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九月,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银杏叶开始在枝头泛黄。周叙白身着黑色风衣,笔挺地站在清华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风衣被秋风吹得微微扬起,似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波澜。
下课铃响过二十分钟后,顾昀渡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校门口。他穿着灰色连帽卫衣,领口别着那枚银杏叶胸针,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醒目。阳光透过梧桐枝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今天怎么这么晚?”周叙白快步迎上前,眼神中满是关切,自然而然地接过顾昀渡的书包,仿佛这是他们多年来从未间断的默契。
“实验报告。”顾昀渡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沾着一点实验室里的水渍,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你等很久了?”
周叙白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久久地落在顾昀渡消瘦的侧脸上。这两个星期,他每天都准时来接顾昀渡放学,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看不够这张脸。
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顾昀渡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幕,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高中时那个总是低头做题的少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交错。
“去我家吃吧,”周叙白打破沉默,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我试着做了宫保鸡丁。”
顾昀渡的眼睛亮了一下,可很快又暗了下去,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说:“又失败了?”
“第三次尝试。”周叙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脸上浮现出一丝腼腆的笑意,“至少这次没烧焦。”
周叙白的公寓厨房,此刻一片狼藉。砧板上躺着几块形状不规则的鸡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厨艺的生疏。案台上散落着干辣椒和花生米,灶台上的炒锅还留着可疑的黑色痕迹,那是前几次尝试失败的印记。
“你管这叫‘没烧焦’?”顾昀渡走进厨房,眉头微微皱起,手指着锅底那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周叙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为自己辩解:“是酱汁...浓缩版。”
顾昀渡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便卷起袖子开始收拾残局。他的手腕细得惊人,腕骨凸起像两座小小的山峰,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
周叙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练地切葱花、调酱汁,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你跟谁学的做饭?”周叙白忍不住问道,目光紧紧追随着顾昀渡的身影。
“姥姥。”顾昀渡的手顿了一下,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她走后,就只能自己摸索了。”
周叙白的心猛地一揪,脑海中浮现出顾昀渡空荡荡的公寓里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人面带微笑,却又透着无尽的慈祥。
他的胸口突然一阵发紧,一种难以名状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悄悄靠近一步,手指不经意间碰到顾昀渡的手背,又迅速缩回,仿佛那短暂的触碰烫到了他。
最终,端上桌的宫保鸡丁色香味俱全,色泽红亮,花生米香脆,鸡肉鲜嫩多汁,和周叙白那盘黑乎乎的“作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故意的吧?”周叙白夹起一块鸡肉,佯装恼怒,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顾昀渡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你太笨。”
周六清晨,周叙白还沉浸在睡梦中,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电话那头,顾昀渡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大黄...大黄不对劲...”
周叙白瞬间清醒,简单地应了几句后,便匆匆套上衣服,驱车赶往顾昀渡家。赶到时,大黄正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平时油亮的毛发失去了光泽,眼神中满是痛苦和无助。
顾昀渡跪在旁边,手指深深陷入狗狗的皮毛中,指节发白,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我查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周叙白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抱起大黄,“开车去。”
宠物医院的等候区充斥着犬吠和猫叫,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顾昀渡坐在长椅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恐惧和不安。
周叙白想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些安慰,又怕惊扰了他,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能传递一丝力量。
“肠道梗阻,需要立即手术。”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有生命危险。”
顾昀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周叙白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
“会没事的。”周叙白将他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大黄很坚强。”
顾昀渡的脸埋在周叙白肩头,温热的泪水很快浸透了衬衫。周叙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的苦涩。
“它...它是最后的...”顾昀渡的声音支离破碎,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周叙白明白他没说完的话。大黄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是那段孤独岁月里唯一的陪伴。在那些无人倾诉的日子里,大黄是顾昀渡最忠实的听众,是他在黑暗中前行的一丝温暖。
手术灯亮了三小时。这三个小时里,顾昀渡和周叙白静静地坐在手术室外,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对方力量。当医生终于出来宣布“手术成功”时,顾昀渡整个人瘫软在周叙白怀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病房里,大黄躺在特制的小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显得格外虚弱。顾昀渡坐在旁边,手指轻轻梳理着狗狗耳后的毛发,眼神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你去休息会儿。”周叙白递给他一杯热咖啡,声音轻柔,“我看着它。”
顾昀渡摇摇头,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依然坚定:“我想等它醒来。”
周叙白不再坚持,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窗外,北京的夜幕渐渐降临,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将城市装点得五彩斑斓。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安心的证明,却又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知道吗,”顾昀渡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姥姥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声音。”
周叙白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钝痛在胸口蔓延开来。他想起两年前自己被迫离开时,顾昀渡一个人面对的一切——姥姥的病重,高考的压力,无人分享的孤独。那些日子,顾昀渡就像在黑暗中独自摸索的旅人,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和无奈。
“对不起。”周叙白声音沙哑,眼中满是愧疚,“那时候我不在。”
顾昀渡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是你的错。”
大黄在这时微微动了动爪子,两人同时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大黄。当狗狗虚弱地睁开眼睛时,顾昀渡的眼泪再次决堤。
他俯身轻轻抱住大黄,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周叙白站在一旁,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无能为力的心疼。他想拥抱顾昀渡,想吻去他的泪水,想承诺永远不离开,但最终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安慰如此苍白无力。
出院时已是深夜。月光洒在地面上,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银纱。周叙白开车送顾昀渡和大黄回家,车厢里安静极了,只有大黄微弱的呼吸声,仿佛在诉说着它劫后余生的疲惫。
“明天想吃什么?”等红灯时,周叙白故作轻松地问,眼神中却藏着一丝紧张,“我再试试宫保鸡丁?”
顾昀渡望着窗外流动的灯光,那些灯光闪烁着,像一个个遥远而虚幻的梦。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头,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你不需要这样。”
“哪样?”周叙白的心跳陡然加快,他隐隐猜到了顾昀渡的意思,却又不敢确定。
“补偿我。”顾昀渡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不欠我什么。”
周叙白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关节泛白。他想说这不是补偿,想说这两年来没有一天不想他,想说即使隔着太平洋也从未停止过爱他。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我知道。”
车停在顾昀渡家楼下。周叙白帮他把大黄抱上楼,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软垫上。大黄安静地趴在那里,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个熟悉的环境。
“明天我来接你去医院复查。”周叙白站在门口说,眼神中满是关切。
顾昀渡点点头,突然伸手碰了碰周叙白的衣袖,轻声说:“谢谢。”
周叙白想说更多,但最终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声音温柔而坚定:“晚安。”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叙白抬头看了看顾昀渡的窗口。灯还亮着,窗帘上投下一个清瘦的剪影。他摸出手机,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了条消息:“大黄会没事的,你也是。”
几乎是立刻,手机亮了起来:“嗯。”
这个简单的回复让周叙白的心跳加速。他抬头再看那个窗口,发现剪影已经不见了,但灯还亮着,像黑夜中的一颗星星,微弱却又坚定地闪烁着,仿佛在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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