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该醒醒了,夏将军已在大厅候着了。”
谁在摇晃我?睁眼一看,是个白白嫩嫩的小童推着我的肩膀,王爷是在叫我?
“知道了,我这就去。”张嘴的是我,可声音是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伸了个懒腰,身体不受控制地从一张塌上起身,简单梳洗,经过镜子时,发现我身着华服,男装打扮,准备好一切,身体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朝大厅走去,心情很是不错。
大厅里站着一名男子,穿着圆领窄袖长袍,革带系腰,干净利落。
“夏将军,你何时到的。”我愉悦地唤他。
“刚到不久,王爷。”他转过头来,这笑的灿烂的夏将军,不正是千徊?
“说好了私下喊我太阴 。”我笑着说。
我是太阴?!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只不过这里的太阴说话明媚开朗,与外面的那太阴甚是不同。
千徊过来理了下我不甚齐整的衣服,“你不也喊的夏将军。”
看来千徊也无法按自己的意识行动说话,这里究竟是哪里?难道是千年前太阴的生前?
算了,多想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在这里的经历并不是很连贯,主要是太阴与那位夏将军在一起的事,但可以大概知道整体的情况。
太阴是南疆小国胥漓的王爷,也是名闻四方的方士,能通阴阳辨鬼神,当时的修行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凭借一副潇洒俊朗的长相,被众多女子所爱慕,虽然身处高位,但他为人开朗谦和,平易近人。
而那位夏将军,名唤夏秦羽,是当时中原大国大兴的将军,自小便长在军中,武艺高强,能以一敌百,性格爽朗。
两国边界相邻,上一代大兴王多次想兼并胥漓,却因胥漓地势险峻,毒沼蛇虫遍布,久攻不下。
后来大兴皇位更迭,新王登基,停战言和,世代镇守南境的夏家便让夏秦羽跟着使团到了胥漓。胥漓本不好战,大兴言和之意拳拳,使团受到了殷切的招待。
在接风宴上,夏秦羽遇到了太阴,南辕北辙的两人一见如故。
无事时,夏秦羽日日来寻太阴,太阴带着他逛遍小小的王都,在他被热情的南疆姑娘告白时帮他解围,看他拼命拒绝蛇虫大餐的时候笑话他。
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常常一壶酒,在王府的屋顶一呆就是一夜。
夏秦羽说着他在中原的事儿,多是军中生活的点滴,太阴却很愿意听;太阴说自己是闲散的纨绔,除了旁门邪术一无所知,夏秦羽却说“从此纨绔在我心中是顶好的词。”
那时的两人沉醉在胥漓的风花雪月中。
两个月后,使团即将返回大兴,离开前一晚,夏秦羽带着酒来找太阴。他们依旧在屋顶上看着月亮,却不同以往,两人皆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喝着手中的酒。
“我要走了。”过了许久,夏秦羽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语气很淡,但我能感受到太阴的难过。
“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要是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多好。”夏秦羽的话一出口,太阴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有些慌张,“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只是……”
在他磕磕巴巴时,太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笑的爽朗而开怀,随后用手中的酒壶撞了一下他手中的酒壶,“我会去见你的,一定!”
夏秦羽俯身紧紧地抱了太阴一下,然后一拳轻轻打在他的肩膀上,“我等你”,良久后,转身离开。
“嗯,一定。”
不一会儿,夏秦羽又回来了,太阴好像没发现,我也转不过头去看。只见夏秦羽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阿孟,是我。”
千徊!他能动了!
“我知道你动不了,听我说就好。”千徊在我旁边躺了下来看着天上虚假的圆月。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可以确定此处是太阴以自己的记忆做出的幻境,今天晚上该是他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到这里太阴就没有关于夏秦羽的记忆了,我也就解脱了。”
“太阴应该是想让你身边的小和尚看自己的记忆,没想到进来的是我们两个。”
之后,千徊开始陪我走剩下的回忆。
太阴为了夏秦羽的诺言而努力,放下方术开始认真接触大兴经典,研读政史军法,了解胥漓大兴两国的过往,期间,两人信件往来未曾断绝。
三年后,他向胥漓王提出,到大兴游历学习以促两国往来,胥漓王欣然同意。
夏秦羽的最后一封信,是短短的三个字:待君至。
太阴没有回,所有的话,他可以亲自到夏秦羽面前讲了。
在出发前往大兴的前一个晚上,太阴整理着两人的信件,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小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王爷,打进来了,你快……”
话未说完,小童在流矢下失去了生气,外面皆是呼救声,紧接着,太阴的亲兵赶来,护着他一路杀了出去。
一夜间风云突变,大兴军队似乎从天而降,天亮时,王都破,胥漓王落为阶下囚,胥漓灭。
太阴被藏在了废弃的前朝皇陵中,近卫拼死带回了消息。
原来,所谓的和谈都是假的。
胥漓国小民寡,从来都是仗着天险御敌,大兴假意言和,以通商往来的名义遍插暗探,绘地图,窥国事,胥漓淳朴,竟不曾有疑。
三年的时间,诸事齐备,夏家家主大兴大将军夏有为亲自带兵,占领了这个大兴垂涎已久的边陲小国。
“都是假的吗?三年来的一字一句都是假的吗?所以我帮着秦羽毁了胥漓吗?”太阴陷入了混乱,痛苦与自责几乎吞灭他。
他不吃不喝不睡,不停地自言自语,大概是太阴的样子太过惨淡,千徊很担心我,一直同我说话,唤我阿孟。
几日清缴,夏有为下令通告全城,于皇城前斩首胥漓王。
太阴明白,那是有去无返的陷阱,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王兄受到尸首分离的侮辱。
太阴让所有的亲兵去寻找保护未被发现的王室,他自己则乔装打扮后,只身前往皇城,在重重包围中一支飞箭亲手结束了他所敬所爱之人的性命,他也因心绪大恸,吐血不止,被夏有为所擒。
夏有为连夜酷刑逼问其余王族所在,但太阴只是不断地要求要见夏秦羽,最后换来的只有一句简单的“不见”。
之后太阴再不开口,被夏有为的下属生生断去全身经脉,弃于荒野。
这期间他所受的一切我皆能切身感受,身体与精神都百般煎熬,太阴是恨透了夏秦羽,恨透了大兴。
荒野中的太阴,身死魂未灭,强烈的恨意与痛苦化作了力量,他最终以方术,成为了杀人夺魄的活死人。
再后来,就是乌言的追捕,没想到我来冥府后,第一次见到他,是以这种方式。
太阴记忆里的乌言是个十分冷静的鬼差,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急不躁,即使危机里也能寻得一丝先机。
在追捕太阴的过程中,乌言亲眼看见太阴吞噬魂魄,他相信被吞噬的魂魄没有消失,只是被困在太阴体内,因而从未对他下重手,也为此一直让他逃脱。
后来,乌言找到了方法,他设下束缚阵法将太阴逼入其中,再以自身为容器,将太阴体内的魂魄过到自己身上,然后将其释放出去。
本来一切顺利,可没想到,被释放的魂魄混乱中破坏了阵法,太阴被释放,乌言被反噬,就在这时,千徊赶到,割开双腕与脖颈,以血为祭,强行将其拉入冥府。
接下来,便是我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可这时候,掐着千徊脖子的,是我的手!
我不想伤害他,即使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可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一切都在按照太阴的记忆进行。
这时候,一个女子出现了,紫衣墨发,长着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却与我判若两人。她的双眼不见一丝波澜,脸上无悲无喜,周身却有无尽的杀意,她只是看了千徊一眼,我或者说是太阴,便发现自己碎了。
那就是孟婆吗?那就是从前的“我”吗?
太阴的回忆结束,我也脱离了控制。
闭上眼,努力把自己从太阴的情绪中抽离,睁开眼后,千徊正俯身看我,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阿孟受苦了。”
我想对他笑,让他放心,可我笑不出来,“千徊,千年前,我把乌言拼死护着的魂魄,同太阴一起扔进三途河了吗?”
他顿了顿,抱住我,我被藏在他的怀里,听到他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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