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房间中，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着。
“你给我出来！”
一个暴戾的声音嘶喊着。
他停下脚步，光线从小窗户上照进来，投射在他的脚上，一阵宛若蜉蝣的尘埃在上下跳动！
“别装神弄鬼！”男子气不可遏，显然已经到了愤怒的山巅，“我现在已经来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嘛！”
依旧没人回应！
来人继续说道：“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出现，我敢保证，我一定让你们这趟卫国之行有去无回！”
他开始数：“一！”
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奔窜。
“二！”
“三——”
刚数到最后一声，忽然一阵脆生生的响动从不知名的地方响起。来人警觉异常，警惕地喊了一声：“杏儿？”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阵隐隐约约的沙沙声。
来人挪动脚步，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之中不知何时散落着一个灰褐色的海螺，在他行进之间，海螺似乎动了动。
他停了下来！
黑暗中，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短促的尖叫声。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柳杏儿的声音。他拧着眉头，那简短的叫声消失之后，整个屋子又开始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寂静无声最为可怕！
“杏儿，是你吗？你在哪里？你怎么样？”
来人的问话像是油锅里的水花，一瞬间引爆了什么。不过刹那，整个屋子被钻心蚀骨、锥心难熬的凄惨声音包围充斥，间或夹杂着裂帛之声，若是细细听，似乎有微弱的声音在喊着：“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
不用想，任何一个男子听到这般女子的哀嚎，都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来人像一头暴躁的野兽，再也控制不住，一脚将边上的梨木椅子踹飞。
“出来，你给我出来！”木头的爆裂声混着他的咆哮，激起粉尘簌簌，似乎要将整间屋顶掀掉。
背后，一人轻巧走出，正是先前指使超威、超雄绑了杏儿的人。
来人耳际一动，眼锋劲扫，转身如雷电，不过顷刻之间，大手已经扼住了黑暗中的人。
他起了杀意，虎口钳住脖子的同时，能听到骨骼相撞的细微声响，似乎下一秒就会让手下的人去到黄泉。
“真没......想到，现在这样杀意凛......凛然的人，竟然会是......会是以随和不羁著称的顾烁顾老板......”
“少废话，柳杏儿在哪里？”顾烁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顾老板不愧是坐拥金山银山的人，浸淫在商海里，竟然连‘知恩图报’都忘了！”
顾烁不为所动：“当年的事，不应该算在你的头上！”
“怎么？当年你在萧国受了重伤，难道不是我父我母搭救于你，这才让你免于被乱箭刺死？如果不是我贴心细致的照料，你受伤昏迷的大半个月，能相安无事？顾烁，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的人......”
“住口！”顾烁制止他，“水俊逸，你现在把柳杏儿交给我，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是吗？”
“绝不反悔！”
水俊逸笑眯眯地将视线投向顾烁身后：“你看！”
在他身后，原本还黑漆漆的四下，突然亮堂起来，显出一间房子。四周都用木栏杆围住，透过沉沉灰木，稻草铺就的地上，昏迷着一个女子。
衣衫破烂、形容不整，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还是半死不活。
不用想，方才那充斥整间屋子的凄惨叫声一定来自这个女子。但凡听过刚才的声音，都可以猜到这个女子经历过如何非人的折磨。
只是看了一眼女子的侧脸，顾烁就发疯似的，扯住水俊逸的脖子，连连后退，脚步越来越快，一直将水俊逸逼到了墙壁上。
方才，顾烁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没有下死手，是以水俊逸还有功夫跟他说那样久的话。而现在，水俊逸的脸成青紫色，随时随地都会一命呜呼。
顾烁恨声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似乎没有想让他回答，顾烁的手越来越紧，水俊逸像个窒息的公鸡，只能胡乱扑腾自己的手臂。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顾烁手里，后者却突然松开了手。
水俊逸跌倒在地，拼命咳嗽起来，缓和了好一会才道：“我把她怎么样？顾烁，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难道你没有听到刚才的叫声？难道你没有看到她现在的遭遇？我还要告诉你，刚才可是有好几个彪形大汉从这屋子里离开，你可是个男人，你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话声戛然而止，水俊逸看到顾烁不言不语，神色极为平静，这让他后背一阵发麻，便知道这一回他是真的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顾烁，我......”水俊逸有些慌神，“我......我要是你，我会立马过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顾烁停下脚步，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竟然连当下最紧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一脚踹开大门，顾烁跪倒在地上，双手伸向空中，一时间竟然有些无从下手的意思。
他将杏儿的衣衫整理好，好在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想必，她孱弱的身体之下，一定藏着更多更大的伤痛。
顾烁将杏儿的头抱在膝盖上，轻声说着：“醒一醒，火乐来了，火乐带你回家了！”
水俊逸哼笑一声：“难怪，我说顾老板一向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配置，今日怎么如此朴素，原来是为了装可怜见自己的小情人！”
不错，顾烁今日穿的正是第一次和杏儿见面之时穿的衣服。他知道自己在杏儿这里已经没有了信誉可言，但他仍然存着一丝希望，希望看在“火乐”的面子上，她可以对他和颜悦色哪怕一点点。
水俊逸见顾烁不甚反应，继续道：“顾老板，你这样人中龙凤的人，家财万贯都接近呼风唤雨的地步，何至于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让自己失了身份？且不说她够不够格，单说今日她这样一副残破的身子，你顾老板胃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特别了，竟然没有半点嫌弃！”
顾烁抱着杏儿走出牢门，他站到水俊逸身前，丝毫没有半点嫌弃，只有对杏儿的怜惜。此刻他怀中不是一个被人玷污的可怜女子，而是一个易碎的宝贝，他必须要好好呵护。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遭遇过什么，我都不在乎。从始至终，只要是她就好！”
“那我呢？”水俊逸急匆匆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不管是从前你在萧国的时候，还是今天，你从来可曾给过我一个好脸色？我知道，我所想要的不过是奢望，我也没有要求你必须给我什么，我只是......只是......想要你哪怕和我平平静静地说上几句话都行——难道这是什么很无理的要求吗？”
顾烁眯起眼睛：“当年我就跟你说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当时，我让你选择杀了我，还是放了我，你选择了后者。而今，你对柳杏儿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留你的。等杏儿好了，我会向你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说完，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转身离开了。
抱着杏儿，顾烁的背影那样坚决，他们走向渐渐明亮的光影之中。
“顾烁！”
身后传来水俊逸的大喊声。
“顾烁，不管我水俊逸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人。至少有一点你可以相信，我不可能对女人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我家中有亲娘、胞妹，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他的声音弱了几分，好像这短短两句剖析，已经叫他耗尽了心力。
“柳杏儿此番形态，不过是我刻意为之，绝非是真的受了什么委屈，你大可以放心......”
未等说完，顾烁已经抱着杏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水俊逸像个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光线自他的头顶打下来，照出了他唇角的笑。
说来奇怪，他生了一张如此不易被人记住的脸，那唇畔的笑容却近乎醉人、近乎梦幻。
水俊逸似乎混不在乎。
但，在他转身的时候，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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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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