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有人说,说在时间紧张焦虑的时候去讨罚,也不是什么好选择。有这个功夫,做点有实际用处的事情不好吗。”
似然反手带上“死亡进行时”的大门,侧身靠在门边,看着远远坐在书桌边的萧启道。
他背后一用力,直起身来,往屋里走了几步:
“可是他怎么不考虑焦虑的时候的状态。这么几个小时,什么也看不进去,什么也做不出来,没有放松,同时知道未来也还是这样,甚至更糟,这真的好么?”
萧启从书案上抬起头:“所以你今天来……?”
“是啊。”似然随意地笑了笑,“今晚来,是没想好过。”
“听闻店主玩得一手好刀,可否有幸领略一番?”
“好。”萧启并未多言,站起身,道,“跟我来。”
还是走下熟悉的台阶去往地下室,可这次的布置却是大不相同,似然跟着进门的时候微微一愣。
类似于餐厅的布置。
长条的餐桌中央摆着大束的鲜花。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是暗红的玫瑰,拥着一支高挑的黑蝙蝠花,散缀着满天星,添了几分优雅。
四周没有座椅,没有餐盘,只有餐桌之后一个洗手台,和悬挂了一整面墙的刀。
萧启走到桌前,黑色的皮鞋一步步叩着地面,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楚。
他拿起了桌子中央的花束,轻轻抽出一支玫瑰递给似然,转身将花束放到了后面的准备台上。
似然接过玫瑰,双指捻了捻。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他微微低头,毫不意外地看见点点血珠缓缓渗出。
他勾唇,略略施力,满意地看着血液加速流出,划过掌心,在手腕处留下长长一道暗红。
“刀不伤人,而人自伤。”
似然闻声抬起头来。
只见萧启一身黑色西装靠在准备台边看着他,一手随意地撑着案台,另一手把玩着一把小刀,刀身泛着冷冽的银光,问道:“准备好了吗?”
似然点点头,将手里的花放在了一旁,依着萧启的指引平躺在了桌上。
桌上,餐桌上。
似然忽然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他自嘲地笑了笑,还是自愿献祭的鱼肉呢。
他看着萧启拿过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走近,平平覆在了他的眼上,轻轻托起他的头,将领带环了一圈。
似然睁眼试了试,但只有一片黑暗,和睫毛刮蹭着布料的触感。
视觉被剥夺,他只能听见萧启在远处准备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喷雾的声音……是在消毒?
似然忽然有些紧张,又告诉自己要放松下来。他不安地移动着手脚,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本来就是浪费时间跑过来,自己苦巴巴求来的一顿虐,又有什么好紧张的。怎么配。不该甘之如饴么。
他想起前几日在网上看见的理论,“只有他人在看我时,我的痛苦才真正存在”,“但真正的自由,或许是不需要观众,也能承认自己很痛”。
是么?
所以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多一个人看到我的痛苦,怜悯我吗?感受“被赦免”的快感??
来“死亡进行时”,不就是为了三十天后的终结么?这般三番五次来打扰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在三十天后就将不复存在的人,值得么??我配吗?
——就该阴暗地呆着角落等待终结罢。
恐惧死亡吗?
不。
恐惧的是当下,是未来。
“恐惧源于未知”,说的真好,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看不到路的未来,根本不会“走的人多了,于是就有了路”,本来就只有一个人啊……
没有一点容错。
曾经还恐惧自己没法选择死亡,过多的羁绊,旁人的关怀,没有办法做到放纵自己却让他们承担悲伤和痛苦。
除此之外,似然真的想不出什么值得畏惧死亡的原因了。
如今呢?亲人已去,独留自己孑然一身。朋友?朋友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都说“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可是这不正好吗?死了,就连可能有的“放弃生命的遗憾”都不会有,失去了可以失去的和不愿拥有的,这不合算吗?
似然沉浸在自己的生死理论间无法自拔,直到听见萧启问他:“需要束带吗?”
“先不用试试……?”似然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或许吧。
“好。”萧启答道,“选一个安全词?”
“玫瑰。”似然想起了那束花。
“可以。”萧启说,“开始?”
“我不需要脱衣服么?”似然问道。
“不妨碍。”
话音落下,回转的尾音转瞬消散,空间顿时沉静了下来。
似然只听见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得用力而快速,一声一声仿若在自己耳膜边鼓动。
紧张吗?是啊。
他收拢住不受控颤抖着的手指,等待着。
脚步声响起,走近。衣料摩挲的声音。
吸气。呼气。
脚步声停下。
忽而眼前微亮。
似然不明所以地睁开了眼。
——视线正正对上了萧启注视着他的眼眸。
那双深黑的眼近在咫尺,近得能从中望见自己的影。深不见底,有如深渊,又更像没有星辰的夜下,沉寂着的海。
看不透,看不明,却被那无声的温柔裹挟,仿佛那里是命定的归宿,初始的摇篮。
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切都可以被容纳。
在这里,只有你。
而你,只是你。
没有任何目光和审视,最深沉,也最单纯。
似然怔怔地凝望着那双眼眸,
一秒,两秒,三秒……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眼前重回黑暗,那双令人安定的眼眸消失在视线里,可他的手已不再颤抖。
“好。”似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吧。”
柔软的布料再次覆上了他的眼。
黑暗再次笼罩。
身前的衬衫被轻轻拉起,以温柔但不容忽视的力道将中间的那排扣子稍稍拉向自己的右侧。
似然配合着萧启的动作微微抬了抬身子。
压感从领口下传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锁骨正中。
轻轻的,并没有用力,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感。
丝丝凉意穿透薄薄的布料渗入肌肤。
是刀尖。
似然举起双手,手腕交叠在头顶上方的桌面上。
一呼,一吸。
缓慢,胸口迎着刀尖上下起伏。
刀尖开始下压。
轻柔地,一点一点地缓缓向下施力。
尖端轻而易举地刺破薄薄的布料。
冰凉的触感,轻微的刺痛。
肌肉不受控地轻颤了一下,绷紧,又放松下来。
刀尖继续下压用力。
痛感逐渐明显了起来,但仍不多,想必皮肤应该划破了吧。
这里的皮肉并不厚,刀尖浅尝辄止,略略停顿了几秒,向下划去。
只是轻微划破皮肤,胸口、上腹、小腹,刀尖沿中线平稳向下,缓慢地游走。
冰冷的金属与温热的血肉相吻。
它拉长了每一秒的感知,将注意力无限聚焦追随着刀尖,沿路绽开绵长、尖锐而克制的疼痛,激起串串过电般的细小战栗。
染上了些许温度的刀刃离开了皮肤,似然轻轻呼出一口气,呼吸声在极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明显,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一直屏着呼吸。
刀刃挑开了被从中划开的衬衫。
似然交叠在头顶上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被微凉的空气碰触到肌肤不自然地紧绷了些许,但没有任何其余动作,连最轻微的移动闪躲也不曾有。
“很好。”他听见萧启轻声说,声音轻柔温和,带着安抚的气息,又含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赞赏,仿佛在欣赏一件亲手造就的艺术品。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似然忽然全身就放松了下来,白日里的焦躁情绪似乎也平复了几分。
安抚的话语,伴随着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痛……
很奇妙的感觉。
片刻之后,凉意再次抵上肌肤。
没有了衬衫的隔断,尖锐的触感显得过分清晰。
萧启注视着银刃下的躯体,昏暗的烛火下,皮肤晕染着暖黄,自上而下的细长伤口缀着一串一串细小的血珠,暗红色,如同血珀,装点着。
微微染血的衬衫被随意而精心地挑开在两侧,血点凝在纯白之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锐利的刀尖抵在自上一道伤口的起始,轻微施力,刀锋便破开了柔软的肌肤。
萧启执着刀,稳稳地引导着刀刃沿着似然左侧锁骨下方划过,一道细长流畅的曲线蜿蜒至肩头。
接下来,是一刀接着一刀,没有间隔的。刀刃自中线而落,轻柔地,勾画至两侧。暗红的线条绽放着,交织着,宛若有了生命一般起舞。
放纵的,肆意的,自由的。
克制的,不节制的。
把控的,失控的。
身躯在刀刃下小幅颤抖着,不住缩紧的肌肉,面对冰冷危险的本能的战栗,被迫地、自愿地驻留在原处,放任、交付于伤害之下。
似然注意力全在刀尖触碰的地方。
疼。
这是他所能思考的全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层层堆砌。
没有束缚,可他也不想挣扎,更无心脱离,任凭细密叠加的疼痛淹没着他。
似然仔细地感受着疼痛。
灼烧的,宛若在皮肤下点燃了一簇簇火焰,由点连成线,线交汇成片。
身体放松不下来,心里却是莫名的轻松,像是这段时间累积的焦虑和压抑被那火焰蒸腾挥散,暂时的抛下、忘却,轻装上阵,无所顾虑的。
忽然,
停下了。
刀刃舔舐过的地方还在抽痛,,但就像风暴暂歇的海面,忽地平静了下来。
似然听见刀被放置在了一旁,与桌面碰撞发出了轻响。
覆在眼上的领带被轻轻拉了下来。
似然睁眼。
却蓦然看见了自己。
——天花板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整面镜子。
似然无声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平躺在黑色的桌面上,身上血痕勾勒交织,伤口两侧微微泛红。
左侧心口上是扬起的翼,
右侧是垂落的荼蘼。
昏暗的烛光里,血痕是暗红色的。
妖冶。
如同祭坛上献给恶魔的祭品。
极尽色彩。
萧启修长的的手指轻轻抚过了他心口的羽翼,沿着那流畅的线条,肌肉在他染血的指尖下微微地震颤。
微凉的手指停留在心口之上,轻轻地向下按压,感受着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鼓动着,在疼痛和不安下略略加快。
停留了不知多久,萧启的手离开了,早已适应了指尖温度的皮肤失落地感受着指尖离开而留下的阵阵凉意,迷恋着彼时的温度。
可迎来的却是尖锐的冰凉。
刀尖抵住心口。
似然的呼吸顿了一瞬,身体条件反射性地紧绷,不住地瑟缩了一下,又被躯体的主人勒令固定在原处。
“怕么?”萧启刀下,那颗暴露在危险之下的脏器不安地鼓动着。
怕么?
似然在心里重复着这个问题。
本能反应,或是说,有那么一瞬间是怕的吧。
可当意识回笼压过本能时,他又觉得安全,似乎潜意识里他知道,只要这个人在,就不会让他真正受到伤害。
萧启,永远是克制的,理智的。
可在这里,他想,理智,似乎不那么重要。
似然抬起右手,松松地握住了萧启持着刀的手,慢慢地带着刀刃离开了自己的心口,重新点在锁骨正中,刀痕的起始处。
“你问我?”他低声说,“我说,别那么克制了,好吗?我们放纵一点。”
危险行为切莫模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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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十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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