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走完,幻境碎裂,我和千徊重新回到凡因寺。
幻境里漫长的时光,现实中不过是转眼一瞬,只见太阴掐着玄心的脖子,两眼通红,倒是命在别人手里的玄心毫不挣扎。
我和千徊来不及说什么,即刻冲上前去,我拔出夺月砍向太阴抓住玄心的手,在他收手之时拉回玄心,千徊则趁机一击将其推至院墙边上。
我扶好玄心,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他除了脖子上一条黑紫的伤痕,倒是没其他伤,魂魄更是干干净净完全没受到怨气的侵染,我觉得太阴并不想真的伤他。
太阴哼了一声,周围怨气又开始凝聚,千徊的拘魂索也已蓄势待发,但经历过他苦难的我,希望能谈谈。
“太阴,他不是夏秦羽。”幻境中我便知道,玄心是夏秦羽的转世,所以太阴才会那么执着。
“如果他不是,那么谁是?”太阴冷冷地盯着玄心。
“夏秦羽消失了,这里的是玄心,无论你对他做什么,他都只是一无所知的玄心!”
“哦?我的仇呢?我的恨呢?也该这般轻飘飘地散了是吗!”太阴反问我,语气激动,没了刚才的凉意,反而有些像人。
我还未回答,玄心轻轻地拍了下我的肩膀,从我身后走出,朝太阴行了一礼。
“虽然贫僧不知诸位所说何事,但听得出与贫僧有关。”他对着太阴说。
“贫僧是玄心,只活了这一世的三十年,所知所见的也仅仅这三十年,即便如此,贫僧也是施主所怨之人,你恨了千年,也被困了千年,若能解,无论做什么,贫僧都愿意。”
他的话里字字句句都想着解怨渡人,对自己的生死全然不顾,淡然充满佛性,完全没有幻境中少年将军的鲜活,那一刻,我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他真的不是夏秦羽了。
太阴许久无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低着头,忽然毫无征兆地朝玄心袭来,几乎在同时,千徊的拘魂索将他拦住。
两人缠斗中,太阴周身怨气四溢,拘魂索围绕在千徊周身抵挡着怨气的凌乱冲击。
不对劲,哪儿来这么多怨气,远远超出了太阴自身与凡因寺里原有的,对了,那个雕像!
我连忙去看那树洞,果然大量的怨气从中溢出,这究竟是什么?
我将其拿出来,擦掉上面的灰尘,原来是个白玉雕像,雕像的样子,不正是太阴吗?为何这里会有太阴的雕像?为何小小一个雕像上有如此源源不尽的怨气?
“可以给贫僧看看吗?”玄心不知何时跟到我身边。
毕竟他是这里的主持,或许能知道些什么,我便将雕像交给他。
不想,在他触碰的一瞬,怨气再度暴涨,我一着急,连忙打掉他手中的雕像,可在接触到他的手时,内心涌起一阵寒意,那股力量再次从胸口溢出,涌向与玄心相叠的手上,紧接着无数画面毫无预警地撞进了脑海,玄心慌乱地甩开我,我们俩都久久地愣在原地。
“阿孟!”千徊发现了这里的不对,从缠斗中抽身到我身边,太阴也未纠缠,只是看向我身边的玄心。
“发生了什么?”千徊紧张地问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迅速理了理思绪,“我好像,在一瞬间看到了……玄心的,每一世。”
听了我的话,千徊竟然有些开心,“是回溯能力,可以看到人或魂魄诞生之后的生生世世,那是只有孟婆,只有你,才拥有的能力。”
“是吗?”我不断重复着将手握紧又松开,脑子有些懵,不是因为回溯的能力,而是因为刚才看到的一切。
玄心的魂魄自诞生起,于天地间生死轮回19次,除了夏秦羽那一世,世世为僧尼,为道者,修佛问道,红尘往来却未入红尘,如此的虔诚令我震撼。
我说与千徊听,千徊倒并不意外,“玄心眼中,阴阳无界,人鬼可见,却能不受影响,持佛心,辨阴阳,纵然慧根深厚,也不是轻易能修成的。”
我和千徊聊了许久,玄心还是一动不动,太阴也盯着他一动不动,我走过去问他:“大师,你怎么了?”
他缓慢地转过头看我,“贫僧似乎,想起来了。”
此话一出,能感受到不远处的太阴一震。
“想起什么来?”我问。
“生生世世。”他回答。
“包括,夏秦羽?”这句话是太阴问的,问得有些颤抖。
玄心看着太阴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包括夏秦羽。”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小声问千徊。
“你是在无意中使用的回溯,没有加以控制,而玄心是高僧,意外中通过你,也在瞬间获得了自己生生世世的记忆。”千徊说。
太阴和玄心又陷入了沉默,我和千徊只是看着,经历过一切的我们,知道太阴有个问题,需要一个答案,即使他死后作恶多端,也有资格为生前的事得到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现在我已经知道,只剩他问出口了,玄心似乎也在等。
片刻之后,太阴收敛了全身的怨气,干干净净的,回到当初如光一般的胥漓王爷,他语气平淡,就像是只是打个招呼般随意地问:“夏秦羽,你为何不肯见我?”
玄心用他一贯平淡的语气说:“不是不肯,是不能。”
当初大兴攻打胥漓的计划,是大兴王与大将军计划的,一场几乎真做的假戏,不止骗了胥漓,也几乎骗了大兴所有人,其中包括夏秦羽。
他满心期待地等待太阴的到来,却等来了家主带军攻打胥漓的消息。于是他不顾家人阻挠,独自前往胥漓寻找太阴,却被夏有为的人发现囚在附近的寺庙,也就是如今的凡因寺。
困在庙中三天,他只能抚着手中的白玉雕像告诉自己,太阴那么聪明不会轻易被抓。
那块白玉是他偶然所得,一见就觉得纯粹温润如记忆中的那个人,便自己一刀一刀刻了待见面时交给他。
三天后,紧锁的门打开,满身是血的夏家小将带着一队人进来,将一个包裹扔给了他,里面是一封封他写给太阴的信。
小将告诉他“太阴死了,我亲手了结的,经脉尽断。”说完,小将就觉得脖子一凉再没了意识。
夏秦羽疯了,真的疯了,一把雕刻的小刀划过了众人的脖子,血一层层地淋在白玉雕像上。
“我要你们给他陪葬!”他形如鬼魅,无人可挡,浑身是伤却宛若不知,直到夏有为赶到,亲手了结了他口中“被敌人所惑背弃家族之人”。
这个答案是太阴没想到的,他毫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忽然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悲伤且绝望。
“我坚持到现在为了什么?灭国之仇没能报,如今大兴也早已消失,而恨了千年的你,说你从未背弃我?甚至……哈哈哈哈哈,你说我要不要信你?”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回头是岸。”与太阴的绝望不同,玄心像个叙述者,毫无感情地叙述一切。
面对冷静的玄心,太阴好像接受了这个答案,平静下来后问:“夏秦羽,我知道这是妄想,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即使只有一刻,我们能回到过去吗?”
玄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后退了一步,说:“贫僧是玄心,即使回想起过往,贫僧仍是玄心,夏秦羽只是千年前的短短一世,如今说与王爷听,是希望你能脱开无谓的枷锁,入了轮回,这一世便算不得什么。”
“所以在你的生生世世里,我算不得什么。”太阴自嘲。
玄心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什么。
“小心!”千徊突然出手,将玄心推开,只见掉落在地上的白玉雕像裂开了一条缝隙,而缝隙里有什么正在往外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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