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经纪人发给周司越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除开单人活动,只有7.26需要出席公司出品的电影《无人区》的主创宣发要和江闻一起。但实际上周司越和江闻只是在这部电影里面饰演了主角小队里面戏份不算太突出的配角,因此这个宣发会也只是作为背景板出席,估计台词都不会有几句。
明明盛夏的天,阳光普照,万物澄澈,但周司越始终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泡在水里面的海草,随着水流晃来晃去的。他的整个世界都仿佛是沉在海里,阴郁又无法自控。
二十三号那天周司越和母亲通电话,母亲问他记不记得小时候在老家读书那段时间隔壁家的小女孩,说是现在长大了,变得好漂亮。言语之间颇有一番要为周司越张罗引见的意思。他听得发笑,“妈,我现在才二十出头,你说的都哪跟哪啊?”
“二十五了你还二十出头?”母亲笑骂着,又说起是怎么遇到对方的,周司越心不在焉,才出了办公室,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周司越站定寻找声源,又恰好听到江闻的名字,于是他又转移了视线。正见江闻才从楼梯口那儿拐上来,跟叫自己名字的人搭话。
隔得有点儿距离,说的是什么周司越听不清。
江闻穿了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happy every day的英文字母。应该是没有打理头发,一头小卷毛显得乱糟糟的,但却莫名很可爱。江闻本来就很可爱了,这样一来,还多了几分没睡醒的迷糊感。
周司越母亲的声音透过电流传递过来,她说她前几日回盛京,去谈合作的时候,接待她的那人是淮A派京分部公司的VP,却正好是周司越小时候在老家隔壁的长辈,聊着聊着提到了小辈,也就是他和那位女孩。简直是缘分,都用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说辞了。
周司越说,“难怪你心情那么好。”
刚刚叫周司越的人过来拍他肩膀,“现在有空吗?”
周司越对母亲说,“不聊了,有事。”挂了电话,转头一看,是策划部那边的人。
一般的文娱公司都是有自己的策划团队的,专门为了旗下培养的艺人提供合适的发展计划,同时也是为了方便以公司的名义链接导演、剧本什么的。
来人问周司越,“周司越,发给你的邮件你还没看啊?”
“啊?”周司越应着,余光瞄见江闻和别人又拐下了楼梯口。又干什么去了?
“你先考虑考虑。”策划部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了。
周司越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查看邮件,才发现又是一份综艺的企划书。
综艺名叫《练习生进行时》,给到周司越的已经是第三季。他大致浏览了一下,想要拒绝。这个综艺的本质就是选取公司的人,一起打包丢在模板练习室里面玩趣味活动,比拼才艺什么的。周司越才刚到公司没多久,没和谁建立什么特别的深厚的关系,哪怕是已经定下和他捆绑营业的江闻也是知之甚少,十天半个月不会说上一句话的,因此周司越没有太大的兴趣。更何况这什么神经综艺,公司大把的练习生没出路,还整什么假的练习生去拍综艺,就这样还能拍到第三季,他也是服了。
周司越看了看综艺录制时间,八月初,也即八月一号,就要录制前采,经纪人给他的行程里面没提。周司越找经纪人问了问怎么回事。
经纪人回周司越说,一是还有时间,二是这个综艺给到周司越,是想让他去补位。直白点就是凑人头。没必要。
确实还有时间,周司越关了邮件没管这回事。
第二天中午周司越才进办公室打算收拾东西,江闻就叫他。周司越走过去,问,“有事吗?”
“后天你怎么过去?”
江闻问的是电影《无人区》宣发会的事情,周司越心想,当然是一起坐公司的车过去啊。只是话才到嘴边,他想起第一次共同活动,是自己开车过去的,于是话锋一转,“我开车,你要我接你吗?”
江闻险些没翻白眼,“神经,你还好意思发脾气。”
哟嚯,周司越真来气了,“我怎么了?发脾气的是你好吧?”
江闻看了他一会儿,咬牙道,“你要说话你不会好好说啊,非得写在纸上,你写就写了,还叠成纸飞机,谁知道上面会写东西了。”
原来是说的这事。
周司越被逗笑了,“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前因后果说清楚啊,害得我莫名其妙。”
江闻瞪着他不说话。
周司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差不多了,我现在没事,我待会儿就回去了。你呢?”
江闻还是不说话。
周司越又起了点蔫坏的心思,故意问他,“所以你这几天不和我说话,是不是因为我那天说你翻垃圾桶了啊?”
江闻,“……”
周司越继续问,“是不是如果没有后天的活动,你还打算继续不和我说话?”
江闻皱眉,终于说,“自大!我本来和你就没有话说。”
“行。”周司越双手合十拜他,“我错了,请你吃饭好吗?”
江闻继续瞪眼,还噘嘴。
“真的,我饿了,现在中午了,我还没有吃午饭呢。我知道江北路那边有一家咖啡厅,里面甜品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不过江闻显然不吃这一套,说,“你吃你的,关我什么事?”
说完,他自顾整理桌面。
周司越本来也不是真的特别有心要请他,大概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
见江闻一再推拒,再加上母亲还一直催促他回家,周司越懒得再继续说什么,挥了挥手作别,回到自己位置整理了一下办公桌就往家赶。
母亲着急让周司越回家确实就是因为电话里面提到的事情。
周司越虽然年纪尚小,但可能是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家里面不可谓完全放心。他尤记得当初拍摄的第一主役部剧播出后,倒是没什么水花,反倒是那个MV让他涨了一把流量,周司越父亲看到他在其间的演绎,气得拿拇指粗的藤条打他,说周司越败坏门风,还让他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并且强制勒令周司越不准再拍这些乱七八糟的。
从前虽然对父亲过于严苛的教导心生不满,但周司越也懂得劝慰自己父亲作为长辈的良苦用心。那还是周司越第一次忤逆父亲,和他在大厅吵得不可开交,周司越说他难道以为自己拍了个MV就会变成同性恋吗?难道我和女演员拍摄这样的戏份他就不会生气了?
周司越说他偏见!
还说要是把他的行为发到网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是口诛笔伐。
父亲被周司越气得不轻,此后交流甚少。
还是周司越后来事业不顺才缓和了一点,但是因为周司越重新签了公司的原因,家中氛围又开始势如水火。
只是周司越现在不常回家,同父亲相处可能也只是一周内一两顿晚饭的时间,父亲那些他没有上进心,不务正业的讥嘲周司越可以适当忽略。
这次母亲想要给周司越同那女生搭线,父亲难得也是赞同的意思。周司越没什么多余想法,也懒得和父母一直因为这事纠结。在母亲的示意下,亲手加上了那女生的联系方式。
因为幼时在老家生活过一阵子,也读过书,所以一直同当时的好友保持着联系,这些年来,联系方式从电话变成短信再到微信,一直没有断过。
还是因为这个原因,现下才好完成母亲任务似的重新开始联络。
母亲拿着女孩的照片给周司越看,询问他怎么样,周司越点头应和,脑海里面却浮现出江闻噘嘴的样子。
简直小孩子脾气。
·
七月二十六,活动进行到一半,天空开始飘起了雨。周司越没撒谎,也可能是先前撂下话了,他真的是自己开车来的。
可能是因为周司越和江闻捆绑营业的事情不管是周司越自己还是江闻亦或者经纪人都心知肚明,经纪人有意让他俩培养培养感情,这是公司里面捆绑营业的常规操作了,互相去对方的家里面拍所谓的亲密照发公共平台、一起出活动的时候挨在一起、节日送祝福什么的。
这次经纪人也是如同6.20那天如法炮制,让周司越送江闻。
但是这次周司越有事,只能拒绝。
拒绝后,周司越没看见江闻表情有什么变化,但是能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
于是周司越又只好握拳捂着嘴憋笑对江闻说,“不过没事,不着急,可以先送你回家。”
经纪人反应慢,没感觉到什么,打包似地将江闻拜托给周司越,自己上了公司的车溜之大吉。
江闻这才说,“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周司越说,“下雨了呢。”
上了车,周司越调出导航,打算先送他。
江闻问,“你真不着急?”
周司越不知道怎么说,他宣淮一朋友生日要到了,周司越在书南路给对方定制了一件礼物。生日礼物这种东西本来就得卡着点送,但是毕竟跨省,时间上不好掌握,算上快递这些时间,周司越自己也摸不准。所以这事谈不上着急与否。
他反问,“我说着急你还让我先去忙啊?”
“是啊。”
“是什么是?”要不是周司越开着车,他非得弹江闻脑瓜崩,“你要让我把你扔大街上淋雨啊?我们可不止是同事,还是搭档诶,我像是对搭档那么无情的人?”
江闻很久没说话,直到等红绿灯的间隙才终于开口,“哦,你还记得这个。”
周司越没太明白,“什么?”
江闻撇嘴,“你知不知道,有段时间你就好像是……一只……”
“什么?”
“花孔雀。”
周司越转头看他,江闻继续说,“你还说你喜欢男人什么的,可是你这样的人,长得还行,家里面也有钱,年纪轻轻的……”
绿灯亮起,周司越踩下油门,“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注意我。”
江闻笑说,“看,我就知道说出来你肯定会笑话我——”他顿了顿,踌躇道,“公司让我和你合作,我自然会注意一点儿的。”
“嗯哼?”
江闻别开脸,盯着在车窗上雨水形成的水柱,“所以你说你喜欢男人,但你这种人……”
周司越问,“我这种人怎么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算了。”
算什么?
周司越踩下刹车,江闻惯性往前掼了一下,又转头看他。
“我突然想起,我的事情确实有点儿急。”
江闻应了一声,“哦。”接着要去打开车门。
周司越没锁车,只是抬手按住江闻的肩膀,“因为碰巧顺路,我去书南路有点儿事,前面就是了,你要是不着急就和我一起去逛逛怎么样?”周司越承认自己有私心,因为刚刚江闻的话,周司越想搞明白,江闻所谓的他这种人,到底是哪种人?
周司越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江闻说,“下雨不是吗。”
现在雨势小了很多,但还是下的。
“没事,我带得有伞。”
江闻不说话了,周司越默认他答应。
周司越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别了进去,然后在杂物格拿出伞,是把五折伞,有点儿小,撑开的时候江闻很明显有些无语。
书南路的建筑大多数都很有上世纪港岛街牌风,地上的路面是铺着五颜六色瓷砖的。
周司越撑着伞,和江闻慢慢往里走,有店家放着《甜蜜蜜》这首歌,风吹起雨丝有点儿泛凉,
周司越问他,“你来这里逛过吗?”
江闻摇头又点头。
周司越疑惑,“怎么?”
“来看过一次舞狮,挺热闹的。”
“啊啊,确实,不过你没去宣淮看过,那里的更热闹来着。”
“宣淮啊……”江闻有些懵懂地眨眼看周司越,然后突然一偏头说,“诶,周司越你没我高啊!”
因为伞小的原因,周司越都是蜷着身子的,听到这话,当下站直,“胡说。”
“我感觉……”他抬手从自己头顶平直比划到周司越头顶。
“你手都比斜了你没看见。”周司越拽着江闻转身面对着橱窗玻璃,“不信你看。”周司越抬手拍在江闻的发顶,将他蓬松的卷发往下按了按。
“哪有!”江闻微微踮脚,于是他的头发再次轻轻地摩挲在周司越的掌心。
周司越感觉有些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麻酥酥地借由着掌心的纹路往血管里面一路钻到末梢神经。
店里面的歌曲正播放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江闻也有听见吗?
周司越想着,心里跟着哼,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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