一个字:【哦。】
周司越连忙捡起母亲的车钥匙,他的车还停在公司,另一辆在别墅那边,只能是开母亲的了。路过小偏厅,在桌上看见了游浩淞的葡挞,顺道又提了一盒。
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眼见要到酒店,周司越就近找了个露天停车场停好车才给江闻发消息。
江闻给周司越发了张照片,一看就是聚餐的酒店。
那就是在酒店的对面。
周司越走到人行道,没有红绿灯,观察了一下左右车辆,然后见机跑了过去。
江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吃饭还跑什么,力气够吗?”
周司越说,“还好,想吃什么?”
“吃不下。”
周司越不觉得江闻这话扫兴,反问,“吃不下你等我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去?”
“谁叫你那么说了,我不等显得我多不近人情一样。”
周司越笑道,“其实我也不饿,我们逛一逛吗?”
江闻没说话,将手揣进兜里往前走,周司越后步跟上去。
走了一段谁也没有说什么,其实周司越很想问一问江闻到底记不记得他们很久之前就有过合作的事情,甚至还不止一次。
但周司越不知如何开口。
那天在车上,江闻说他是花孔雀,周司越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或许是因为从事着这一份职业,周司越打心底里总有一份得天独厚的自信,总觉得自己既然吃得了这一碗饭,那总有人愿意为他驻足,也惦念着自己。
既然周司越记得他,那江闻也理所应当记得自己才是。
可事实上江闻表现得完全不知,所以周司越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开屏表现。
有点儿好笑,又不是求偶什么的。
总归……大概是觉得挫败吧。
突然,江闻脚下踩到了一块翘起来的地砖,险些摔跟头,还好周司越及时拉住了他。
“你当心。”
江闻怔着看了周司越一会儿,然后抽出自己的手,说,“谢谢。”
“干嘛这么生疏?”
“我们本来就不太熟。”
“哦。”
他们并肩继续往前走,期间江闻问过周司越好几次要不要吃东西,周司越说不饿,又反问江闻,他也说不饿。
然后周司越把葡挞递给江闻,江闻说,“你没吃饭给我买这个做什么?你自己吃吧。”
“你尝尝,很好吃的。”
“那我要一个。”江闻借着路灯在周司越手上拆开包装。
周司越看见江闻微微低着头,脖颈在冷白的光源下细白莹润,从周司越视角望去的眼脸,精致得仿佛透明玻璃壁柜里的艺术品。
江闻感叹,“好漂亮啊。”
那葡挞上面裹着果酱,上面缀着同色的水果。
周司越盯着他的脸,应和,“嗯。”
是漂亮。
江闻抬头看他,“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周司越没移开目光,盯着江闻,“都可以。”
江闻愣了愣,挑了个蓝莓的拿在手里。周司越问他,“你不是喜欢吃草莓吗?”
里面还有个淋满了草莓果酱的蛋挞。
江闻笑道,“我喜欢吃草莓,但是我不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
周司越说他,“怪里怪气。”
他瞥周司越一眼,咬了一口葡挞往前走。
当晚,他们走了许久,并没有说很多的话。临别前,江闻对周司越说,“明天见。”
周司越拎着还剩下三个的葡挞盒子,沿着原路返回。
聿都夏季的天气是连晚风都裹着燥热的,但周司越莫名觉得有点舒心。他好像又了解江闻多了一点。
江闻这个人,很可爱,还有点儿奇怪,还矫情。当然,也有点儿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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