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安在王府里一连睡了好几天,终于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总算能下床了。
相月紧张兮兮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都做了和朔男子的打扮,但是因为宋临安雪白的肤色和周身的气质,看起来完全不是和朔人,再加上他大病初愈,走动起来带点弱柳扶风的气质,让不少生长在草原上的男男女女都看直了眼睛。
而宋临安则毫不在意。
宋小公子在皇城里走动时也是这么个状况,甚至有时候还会遇见大胆一点儿的大雍女子假装不经意撞进他的怀里,宋临安已经习惯了。
他带着相月在一家看起来勉强合格的茶肆中坐下,面无表情地听相月在一旁和小二交流。
这家茶肆的风格和大雍很像,小二看面貌也是大雍人,这才是宋临安敢走进来的原因。
小二满头大汗,腰都要弯到桌面上了:“十分对不住,客官,您要的这几种茶水我们这儿真没有,要不我给您上我们这儿畅销的?”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们开店给死人做生意啊?”宋临安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正好被小二听得清清楚楚。
小二脸色微变,实在是有苦难言。
宋临安要的茶水在大雍都比较常见,但是在遥远的和朔就很难说了。商队从大雍带来的商品基本上都上供给了和朔的贵族,流到他们小店家手里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好货了,哄一哄底层阶级的和朔人还好,想哄骗宋临安这样的小少爷,被宋临安骂上一两句还算是轻的了。
“走吧,这种鬼地方你们也活得下去。”宋临安满脸郁色,站起身就想往外面走。
小二忙不迭地送客,想把这尊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小公子赶紧送走,却不料里面的隔间突然有人开口道:
“宋小公子,你不远万里跑来和朔,王女殿下竟然连杯‘玉浮春山’都舍不得给你喝么?”
宋临安即将跨出店门的脚步一顿,蓦地回过头往茶肆里看,却只透过稀稀疏疏的竹帘,模糊地看到了站在里间的一道修长身影。
相月有些担忧,低声道:“二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宋临安没理他,眉心一皱,转身大步往里间走去。他大病一场之后想通了一些事情,比如既然桑兰把他带到了和朔王庭,还让人给他治病,加上那晚逃跑前桑兰对他说的那些话,桑兰肯定不愿意放任他莫名其妙死掉,既然有了这层保障,宋临安的行事也愈发乖张起来。
他粗暴地掀开竹帘,和里面的男子对视上。
这人是桑兰的兄长。
宋临安几乎不用去猜,看到男子面上那双和桑兰一模一样的绿眼睛之后,就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男子身量很高,比他见过的三王子吉格勒还要高上一点,**着精壮的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袭繁复的腰裙。
男子朝宋临安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随后自己坐到了矮桌的一侧:“宋小公子,幸会幸会,我是查干。”
宋临安回想起先前在路上读过有关和朔王庭的情报,立刻知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和朔王庭现如今成年的王子公主寥寥无几,除去已经死了的三王子吉格勒之外,就剩下一名六王子,和即将成年的十四王子。公主则更少,除了七公主桑兰,就只剩下一位据说重病缠身的九公主,基本上不在人前露面。
宋临安毫不客气地在查干面前坐下,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六王子。
他从查干的眉眼看到查干的嘴唇,又顺着往下看了看查干**的上半身,那比小麦色还要更深一点的皮肤上光滑如新,没有丝毫纹身装饰。
这很奇怪,三王子吉格勒的身上还残留有纹身的痕迹,这个六王子身上却没有。
他想起在桑兰的脖颈处看到的金色纹路,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我不知宋小公子竟然好这一口?”查干见他久久不出声,眼睛却一直看着自己,眼里的兴致愈发浓郁,语气都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宋临安收回视线,愠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查干咧开嘴一笑,将面前的茶碗往宋临安的方向推了推:“别生气,按照你们大雍的说法,我和宋小公子你还算的上是亲戚呢。桑兰叫我一声哥哥,你也得叫我哥哥是不是?”
“哥哥?”宋临安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桑兰会叫你哥哥?”
查干脸色一僵,暗自咬了咬牙。
就那女人虐杀吉格勒的模样,宋临安都能脑补出桑兰叫查干哥哥的场景。
那肯定是在杀查干的时候。
宋临安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微微抖了抖,指尖摸到茶碗的碗口摩挲了两下,这才慢悠悠道:“六王子,你叫住我有什么事吗?”
“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查干的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仿佛是包容不听话的幼弟一般:“只是我听到了一些传言,说王女殿下不满意大雍送来的和亲公主,现在正准备另找王夫呢。”
“不知道这个消息,宋小公子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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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送来的是个男人?”
昏暗的王帐里,草原王披着薄纱看向面前跪在地上的儿子,眉心皱了起来。
查干神色恭敬,垂着头道:“是,三哥和大雍的皇帝谈判之时,大雍皇帝提出附赠一名和亲公主给三哥,可是忽然又听说王女殿下还未成婚,便将公主换成了宋丞相家的小儿子。”
“大雍皇帝说希望借此与我们和朔重修旧好,那宋家小儿美貌非常,又很乖巧,给王女殿下当个小宠是最合适不过了。”
草原王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深邃的眼睛看向查干的时候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用他尖锐的目光一点点把查干从里到外都剖开看个究竟。
查干的额头几乎要贴在地面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草原王才缓缓开口:“桑兰确实年纪不小了。”
查干面色一喜,又道:“可是三哥却因为这个原因,被王女殿下迁怒,在护送和亲队伍回来的时候被王女殿下虐杀了。”
他着重加深了虐杀两个字,声线紧绷,按在地上的双手也缓缓屈起一小块指节。
“虐杀?”草原王这才认真起来,稍微坐直了身体:“他不是畏罪自杀吗?”
“父王!”查干仰起头,双眼通红,那双和草原王一样的绿眼睛里满是愤怒与恐惧:“我找到三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被撞烂了。根据和亲队伍里的护卫们说,王女殿下进了三哥的帐篷之后,又叫了宋公子过去站在门口,没过多久,三哥就被人拖了出来,而宋公子则面色发白地跑了。”
“脸烂了怎么看得出那是吉格勒?”草原王不看儿子惊愕的表情,道:“你身为桑兰的兄长,怎么做出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查干几乎要咬碎了牙齿,但他不敢在草原王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又低下头哽咽道:“我和三哥一母同生,实在不忍三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父王,我们也是您的孩子啊,请您一定要为三哥做主!”
草原王看着他久久不语。
最后他也没有回应查干,只是在查干离开王帐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
“查干,既然你也是我的孩子,为何桑兰敢做,你却不敢?”
你却不敢?
查干静静等待着宋临安的回复。在这漫长的等待时间里,他又把昨晚在草原王的王帐里发生的一切回想了一遍,从里面咂摸出了更深层的滋味来。
他的父王问他,为什么不敢像桑兰一样。
查干眯起了眼睛,宛如一只正在捕猎的饿狼。
而他的猎物就是面前这位来自大雍的宋小公子。
“我怎么相信你?”宋临安把玩着手中的茶碗,没有要喝的意思,又长又翘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王令很快就会下传。”查干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想必王女殿下此刻正在王帐里吧。”
“宋小公子,不是我对桑兰有意见,而是我实在不忍心看见你这么个漂亮的人儿栽在她的手上。”查干看着宋临安的脸,接近赞叹般地低声道:“宋小公子,你知道我的兄弟有多少个吗?”
查干冷哼一声,自顾自道:“父王的子女众多,我虽然排行第六,但是现在整个和朔王庭里成年的王子和公主只有三位。”
那双饿狼一样的绿眼睛紧紧盯着宋临安,查干继续道:“我,桑兰,以及桑兰那个病的快要死的妹妹乌珠。”
宋临安的头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不是很懂为什么查干要和他说这些,脸上露出点儿不耐烦。
“你知道我那些成年的兄弟们都去了哪里么?”查干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一样,双手撑在矮桌桌面上,上半身向宋临安探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桑兰杀了他们,就像她杀了我三哥那样杀了他们。”
宋临安瞳孔一缩,整张脸不自然地发白,指尖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
“你看到了是不是?那天晚上。”查干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上面任何转瞬即逝的表情:“只要你说出来,告诉我三哥的帐篷里发生了什么,我就送你回大雍,怎么样?”
宋临安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看着那双和桑兰相差无几的绿眼睛,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茫茫月色下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桑兰。
砰!
矮桌被宋临安一脚踹翻,他整个人惊惧不已地往后退去,微凉的茶水溅了两人一身,查干的胸膛上还挂着可笑的茶叶末儿。
“二爷!”
守在门口的相月听见里间的动静,立刻撩起帘子窜了进来,随即被这幅场面惊呆了。
他家二爷撑着上半身仰躺在榻,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伸长了踩在翻倒的矮桌上,那矮桌正好滚进六王子查干的怀里。
查干的眉眼上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胸膛上还有几片泡发了的茶叶,两人的诡异姿势惊得相月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咳咳咳、”宋临安爆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连忙伸手找相月:“相月,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相月立刻如梦初醒般同手同脚地走过去,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查干,随后把自家少爷扶起来。
宋临安衣服的下摆都被茶水打湿了,靴子也湿了一小块,发髻歪斜,惨白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在相月的搀扶下翻身下榻,板着脸就往外走,查干在后面赶忙问道:“宋小公子?你就这么走了?”
宋临安回头,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六殿下,我身体不适,不能作陪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肆。
“二爷,你走慢点。”相月一路小跑着跟在宋临安身后,气喘吁吁。
两人穿过不太热闹的大街,和朔王庭的繁华程度自然没法和大雍皇城相比,看着街道两旁明显是近几年仿照大雍新建的房屋,宋临安的心情就更加郁闷了。
他没想到自己对桑兰的畏惧竟然这样深。
仅仅是因为查干提了一句桑兰,他就怕得浑身发抖。
宋临安面色十分难看地跨过王府大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庭院里晒太阳的桑兰。
他脚步一顿,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桑兰那边看去。
只见桑兰浑身沐浴在阳光下,一身墨绿的骑装显得她整个人身高体长,那头长而卷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又披在背上,编织在发丝里的宝石玛瑙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她坐在庭院的小桌旁,一双长腿随意地搭在另外一张石凳上,手边散落着好几卷散开的卷轴。
很奇怪,明明桑兰的样貌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每每看到她的那一刻,宋临安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回来了?”桑兰头也不抬,指了指小桌旁边空着的石凳:“坐。”
宋临安浑身僵硬地挪过去,然后又慢吞吞坐下来。
他看了看桑兰的着装,又看看自己,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身和朔打扮十分招笑。
桑兰那身骑装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英姿飒爽,带着草原上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而自己穿着则像披着人皮的黄毛耗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宋临安一想到自己现在肯定很可笑,他就恨不得立刻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再也不要出来。
他在这边忍不住悄悄做小动作的时候,那边的桑兰放下了手里的卷轴,懒洋洋地看向宋临安。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是宋临安没有发现。
“王庭好玩吗?”桑兰淡淡道,侍女适时送上茶水,给他们俩一人倒了一杯。
清香馥郁的味道瞬间在这方小天地弥漫开来,相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看向茶杯的神色有些惊讶。
这个味道……是今年新采的‘玉浮春山’。
宋临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有些欲言又止。
桑兰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殿下。”宋临安像是鼓足了勇气,拿着茶杯的手指都有些发白,他抬眼看着桑兰的双眼,尽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害怕的神色来:“殿下会送我回大雍吗?”
桑兰的眼里露出意外的神色,她眉头微挑,笑道:“我记得之前在路上我和你说过这件事情,想要回大雍,你必须得做点什么。”
宋临安的指尖发颤,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桑兰的眼里充满了恳求:“为什么?你又不喜欢我,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帮助,甚至还会是你的阻碍,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你不愿意吗?”桑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把问题推给宋临安:“你有心仪的女子?所以不愿意和我成婚?”
“这不关其他人的事情,我也没有心仪的女子。”宋临安语速飞快,甚至还在说话的间隙一口气把那杯茶喝了个干净,他嘭地一声把茶盏放在桌上:“你先前还和三王子说大雍在利用我来对付你,为什么你现在就不在乎这个了?”
侍女上前又给他斟了一盏茶水,随后又默默地退回原地。
桑兰默默地听着,等宋临安说完之后,她才出声:“你今天见到谁了?”
她的语气有些发凉,听得宋临安在正午的阳光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我……”
桑兰见他这幅样子,笃定道:“你见到我六哥了?”
宋临安忍不住瞪大了双眼,额上冷汗直冒,他死死地咬住腮帮,这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十分地颤抖:“是、是……他找的我。”
桑兰躺回椅子上,不再看他,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宋临安,我想你应该明白。”她不看宋临安,避免再把这人吓出一场病来,“你来到了和朔,能帮上你的只有我,也只有我会帮你。”
桑兰把视线放在宋临安身后的小厮相月身上,目光沉沉:“不管你想回大雍,还是想做什么,我希望你在做事情之前多多用用你的脑子,你父兄那么聪明,能把大雍皇帝玩得团团转,为什么到你这里就只长了张好看的脸?”
宋临安被她这段话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被羞辱的意味,这次的羞辱比上次桑兰用鞭子拍他的脸来得更加严重,简直要让宋临安无地自容了。
他有些崩溃,干脆自暴自弃道:“是,我是没有兄长和父亲那么聪明,但是桑兰——你为什么一直在吓我?”
宋小少爷眼眶都红了,这也是他第一次露出这么激动的情绪:“你让我在帐篷里看那些,又把我和相月单独带进王府,现在又用语言恐吓我,你……”
他咬咬牙,把桌上的茶水当酒水一样喝下去,试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配合你成婚吗?还是要把我像三……”
“宋临安!”
桑兰呵斥一声,吓得宋临安双腿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了,幸好他面前还有张小桌子让他扶一扶,这才不至于狼狈地跌倒在地。
桑兰叹息一声,那双绿眸幽幽地看向他。
紧接着,她站了起来,带着一身被太阳晒得热乎乎、暖洋洋的身体走近了宋临安,帮他把脑后歪斜的发髻重新理好。
“大雍人都像你这么多虑吗?”
那双绿莹莹的眼里没了恐怖的威慑,反而不知为何多了点柔和的神色。
桑兰把垂落在宋临安耳畔的发丝捋到他的耳后,眨了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语气又轻又软,像是宋临安在做一场不可思议的梦一般:“你为什么不肯多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王府?”
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王府?
宋临安迷迷糊糊地回到房间,满脑子都是桑兰那双柔和的绿眼睛,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融融暖意。
相月一脸凝重,等到把门关紧之后才挨挨蹭蹭走到宋临安身边,低声道:“二爷,二爷?”
宋临安如梦初醒般地浑身一抖,不满地看向相月:“什么事?”
“二爷不觉得王女殿下……有些奇怪吗?”相月苦着脸道,“她是不是知道你和六王子在茶楼里的谈话了?”
“她肯定知道。”宋临安迷糊的大脑清醒之后也还算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方才在庭院里桑兰为什么要打断他的话,以及六王子接近他的缘由。
“那……”相月脸色惶惶,他想让自家少爷多点心眼,防备一下朔北王女,但是话一到嘴边又被宋临安打断了。
“你说,她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宋临安看着相月,喃喃自语:“她刚刚为什么要摸我的头发?还帮我挽发髻?”
“少爷……”
“留我在王府……”宋小公子的脑瓜突然灵光一闪,抓着相月的手,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也是,我长得这么好看,喜欢我也是人之常情。”宋临安像是没看见相月那瞪大的双眼似的,碎碎念道:“我在大雍的时候一上街,到处都是偷看我的人,真当本少爷不知道吗?”
宋临安轻哼一声,眼里露出点点亮光,“她肯定也被我的美貌折服了!”
相月张了张嘴,想劝少爷冷静点,结果又被门外侍女的声音打断了。
“宋公子,殿下说见您很喜欢‘玉浮春山’,特命奴婢来为您送上一些,殿下还说了,若是您喝完了,可以去她那里取。”
宋临安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相月,那眼神中明明白白写满了:
你看!她就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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