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桑兰 > 第4章 桑兰

第4章 桑兰

桑兰撩起沉重华丽的帘帐,从日光正盛的外面走进了昏暗的帐篷里。

空气里弥漫着香料、脂粉的混合香气,又和男人的体味、腥膻味混在一起,熏得桑兰几欲作呕。

但是她依旧神色如常,把帘帐关好压实之后,对着帐篷深处的那方床榻跪了下去。

“父王。”

床榻上的雪白云被里钻出一个肤色如雪的女子,明眸皓齿,乌发隐没在被褥里。

女子伸手推了推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草原王,见草原王依旧沉睡不醒,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桑兰,动作轻柔地钻回了云被之下。

云被中段的位置鼓起一个隆包,随着里面的人的动作不断起伏,草原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吟,这才缓缓醒来。

“你这骚狐狸……”他以为是宠妃正与自己玩乐,正准备掀开被子,粗糙的大手却被另外一只细长白嫩的手按住了。

另外一名女子从更深的床铺里露出半边身体和脸,柔柔地说道:“大王,王女来了。”

草原王这才发现帐篷里多了个人。

他神色不虞地咳了一声,被子里的女人动作没停,他这才眉头舒展,在身边女人的伺候下慢腾腾地坐起来,披上外袍,看向跪在门口的女儿。

“你来做什么?”

也许是因为两个美丽宠妃的卖力服侍,他的心情很好,对桑兰也和颜悦色。

桑兰一直跪伏在地,态度恭敬,仿佛看不到父王那荒唐的一面,“吉格勒死了。”

草原王面色一怔,随即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玉枕就往桑兰头上扔去。

两位宠妃吓得大惊失色,搂作一团。

草原王虽然沉迷酒色,但年轻时的强壮身体还有几分底子,那玉枕无比精准砸在桑兰的额角。

要不是桑兰早有准备,这枕头就直接砸在她脸的正中了。

草原王呼哧呼哧地喘气,一双鹰眼死死地盯着桑兰,全然不顾女儿血淋淋的额角,眼中寒芒大盛:“你杀了他?”

“吉格勒顶替我的位置,没有完成任务,他自知无颜面见父王,所以在回来的时候自杀了。”桑兰的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父王节哀。”

“不可能,吉格勒不是那种性格!他是像鹰一样的孩子……”

“父王。”桑兰出声打断他,抬起头来看着须发斑白的草原王:“吉格勒和大雍皇帝谈判,只带回来南部十六城和一名和亲公主,我们过冬的粮草不多了。”

“南部十六城?”草原王迫切道:“这不是很好吗,吉格勒做了件大事,应该要好好奖赏他!”

桑兰半垂着眼皮,隐去眼里的嘲弄,“父王忘了,南部十六城早已被父王夺下,那就是我们的土地,算不上大雍的。”

草原王神情一变,这才正眼看向自己这位王女。

南边十六部名义上是他打下来的,实际的主将却是桑兰。

桑兰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以雷霆之势把秦水以北的大雍城池全都打服,打得大雍连连递来求和书,这些桑兰对外宣称全都是草原王的功绩。

草原王被她哄得晕头转向,却也知道他的女儿桑兰的确是个非常合格的王储。

要是她不是个女人的话。

草原王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沉着嗓音问道:“吉格勒还做了什么?”

“原本让我去和大雍皇帝谈判的话,秦水以北都将会是我们的地盘,到时候父王就可以迁都中原,我们的子民也能过上冬日吃饱穿暖的日子。”

“但是吉格勒只带回一名公主,而南部十六城早已被我们掌管,那片土地贫瘠,种不出能供养整个和朔的粮食。”

桑兰缓缓道:“所以吉格勒畏罪自杀了。”

“我们和朔本来就不需要自己种粮,没有粮就去大雍抢。”草原王忍不住为儿子辩解:“桑兰,吉格勒是不是你杀的?”

桑兰无言地看着这个已经老去的草原王,绿眸里没有一丝感情。

草原王年轻的时候就是如此,和朔人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不像大雍人拥有肥沃富饶的土地。

他们的牛羊要靠草地的垂怜才能吃饱,要是某一年太阳神不降下恩赐,和朔就会饿死许多人。

他们不得不去大雍抢粮食。

但是做盗贼哪有那么容易?

桑兰小时候见过很多手脚残疾的和朔士兵,也见过很多因为丈夫死了被迫卖身的和朔女子,她的父王年年南下征战,带回来粮食与珠宝,但和朔的男人和女人也像那些粮食一样逐渐变得稀少、残缺。

小部分人吃饱了,度过了温暖的冬天。

大部分人死在雪地里,死在牛羊的肚子下面,死在冰雪融化的前一天。

这些都不是草原王关注的事情。

桑兰有时候会觉得她母亲说的话很对,自己压根不适合当掌权者,她总是会把目光落在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当桑兰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跑远了,只好以伏地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失神:“父王,我怎能杀得了三哥?”

草原王冷哼一声,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垂着眼不去看她。

他这个女儿,十五岁就能举起一头小牛,在一众姐妹里面她相貌最丑,身形最差,她的母亲一度哭到晕厥,一直怀疑是不是抱错了才会让她的女儿长成这副模样。

草原王也很费解,桑兰的母亲曾是草原第一美人,桑兰的妹妹也姿色出众,可是桑兰就和她们两个完全不一样。

但是草原王知道,桑兰像自己。

除去外貌,桑兰才是那个最像他的孩子。

所以他才会在身体衰败的时候默许了桑兰的很多小动作,直到让她成为和朔的王女。

至于其他的儿子,草原王心里冷笑一声,连个娘们都打不过,死了就死了吧。

“你去吧。这些事我不想管。”草原王嘟囔着躺下,两位宠妃又依偎在他身边,他也毫不客气,伸手就在女人身上揉捏。

桑兰默默行礼,随后出了王帐。

只是没走几步,王帐的门帘一闪,一个匆匆披了件外袍裹在身上的女人跑了出来,喊住正要离去的桑兰。

“殿下、殿下。”女人跑到桑兰身边拦住她,脸上不知道是因为跑步起的红晕,还是出王帐之前就有的,洁白的脸颊一片通红:“这个给您,每晚睡前擦一擦伤口,不会留疤。”

她把手里攥着的白玉小瓶塞给桑兰,怜惜地看了眼桑兰额角还在流血的伤口,然后又神色匆匆钻进了王帐里。

清风吹去了桑兰身上的污浊气息,也把王帐里愈发不堪的动静带远了。

桑兰把白玉瓶往身上一塞,伸手抹去流到眼角的鲜血,对守卫在王帐附近的士兵们吩咐了几句,这才骑马离开。

桑兰不住在帐篷里,她在王庭另有住处,是仿照大雍人建的房子,这样的房子在王庭里有很多。

在桑兰的影响和带领下,和朔人也开始习惯住在房子里,学习雍人的文字,学习雍人的耕种方式,虽然时间尚短看不出效果,但有人信誓旦旦向桑兰保证,他们和朔以后肯定不会出现有人冻死饿死的情况。

桑兰把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扔给身后的侍女,又从一旁耶律岐的手里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这才放松地坐在榻上。

她身后站着两名侍女为她解开发带,用牛角梳帮她梳理过长的卷发。

“殿下,宋公子醒了。”耶律岐又倒好一杯温茶放在桑兰的手边,俯身跪地道:“不过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今早侍女去看的时候,他正在发热。”

桑兰的额角被侍女轻柔地处理干净,敷上药粉,那两名侍女处理伤口的速度又快又好,像是做惯了这种事情一样。

她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先不管他,让人看着别死了。”

“你去查吉格勒在大雍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全都要一字一句查清楚。”

耶律岐皱眉道:“可是殿下,我这一去,您身边的可用之人就不多了。”

“把萨仁和孔如霖叫回来,他们俩在十六部呆的也够久了。”桑兰淡淡道,不去看耶律岐脸上的错愕,扯下头上的一颗绿色玛瑙扔给耶律岐,哼笑道:“耶律岐,你跟着我的时间也够长了。”

“收起你那点心思,我只用一心一意的人。”

她转身就走,也不管两名侍女惊愕的神情,更不在意耶律岐瞬间惨白的脸色,直径去了内室。

两名侍女面带歉意地看向耶律岐,意思很明显,殿下要休息,他必须得离开这间屋子。

耶律岐呆呆地在原地跪了一会儿,手中那颗绿色玛瑙被他攥得极紧,甚至还沾上了丝丝血迹。

等他一出屋子,又立刻小心翼翼地把玛瑙上面的血迹擦干净,视若珍宝般地放到了贴近胸口的位置。

殿下。

他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口气,离开了桑兰的住所。

桑兰在内室里换了一身柔软的白袍,在腰间系上金绳,随后穿了一身大雍女子样式的外袍,带着两名侍女往外走。

她的府邸不大,除去桑兰自己的卧房和书房之外,后院就只有两间空屋子,现在其中一间住了宋临安。

门口同样站着两名侍女,只是这两名女子看起来身材高大一些,手上露出的皮肤粗糙,手指骨节也很粗大,看起来像是会点手脚功夫的。

侍女默默朝桑兰行礼,随后帮她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阳光迫不及待地落在昏暗的房间里,相月从床边惊恐地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穿着一身金红镶边广袖裙的桑兰,正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她乌黑卷曲的长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莹润健康的色泽,而她整张脸又在房间的阴暗里,原本桑兰的长相就是典型的和朔女子的面孔,高鼻梁,深眉骨,只有那双绿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还闪着微光。

“王……”

相月还没来得及朝桑兰行礼,就听见床上的宋临安突然急促地喘息了一声,他连忙转头看向床边,只见他的少爷面色惨白,像一只濒死的鹤一样伸长了脖子,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冷汗将他的头发尽数浸湿,十分狼狈地贴在他的面颊和脖子上,宋临安也没有心神去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口的女人往他这里走来。

要死了。

宋临安绝望地想。

他发烧发迷糊了大脑压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一下看见桑兰穿着金色的衣服往他这边走,一下又看见桑兰按着三王子吉格勒的头一下下凿在地上,他的耳边有相月的惊呼,也有女子疑惑的声音,更多的还是那种血肉砸在泥地上的黏腻声。

“怎么吓成这样?”桑兰略微走近了一点,看着床上明显神志不清的宋临安,皱了皱眉。

相月早已跪伏在地,抖着身体道:“回、回王女殿下,我家少爷昨天醒来的时候还很清醒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桑兰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一个侍女:“去找阿茹,让她带安巴过来。”

一位侍女很快就出了房门,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相月在来和朔的路上看过很多有关和朔的资料,他知道安巴是和朔人对医者的尊称,心里便安心了许多。

虽然大雍的和亲队伍里也有医官,但是现在他们被困在王女的府邸,连和亲队伍的人都见不到,更别说找医官过来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快在侍女阿茹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桑兰便给安巴让开位置,自己坐在床尾。

老者捞起宋临安汗津津的手腕摸了摸,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才慢吞吞地瞥了眼桑兰,嘟囔道:“殿下,你怎么又把人吓成这样?”

桑兰脸色一僵,“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他自己太胆小。”

安巴不理她,自顾自道:“这位小公子不过十八,年纪轻得很,身体又弱,想必从大雍过来吃了不少苦头吧?”

“我们公子自小确实体弱一些,在路上又受了风寒,拖了好几天都不见好。”相月缩在角落里小声地开口,引起桑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安巴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出去煎药,相月被桑兰那一瞪吓得头皮发麻,要不是他身体底子好一点,估计也要被吓出病来。

桑兰本来不想再继续待下去,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见床里的宋临安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呓语,她有些好奇,微微俯下身凑近了点儿,只听见一声模糊的“阿娘”。

桑兰的眼神刹那间有些动容,她这才认真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被大雍送来的小公子,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经过这些天的折磨,已经瘦的有些脱相了,眉心紧紧皱成一团,苍白的嘴唇也紧紧抿着,不知道在梦里看见了什么令他如此害怕的东西。

宋临安这幅样子让桑兰想起了她年幼时和妹妹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时光,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忍心。

反正宋临安在这里也帮不到她什么忙,也不碍着她什么事,为什么不稍微对他好一点呢?

桑兰垂眸看了看宋临安那张脸,转身出了房间。

她走后没多久,安巴就端着药碗走进来,看见桑兰不在这里,他才轻叹一口气,把药碗搁在桌子上,对相月道:“你家公子是忧思过滤,再加上风寒侵扰,这才会有些迷迷糊糊,不过不用担心,王女殿下刚刚已经和院里的人说了,等你家公子身体好一点了,你们可以出去逛逛。”

相月挠了挠头,从袖子里掏出几块银叶子塞进安巴的手里,感激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您真是……”

他原本想说华佗在世,可是转念一想草原上的大夫估计都没听过华佗这个名字,一时卡壳住了。

安巴不在乎地挥挥手,倒是收下了他给的银叶子。

“您刚说,王女殿下准许我们出去了吗?”相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安巴的脸色,“是准我们家公子出去,还是我?还是说我家公子和我都可以一起出去?”

安巴不耐烦地摇头:“你们大雍人就是麻烦,王女殿下说你们可以出去,那就可以出去了,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走了,有事让阿茹姑娘来找我。”

相月这才讷讷送他离开,等他一走,相月连忙关上房门,先是自己喝了一口桌上的汤药,静静地等了片刻之后才喂给宋临安喝下。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伏在床前,呜呜咽咽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

是夜。

桑兰整个人浸泡在浴桶里,水汽蒸得她面色发红,海藻般的长□□浮在水面上,被侍女们用清水小心地搓洗着。

只是这个澡才泡了一半,门外就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殿下,王帐来信。”

桑兰眉尾一跳,感觉又有她不喜欢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一名侍女迅速去打开门,让门外的女子进来,那女子一身黑色夜行服,全身都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桑兰白天在王帐里见过。

她半跪在地上向桑兰行礼,语速极快:“殿下,方才入夜六王子来了王帐,和大王商谈了许久,我和妹妹只听见一些零碎的声音,什么大雍公主和成婚……”

“我还听见六王子提到了三王子,但是后面的就什么都没听到了。”

桑兰点点头,语气不喜不怒:“你做得很好,苏和。回去小心一点。”

名为苏和的女子怯怯地看了眼桑兰额头上包好的伤口,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殿下,您的伤口记得用白玉膏,这药用来祛疤的效果真的很好,我和苏然都在用。”

桑兰立刻抬眼看向她,眉头皱了起来:“他打你们?”

苏和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好在她只露出一双眼睛,桑兰也看不见她红透了的脸,小声道:“大王没有打人,只是会下手重一些,我和苏然必须得用点药才可以让他一直宠幸我们。”

她很快又解释道:“殿下不用为我们操心,我们跟着大王很好,您要照顾您自己,不要太劳累……”

桑兰觉得她今日有些过于啰嗦,便挥了挥手让苏和离开。苏和离去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扒着门框,忍不住道:“殿下,我听王帐里的人都说您要成婚了,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被门隔绝在外,很快就消失不见。

桑兰泡在热水里,脸上却浮现了一抹冷笑。

成婚?

她几乎可以很明确地猜到吉格勒想做的事情了,把她要和大雍人成婚的事情传回王庭,再由他的弟弟六王子查干到处散播出去,以便动摇她的王女之位。

幸好……

桑兰沉进水里,只留一双眼睛露在水面上,幸好自己提前一步迅速杀了吉格勒,现在王庭成年的王子就只有查干一个人。

她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完全沉入水中。

反正为了这个位子,她已经杀了好几位兄长了,再多一位也没关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宁得岁岁吵

猫总会被蝴蝶吸引

天幕:皇帝聊天群

六十二年冬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