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白晨阳跟他们一行人告别:“明天我加班,先行一步。”“好啊,白律师慢走。”“白先生再见。”“再见。”他起身拿好背包外套,悄悄凑去海魂周那里问,“明天晚上来唱歌么?”周实秋点点头。
“好。翟浩把你手机号给我了,我们周末见。”
“再见。”
王拓此时基本已经醉得走不了直线,被莉莉搀扶着强行塞进白晨阳怀里。室外冷风一吹,他稍微清醒了点,但是依偎在喜欢的人的身旁实在是太叫人紧张,王拓僵直着身子继续装醉,坐上副驾之后直接闭上眼睛睡觉。
“王拓……王拓?真的醉得不行了?”
没有动静。白晨阳直接启动引擎根据记忆开往王拓小区。
周五之夜,街上依旧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女郎踩着高跟鞋在霓虹灯下挽着老外男朋友卿卿我我;??刚加完班的西装男匆匆奔向地铁口,消失不见。他分不清这个不夜城到底是令人彷徨的荒原亦或是生活的天堂。有的人乘龙附骥,有的人旅次凄凉,有的人在路边呼朋唤友酒醉高歌,身边的卖唱小孩想过去讨个零钱,最终还是没有动弹,仓皇邋遢地站在夜色中……当然,这一切众生相与他无关。白晨阳闯了个黄灯急急拐弯。他明天还要去加班。
因为惯性,身边的王拓的身子微微歪向他,他瞥了一眼,没理。其实最近他脑子乱成一团,乱到每天只有去人声嘈杂的酒吧才能减少内心的慌乱感,独处时怎么都不对。他觉得应该还是婚姻危机导致的。最初结婚时自己尚不更事,被老板压榨每天吃萝卜干累死累活工资不过三四千,那时候老婆心甘情愿跟着他,现在混得不错了反而爆发各种争吵。
这点白晨阳想得很开,世上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夫妻多得很,也不差他们这一对。他心烦的还有孩子问题。
爹妈把家里几个孩子养大不容易,二弟性子倔,大学没毕业就去变性了。三弟太小还不懂事,家里算得上走上正轨让爹妈脸上有面的也就自己。白晨阳很想生个女儿早点给老爸抱上孙女,谁料想老婆结婚那么多年肚子没动静,现在又闹得回娘家直接呆了两个月,日子过不下去,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干脆离婚算了。然而哪怕房子的首付、装修费用是爸妈省吃俭用替他付的,女方一分没出,离了婚财产还是得分她一半,银行卡里那笔钱也不是小数目。
车在红灯前停下,路边的灯光照得白晨阳侧脸朦胧。他原以为中年危机只会发生在那些秃了顶的老爷叔身上,谁料自己貌似也中标了……中标?白晨阳突然被自己逗乐,红灯转绿,他踩上油门一路上开始胡思乱想之前网上看到的男人怀孕的新闻。王拓安静地在一旁,呼吸平稳。白晨阳眉毛一挑,根据经验觉得王拓如果是女的,他这副软绵绵的模样也挺容易中标。怎么老婆就那么刚强一直怀不上呢?别是自己的问题……
一路胡思乱想着开到了王拓的小区,拍拍身边人:“喂,到了。”
依然没有反应。
“王拓?”他把人扶正顺势摇了摇,“喂,醒醒!”一放手,那人又歪了下去。“操。”白晨阳有些懵,他没见过这么能醉酒的。掏出手机给海魂周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传来一个幽幽的粘腻的“喂”,正欲开口,又传出翟浩的声音“周秃!到我这儿来!你册那要摔了……”得,估计也是喝高了。白晨阳郁闷挂断电话,想了想,调转车头开往自己家。
老婆不在,直接带人回家吧。
王拓最初确实心如擂鼓装睡装得快要哭,但由于实力过强,他入戏太深不自觉真睡过去了,半个梦都没做。眼睛一睁县城男孩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白晨阳正拽着他艰难往沙发上拖。
“白……白先生!”
“醒了?”白先生瞟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把“小偷”领到家里也真是疯了,“醒了就起来。”王拓迷迷糊糊站好,等回过神来晓得自己刚刚贴在大律师身上胸肌对胸肌时,惊得心脏直接早搏:这就是帅哥的味道!白先生怎么把我带回家了?!
“白先生,这是你家啊?”
“你说呢?”白晨阳一粒一粒解开衬衫扣子,走去厨房吧台接水喝。
“你家真好看。”县城男孩好奇环顾四周。白先生的房子不大,但是厨房做成了开放式,显得客厅很宽敞气派。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什么?”他停下动作瞪大眼睛,脸上瞬间潮红一片又差点早搏。
“我说,你想洗澡么?我有新睡衣可以给你换。”
“你你你先洗吧!”王拓连连摆手,拘束地后退屁股挪上沙发一角,“我坐在这里等你。”
白晨阳也没理他,径直去了浴室。浴室传来哗哗水声仿佛天籁摄犬心魂,还是一条等着跪舔的中华田园犬。它蜷在沙发上感受着美好时光,十五分钟对它来说只有两秒那么短暂,分别是帅哥进去的一秒,和围着浴巾出来的一瞬。王拓看到的时候简直“嗷呜”一声就要昏过去。
我的妈!想舔他!
帅哥没多赏一个眼神交流,直接进屋翻出一套新睡衣给王拓,关照他:“既然酒醒了就早点洗洗睡,明天我要早起,你也得起来跟我一起出门。”“哦!”王拓哈巴狗一样屁滚尿流进了浴室,都没注意拿的那套睡衣是女士的。
洗澡的时候他看了看自己的身材,三无产品,品质堪忧。王拓叹了口气,在温柔的热水下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他第一次经验是被表哥强迫的。那会儿他还小,表哥要跟他玩“打针”游戏,他迷迷糊糊就被性侵了。当时他又疼又气,能站起来了之后直接跟老妈告状,被老妈一巴掌打了出去,“不要脸”“怎么生了这么个贱种”等等一串难听的话不绝于耳,末了还被压着去小姨家给表哥道歉。后来他才晓得,村子里被龌龊男人、甚至脏老头糟蹋的孩子还挺多,主要是女孩儿。这些罪犯很猖獗,犯罪成本几乎为零。受害者往往不敢说,有些说了也不过被人千夫所指或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在村里,女人跟孩子是最没地位的,经常是男人怒火、□□发泄对象。隔壁村有户人家八千块买了个媳妇没办法生育,据说被那家人弄成了私窠子,整个村子的男人都能光顾,一次五块十块的,说是要她还上那八千块钱。听表姐说那女的后来在做农活的时候用锄头把丈夫脑袋敲瘪了,当然她随后也自杀了。
表姐说完之后就没了声响,沉默好久最后挤出来一句:“王拓,这个地方是会吃人的。”
“村子吃人么?”
“不。人吃人。”
他吓得回家后一晚上没睡好觉。表哥后来还找过他好几次,他细胳膊细腿打不过人家,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会被“打针”,有时表哥甚至会招呼同伴一起做“医生”。没过多久,表姐就离开村子跟着姑姑进城,他便也没有倾诉对象了。
他最感激表姐的一点就是那会儿她告诉自己,这根本不正常,在其他地方孩子跟女人根本不会被这样对待。哪怕表姐没有帮自己,王拓依旧铭记于心。他就是靠着那句话最后也走出了村里。
花洒的流水哗啦啦流进下水道,王拓看着那一排全是英文的洗浴用品,最后拿边上的肥皂抹了抹身子,洗完擦干换上白先生给他的睡衣。睡衣是小碎花女式的,应该是他老婆买大了扔在一边的备用衣服。他换上觉得裆部那里有点紧,但基本可以穿。王拓一下子又羞得满脸通红,扭捏走出浴室找白晨阳,却发现白晨阳已经在卧室睡着。
“白先生?”他走进房间,在他面前蹲下,“你睡了么?”双手忐忑搭上他的手臂。
白晨阳睫毛都没动一下,他应该是累得不行,坐在床沿靠着床垫直接睡过去了。王拓凝视着他的面庞,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脸,所有动荡、浓烈、甚至歇斯底里的情感都压抑在这精巧优雅的五官下,如泣如诉。王拓觉得他能感受得到。
煌月照秋夜,他轻轻将白晨阳放倒在床,盖上被子。犹豫了半天,最后自己也上了床,蜷缩在他脚边偷偷睡下了。
白晨阳一夜无梦,闹钟响起时他迷迷糊糊闻到早餐的味道,下意识喊了声“老婆”,紧接着便听到外面碗筷掉地上的声音。他彻底醒了,掀开空调被径直走去客厅,看到王拓在厨房收拾,双颊自带高原红。
“白白白先生早……”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不是还醉酒了?”
“我……我习惯了。对了白先生。”王拓拘束地将手背在身后,“你没醒,我没法下楼去买牙刷毛巾……我拆了你们家的新牙刷,用了,用了你的毛巾。”高原红已经成了红景天。
白晨阳欣赏着他穿自己老婆的睡衣,觉得有些新奇。他本来也就是让王拓随便穿穿,应付着睡个觉,谁曾想一个男孩子穿这种衣服也能很可爱。他第一次碰见能用“可爱”来形容的成年男性。
“白先生,我给你做了早饭。”王拓怯生生地将早点推到白晨阳跟前。皮蛋瘦肉粥,外加两张鸡蛋烙饼。他弄不来西式的,只希望时尚律师不要嫌弃才好。但显然事与愿违,把粥推到人跟前好久都没见对方有个表示,就那么愣愣地看着。
半晌,白晨阳回了句“我去洗漱”,就这么匆匆去了厕所。他有点迷懵。离开父母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别人亲手做的早饭了。几乎每天都是上班途中匆匆买个面包咖啡,或者路边的煎饼馒头,他都快忘了这种自己做的早饭的味道。心不在焉洗完,白晨阳回客厅坐上吧台。
“谢谢你。”他拉开身边的高脚凳,“你坐下一起吃啊。”
王拓看着心上人的笑脸也傻呵呵笑了起来:“白先生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嫌弃?谢你还来不及。”白晨阳尝了一口之后就开始呼噜呼噜不顾形象猛吃起来,“还有,别再叫我白先生了。”
“诶?”
“就喊我晨阳吧。”
男人的心,海底的针。前一刻还因为一个包喊打喊杀差点扭送公安局,这一刻吃上了一口热乎的皮蛋粥,白律师就想放下架子跟人以兄弟相称了,王拓简直非常害怕。
“晨……晨yang……”他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心一横,“我还是叫你白先生吧。”
“随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边吃早饭,也无非就是最近工作如何,忙不忙之类的寒暄话语。吃完之后白晨阳将餐具一股脑堆到池子里,匆匆进屋换西装打领带。
“今天我要加班,等会直接把你送去市中心你搭车回去,方便么?”
“方便。”王拓傻乎乎地看着白晨阳,总觉得男人的领带打得有点歪,不自觉伸手上去帮他整了整。
指尖触及缎面的那刻,两人皆是一愣。
王拓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之后直接后退几步,红着脸奔去厕所换衣服。他掏出手机在厕所里哆嗦着打字:我去了白先生的家,洗了澡,睡了他的床,做了早饭,我刚刚还帮他整理领带了!太刺激了!太可怕了!打完这一串发给了莉莉与周实秋,浑身颤抖着坐上浴缸边缘。这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会不会也有机缘,能在这低俗渺小的有生之年,得到温柔,得到爱?
他紧张的喘息声回响在狭窄的浴室,一下一下,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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