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川垂眸看了一会儿杯盏中的酒，看着上头涟漪泛起，才道：“小姑娘，少操心那么多。”
乐然意外的看他一眼：“哥，我已经三十了，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
江行川又沉默，半晌叹气：“还以为是十年前呢。”
乐然也不再多问，撇撇嘴道：“怕你在他身边不得脸没得着消息，我就是来告诉你两件事儿。”
刀客来了兴致，他将酒盏放下，手拄在下巴上勾起唇角：“感谢你的体贴，说说看，什么消息？”
乐然抓起一只毛豆吃了，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慢悠悠道：“第一件事儿，京城那位要大婚，请柬已经送来我这了。”
江行川一愣。
除开江楼的因素，乐然和那伙人根本没有交集。她是什么身份，江行川再清楚不过。这封请柬能准确的送进一个流浪江湖居无定所的采花贼手里，就已经证明了霍开梁的能力，又或者是萧如声的。
乐然似笑非笑的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向江行川推过来：“好玩的是，送来了两封。”
江楼挑了挑眉，伸出一直手指将桌上的信封翻过来，上头正端正的写着：江楼亲启。
他抬头去看乐然，女人手里又夹着一份请帖，正是江楼在贺临洲那见过的那种火红颜色：“我的在这。”她手指动了动，那请柬便在江行川面前打开了，上头确实写着乐然的名字。
女人手掌一翻，也不知道怎么的那请帖又在她手中不见了。
刀客垂着眸子看桌上那份写着他名字的请帖，伸手将之拿过，揣进了怀里：“霍开梁真是八百个心眼子。你来的时候……”
乐然一愣，认真思索片刻，确定的摇头：“虽然比不上你，但我的轻功也不是他们能追上的。”说着在脸上一碰，那张美艳的脸便成了另一副样子，身上的红色劲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
“没人抓得住我，我可是拈花乐然。”她笑了一下，声音粗粝。再一碰脑后，便又回到原来的样子。
江行川惊讶的看着，心里感慨世道发展太快，这样的易容手段那时候定然是没有的。他想起头一次见到贺临洲的时候，他将自己摁在小巷里摸脸，想来就是在找易容的痕迹。
想起那时候的事儿，他轻笑一声：“行，请帖我收下了，另一件事儿是什么？”
乐然眨了眨眼，摸不清他什么意思，笑了一声道：“三无剑法出世了。”她表情带着玩味，又像是藏着别的什么。江行川看了两眼，点点头。
女人道：“你不好奇在谁手里？”
江行川耸肩：“在谁手里？”
乐然哈哈笑起来，手里的酒空了又满，她一饮而尽，看向江行川：“说起来，”她垂头，脸侧的黑色长发遮住了眼尾：“十年前忘川一战，三无三不剑法失踪，同时，闻名江湖的江大侠也失踪了。”
她又为自己添上一杯。坐在这说了小一会儿话，她自己喝下去的酒已有五六壶，可脸上却不见醉态，眼神也清醒。女人耸耸肩，翘起一条腿来撑在手臂下头：“所有人都说断水江楼已经死了，可总有些人并不这么觉得。”
“你说，这十年间，有多少人在找你？”她抬起头，这样的角度让她眼底露出些眼白。
江行川皱着眉头，沉默了很久才道：“不在我这里。”他脸上露出些苦恼来，直直盯着乐然道：“那东西，我从头到尾，都没见过。”
乐然放了酒盏，也跟着皱眉：“你说真的？”
“真的。”
乐然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变得凝重。
江楼只觉得有一张巨大的网在他脚下撑开：“这不可能啊，我从那里出来后就没去过哪，仅仅留在神医谷，然后……”突然顿住。
乐然往后一仰，叹息一声：“他是在血海尸山里走出来才坐上的现在的位置，你不该小看他。”
江行川想起那位浑身雪白的男人，眉间的深刻痕迹几乎能夹死苍蝇：“仅仅一面，就一面。”
乐然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睛，道：“听说白楼主养了许多男人在楼里，”她给江行川也添上一杯，看着他喝下去，才道：“我曾经好奇那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翻进去看过。”
“那会儿是五年前了，”乐然眼里露出些空茫的回忆神色：“二十多个人，”
“所有人都长的很像。又或者是身形像，又或者是声音像。”
乐然笑了一声，脸上的讽刺不加掩饰：“你说，能让白楼主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会是谁？”
江行川眯着眼睛看乐然，脸上露出愕然来：“你什么意思？”
乐然撇撇嘴：“字面意思。”
“别卖关子，快点说。”
“江大侠，迟钝也要有个限度。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他了，能叫六角楼的楼主为你专门盘下一座大院，里头满满当当塞着的，可都是你的影子啊。”她话里带着讥讽，又像是嘲弄。
她始终不喜欢白夜，就像她讨厌吃香菜，没什么特别的道理。又或者说是一种味道，一种让她讨厌的味道。
江行川眉头皱的更深：“我跟他没什么交集，除了十几年前在楼里。”
乐然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江行川有些麻木的饮尽杯中酒：“为什么……”
所有的一切走马观花的从脑袋里穿过，一遍遍的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可江行川却什么也没找出来。他从未过多关注白夜，那不过就是个曾经的“同僚”，后来离开了六角楼，也没什么值得他多去看的，两人之间的交集少的可怜。
乐然倒是笑了，她扬起眉，话音一转：“其实他倒也不一定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剑法可能在你身上，这话只是江湖上这么多年的猜测。三无剑法再出世的消息是六角楼放出来的，比你在六角楼见到他还要早上不少。”
她叹了口气：“其中的关窍我看不明白，与你说这件事儿也只是想让你自己多留个心眼。”
江行川皱着眉头点头：“我知道，多谢。”
乐然这点倒是没说错。三无剑法再出世的消息，比他从城青村出来还要早上些。与白夜见到他这件事儿没有必然联系，更何况白夜不过见了他一面，就算乐然说白夜对自己情根深种，可贺临洲都看不出来不能确定的东西，白夜就更不可能看穿。
乐然摇头，将酒钱放在桌上：“时辰也晚了，我晚上还有约，就不陪你在这消磨时间。若有事儿，咱们老办法联系。”
江行川点头，女人站起身来，一身黑衣的拉开了门：“楼哥，比起一个还没掀起风浪的追求者，剑法在你身上这口黑锅，你先想想怎么摘下来吧。”
说罢，转身出门。
江行川坐在桌边，垂头看着桌上的毛豆皮。
“当真是……好大一口锅啊……”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将银子放在桌上，从窗翻出去，身形隐入夜色。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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