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尘愿靠在闻柏舟身上打瞌睡，一整天的疲惫又加上快两天没进食，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昔日红艳艳的嘴唇也异常干燥苍白。
闻柏舟拿出钟钰给的一张卫生纸撕下来一半，正仔细给他擦着脸上残余的鼻血，纸巾卷着食指轻柔地擦拭鼻下干掉的血痂。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纸巾可是稀有资源，能省则省，保不齐到后来还有什么用。
夜里的风又冷又刺脸，韩尘愿找了一堵稍微避风的角落，如此大家缩在一起能暖和一点。
不料，在闻柏舟擦拭过程中，他不经意间瞥道一抹红色，隐约看到对方蜷起来的手心，还没等他看清楚，对方就把手慌忙错开了。
韩尘愿突然一把抓住闻柏舟的手，惊异地发现那些片片擦伤遍布双手，几乎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有些手足无措，心疼得捧起来吹都觉得用力太大。韩尘愿从背包中取出闻柏舟之前在药店准备的酒精和药膏，学着学校交的包扎方式小心翼翼地为伤口消毒，然后用纱布轻柔地包裹了两层。
闻柏舟轻声安慰：“没关系，这些都不是丧尸咬的，都是刚才爬机械臂不小心划到的小伤口。”他的声音中带着轻松，面上也笑得温和。
韩尘愿什么也没说，闷闷不乐地趴在他怀里。
闻柏舟顺势摸了摸怀中人的头发，手感柔软，不由得想多揉两把。这家伙不出声的时候，那些委屈、失落、伤心的表情真恨不得让人把命都给他。
委屈的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状态都被人看在眼里，抱着对方刚包扎完的手又蹭了蹭手主人的腰腹。
闻柏舟的声音染上笑意：“干什么呢？多大了还撒娇啊？”
嘴上虽这么说，动作却不自觉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搂抱住了他，闻柏舟掌心温热，刚好为怀里冻得有些发抖的人提供热源。
韩尘愿拿指尖蹭他没有受伤的手背却被按下，觉得有些不开心，张口咬了上去，全然不顾自己几分钟前还在意的粗鲁问题。
反正刚才他那么着急粗鲁杀丧尸的那一面都被瞧到了，也不差这点。
闻柏舟被他这个举动逗笑了，却也没有挣脱。他眼中带着柔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有些任性的弟弟，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韩尘愿的任性和撒娇在他眼中显得格外可爱，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让闻柏舟在这末世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
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一些。
他想问韩尘愿是怎样的在意他？是因为他是他哥吗？还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个布娃娃也都有感情了，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自己未免有些太自恋了。
闹了一会儿，都有些疲惫了，所有人都饿着肚子斜靠在墙边休息。钟钰被他们这几个血气不太方刚的大老爷们儿围在中间，倒是感觉不到什么冷气，元元乖顺地缩在她身边昏昏欲睡。
她担心道：“是不是不能这么睡啊？这么冷的天，睡着了冻坏怎么办？”
月色深沉，繁星点点，夜风越过背风墙直钻进衣袖，让人不由得打起寒颤。钟钰起身让大家打起精神：“都先不要睡，现在太冷了，睡着了说不准明天都醒不过来了。”
快入冬的天气，大家都只有自己在园区穿的薄外套，真要这么睡了，醒不过来倒不至于，感冒发烧还是有可能的。
这句话如同警钟，话音刚落，几个人就立刻睁开酸涩得眼睛，强撑着困意舒展身体。经过两天的恶战，大家不仅没补充什么能量，反而一直在因为对付丧尸而消耗。
“要不聊聊天吧！”钟钰抱着快要睡着的元元说道。
韩尘愿扯着嗓子说：“聊什么啊？我现在好累，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啊。”
钟钰思索了一会儿，提议道：“那大家都讲讲自己从哪里来的吧？或者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一场丧尸病毒让来自五湖四海的我们聚在一起，从园区一路躲丧尸逃出来，也是一种别样的缘分。”
……
……
喂！你们不说话让我很尴尬的欸！
秦海率先坐起身配合：“那我来开个头吧！”
其实韩尘愿一直对于秦海这个神秘大叔挺好奇的，之前那次就尝试找他聊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那次最终关键时刻，他哥回来了所以就没有成功，此时听到这个一个激灵，在闻柏舟怀里从懒得翻身的小咸鱼直接变成了爱听八卦的大眼猫。
“就这么……开始？”秦海看着大家齐齐望向他的眼神，好像他就是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下一秒就要编出八百个百折千回跌宕起伏的言情话本。
“开始吧！开始吧！大叔！”韩尘愿这时也不感觉冷了，眼中闪烁着光芒，要不是闻柏舟了解他，都觉得他这是饿太久回光返照了。
于青凡笑他：“这么快就恢复元气啦？”
秦海看到他们期待的样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声喟叹，叙述道：“其实我就是打了一辈子工，一生都在为生计奔波，太累了，想回家转转找一份清净。星市刚好是我路过的一站，却没想到停在了这里。”
车站提示音响起，提醒乘客窗口检票。秦海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走在车站门口，想要歇歇脚再往里走。
多年的南下务工经验，让他对海城车站的布局一清二楚。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下南方时，还是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当时连车站的开水箱都不会使用，初生牛犊不怕虎，只靠自己的意气风发，扎据在这个陌生又繁华的大城市一年又一年。
转眼间，鬓间的丝丝白发诉说着岁月的痕迹。如今，他也该退休了。家里的顶梁柱换了人，他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也注定会被这个时代所抛弃、遗忘。他看了看自己背上的大包，还有手里提的两桶方便面，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
秦海有些怅然若失，在一个城市几乎奉献了自己的半生，最后留给他的也只不过是一个背包罢了。
正歇脚的功夫，听到旁边的一对情侣商量着他们将要去的城市而自己制作的旅游攻略，为此还有些争执，差点吵了起来。
秦海上前去，语气敦实客气，像位亲切的老乡。
“两位年轻人，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这个城市在哪里啊？”
刚才还气呼呼的女孩听此便热情地解释道：“我们要去的就是星市，有一个非常出名的文化园区，据说极其恢宏壮观，所以就想去一探究竟。”
男孩语气有些抱怨，挤上来说：“但是那里在节假日期间人太多了，还不如到那个城市的其他地方逛逛呢！你非要去人挤人。”
“你懂什么？你去不看当地特色那你去干嘛？还不如我自己去。”女孩气鼓鼓地扭头走开。
男孩很有经验似的，叫喊了几声，蹲下拿起地上的包熟练地追了上去。
秦海目送那对情侣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心中泛起一丝波澜。在车站大厅的喧嚣中，他沉思良久，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退票。
循规蹈矩这么多年，他想给自己一个探索未知的机会。
从海城到他的老家，星市是必经路，于是他订了两张票，中间换乘时间间隔一天一夜。他想让自己开心开心，退休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反正他老婆儿子都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列车启动，秦海却接起一个电话，屏幕上显示海城的地址。他点了接听放在耳边，对方温和的声音和话中透出的信息极其不一致，总有一种想让他在温暖里溺死的柔和。
柔和的嗓音正播报着他的体检报告单。
随着多年的操劳以及工作环境的恶劣，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早已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份体检报告单在一周之前他就已经看过，之所以退休，是因为，秦海早已知道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做任何高强度工作，体检报告一出，公司便以身体状况不达标为由，给他相应的补偿之后就将他辞退了。
身上的器官几乎没有达标的，不过，在他看来就是人体衰老的自然规律，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去耗费半生的积蓄去治疗。
他看着窗外一道道模糊的身影，无一不行色匆匆，他有些百感交集，又掺杂点迷茫。
回去吗？
他决定先去星市看一看那对年轻情侣所说的气势宏伟的园区，这样就能够暂时不用想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所以大叔，您是自己来的？”韩尘愿发出疑问。
秦海点头。
“叔，您生的到底什么病啊？为什么不治了？”于青凡不解，既然有了时间和钱财，生病自然是要去治的，让自己平安幸福的生活是最基本的，否则工作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海说话沉稳有力：“由于我工作性质的原因，再加上年龄大了，身体出问题很正常。医院检查出来我的肝肺脾胃没有一块好地方，身体机能这块，治疗之前或许还能撑一段时间，一旦碰了，那就是个无底洞，到医院也无从下手。”
一片沉默……
正在上学的韩尘愿他们可能还不懂，但于青凡和钟钰这种踏入社会的，都很理解这种漂泊无定的心境。他们也知道独身在外有多艰难，更不会瞧不起任何一个想要努力生活的劳动者。
本来是为了防止大家睡觉所以才一起聊天的，韩尘愿听着听着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了，牙齿上下打颤，不由得缩进闻柏舟怀里。
“你们有没有觉得更冷了？”
于青凡开口：“深夜了……”
韩尘愿：“那还讲吗？”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说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时间。
丧尸爆发这几天除了必要时刻，所有人都没有使用手机。不仅是因为没什么用处，不能打电话发短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都在期望着恢复正常的那天，万一可以用呢？万一明天世界就恢复正常了呢？
“不是深夜了，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随着话语的落下，他为了节省电量，再次关闭了手机，让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熄灭。
“那再来个吧？该谁了？”闻柏舟提议：“要不转小刀吧，转到谁就谁，类似真心话大冒险那种。”
看大家都没意见，闻柏舟拿出类似匕首的水果刀，一个用力刀就在水泥地上转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刀柄轻轻刮过地面，随着刀柄与地面的摩擦声逐渐减弱，刀子缓缓停下，指到了钟钰和秦海的中间。
“钰姐，这不就到你了吗？刚秦叔都说过了。”韩尘愿努力打起精神，尽管眼皮已经非常疲惫，但这么冷的天，他可不想再发烧一次。
钟钰轻咳一声，摆好讲故事的状态，抱着元元细声道：“我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大学毕业就去创业了，也没做好，就一直在星市开这个店，之后的前因后果你们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了。”
……
“没啦？”韩尘愿疑惑。
钟钰看着他点头。
于青凡撺掇着继续：“那接下来呢？继续继续，下一个！”
韩尘愿和他向来喜欢斗嘴，他忍不出交锋：“你搁这传号上菜呢？”
于青凡也看不惯他：“小小年纪，让你哥教教你尊重二字怎么写。”
言宁转动水果刀，刀指向了于青凡才停止了这场还没开始的口水战争。
于青凡被转移注意力，搂住言宁羞涩道：“哎呀，我讲什么啊？那肯定是我和阿宁的爱情故事啊。”
韩尘愿服了这对gay，忍不住又当了杠精：“申清题啊，是来自哪里？怎么到的这里？”
“怎么哪都有你！”
秦海已经习惯了，再次出声调停。
于青凡整理思绪开始道：“其实……”
韩尘愿：“你们看……”
话语被打断。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闻柏舟刚开始也准备制止韩尘愿捣乱，却在眼睛不经意间望向韩尘愿指的方向时顿住了，怔道：“你们看……”
于青凡更生气了：“哥们儿，你怎么这么溺爱，这么包庇？！”
就在于青凡准备站起来决一胜负时被言宁按下，他的头被扳向大家齐齐看去的方向，嘴里不由得惊叹。
“卧槽……！”
只见远处一架红绿灯交替闪烁并有些笨拙地穿梭在楼宇之间的无人机正向他们飞来，不断靠近。
言宁：你俩能不能不要天天杠精附体啊？！（无奈扶额）
闻柏舟：（温柔看着韩尘愿，甚至觉得很可爱）
秦海：这两对gay……（叹气）
钟钰：逃命路上还**？
秦烁：不要cue我
元元：阿巴阿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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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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