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骂了句。
又是永不安息！
“知道了，我们走。”谢桑见他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聊的，拉着无疾就要出门。
“去找吧，孩子。”师先生突然说。
既然能够再次相遇，说明可以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谢谢。”在快要出门前，无疾倏地来了句。
师先生明显顿了下，轻轻应了声。
等到他们走后，阿微才缩回沙发上，抱着父亲的手臂蜷成一团。
明显是心情不好。
“父亲，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如果我能谨慎一点。他何必死后还要经历这些苦难。”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满眼怜惜。将人拦紧了些，一下下拍着背安抚：
“微儿，命运这种事不是你我能把控的，我也是到了如今才明白要懂得珍惜。我们都只是人，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就够了。”
“你看，你爸还等我们吃饭呢。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阿微将脑袋埋进父亲的绸缎般的长发嗯了两句。然后凑到他耳朵边：
“父亲。悄悄告诉你。我爸他很爱你，而且是一见钟情哦～”
师先生笑了笑，没想到女儿会突然对他说这些。
他当然知道那个家伙爱他。
然后阿微就看见父亲笑着凝视着自己，仿佛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眼底是藏不住的眷恋。
他道：“我也知道。两辈子，他对我都是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爱我，如果我不爱他，也不会有我们宝贝微儿。你要相信，爸爸们不会重蹈覆辙，你也是。宝贝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公主。”
阿微被逗乐了，下巴一扬，圈住人不撒手：“那现在公主饿了，本宫要去找父皇吃饭，父亲同去？”
“遵命，我的小殿下。”
——————
入冬之后，白天变得非常短，等到他们出来天早就黑透了，夜晚的气温极其低。
回到家，谢桑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就见无疾坐在床边，就像在发愣一样。
屋子里暖融融的，橘色的床头灯也是暖的，可是无疾坐在那里就像是冷一样，看着很单薄。
他上前蹲下身子，握住那双没有温度的手。
无疾也垂眸看他。
谢桑仰着头眯着眼睛将脸放在被他搓热的手心，像猫咪一样轻轻蹭了两下：“别想那么多，在家好好休息。南召颂身份摆在那，用不着你每时每刻都盯着，况且姓尚的不是省油的灯，有他在，没人动的了他。”
“而且，你对他也太上心了，我有点不开心。”
吃醋？
无疾迟钝的脑筋转起来，难得猜对了他的情绪。
对，他就是吃醋。
谢桑得寸进尺欺身而上，腿一抬直接坐在他腿上。
春光咋泄，腿长的浴巾都遮不住。
无疾一慌，赶紧用手按住他松垮的浴袍，另一只手环住人的腰防止他滑下去。
“怎么…怎么不穿睡衣…”
谢桑显然被他的紧张取悦到了，“等会再换。”
无疾感到对方鼻尖蹭他，声音像是带了魔咒：“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十几岁就跟了你。你不能冷落我。”
无疾还在揣摩他这句话，突然肩头一重，整个人就被他扑倒搂紧。
他又被压到底下去直视上方人的眼睛。
谢桑：“你只能看着我，我比你小两三百岁哎，偶尔惯着我，可以吗？”
“所以能不能答应我，我们一起去找。你不要抛下我…”
果然，他们在一起久了，谢桑这样细致的人，一下就猜出无疾想一人进山去找身体。
原来他现在异常的举动，全部都是想阻止他离开。
无疾偏过眼睛，不敢看他：“那是雪山，你是人，很危险。”
谢桑叹了口气，捏着下巴将人的脸扳回来亲了一口：“你把我一人丢在这也很危险。离开你我什么能力都使不出来。”
无疾想打他又下不去手，就是不愿意看着谢桑：“我不想你看到我的尸体，很难看…不要看…”
原来他担心这个…
谢桑心里热热的，忍不住又亲了人一口。翻了个身把人重新搂进怀里。“宝贝说不看我就不看，但是我就想陪着你。我们从没分开过。我已经不想和你分开。”
无疾贴着年轻充满活力的胸膛，感受着他的热度与心跳，眼睛渐渐有了湿意。他把脸埋进去闷闷道：
“好。”
——————
进山之日安排在三天后。
谢桑怕再次出现意外，他收拾了一大包装备带着。
另外，他还带了一捆登山绳。
无疾完全不在意他准备了什么，自己是鬼，自然环境的恶劣影响的只有活物。
“准备点吃的喝的，衣服保暖的。有我在，你不会出事。”无疾提醒。
谢桑早就把东西准备齐，他看向只带了一部手机的无疾道：“到了山里，手机会没信号，你把要交代的先和他们说好吧。”
“没什么要交代的。”
谢桑也不再说什么。
转眼到了出发之日。
雪山山脉绵延，人显得格外渺小。
师先生不肯告诉他们具体地点，他们只能沿着山头一寸寸摸。
有些地方并没有开发。危险的地方，才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一开始还有些野猪兔子等灰扑扑的动物，后来越深入氧气越稀薄，活物也越来越少。
谢桑戴了护目镜。提前开始吸氧。
雪山圣洁巍峨。纯洁的连灵魂都受到洗礼。
一生一定要见一次雪山。
经年的雪落在山顶覆盖，凝结成冰川。漫山遍野的青松为它披上洁白嫁衣。融化的雪水顺着山体流淌，汇成涓涓溪流，倒影翩翩，湖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各种色彩的树。林间偶尔散落的飞鸟走兽。山下寺庙钟声沉闷，风马旗迎风舞动，松香缭绕。身着袈裟的僧人虔诚的双手合十，朝着雪山叩拜。
我见雪山巍峨，众生蜉蝣。我走过高原与雪山交界的天路，危峰兀立。我见风在峡谷中流动，阳光拨开云层，金色流淌。灰暗与白雪纠缠，步步难行。
他们就像是普通游客一样，互相搀扶着进了山。
谢桑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他像大多数人一样开始头晕恶心，是严重的高反。
无疾将他拖到一块避风处，强迫他坐下休息。“你休息一会。我去探探路。”
谢桑再怎么强大都是人，高反和寒冷将他折磨的很痛苦。
他透过墨镜看到无疾慢慢向前走，并不远。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又回来了。
谢桑正在喘气，鼻头嘴巴都冻得通红。
无疾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手下一片冰凉。
“还能撑得住吗？”无疾问。
“呼呼呼——”谢桑一把将眼镜扯掉，用力的呼吸，“我不会倒下的。我们休息一会。”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雪白。白得让人心慌。
无疾想让他重新戴上墨镜被人阻止了。
谢桑笑着看他：“无疾，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无疾不记得。他当时没有意识，什么都记不住。
他皱起眉头看着谢桑惨白的脸，只想让他少说话保存体力：“你不要说话。”
“就是在巴南。”谢桑似乎意识开始恍惚，他的睫毛上粘了一层冰雪，“当时这里也不叫巴南。我也不是谢桑。”
“我那是多小啊。真的可怜，那么冷的天，都是雪都是血…所有人都死了，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
“别说了！”无疾一把拍进了个糖粒捂住他的嘴。
然后裹住他，为他渡一点能量。
十多分钟后，谢桑这才缓过来。
他逐渐清醒，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又恢复成冷静成熟的谢桑。
他起身看到无疾的背影，站在石头上，不知在看什么。
“怎么样？”
无疾站在高处并没有回头：“再翻过一个山头，应该就到了。”
“你有没有不舒服？”
无疾摇摇头，“我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继续赶路吧。我们飞过去呢？”
已经到了无人区，也不会被什么东西拍到。
无疾点点头。
谢桑搭上他的手臂，吐槽：“这老头子当年是怎么把你运过来的？难道他也会飞？这种地方谁来谁死吧？”
“这里足够安全。”
“也是。”
无疾找他的尸体只能凭借感应，越靠近身体就会发热，会痛。
他跟随感应寻找。
卡瓦格博。是雪山的名字。
入眼一片苍茫，下方地形如同一个巨大的冰斗，海拔垂直高度形成了完全不同的风景，气候千变万化，从下往上热带荒漠和河谷村落共存，峰顶气候更是说变就变。
无疾有心欣赏，谢桑只觉得越来越冷。
“我们得注意天气变化。这种地方一不小心就会雪崩。”
“找到了。”
谢桑的注意力一下就被下方奇异的景观吸引。
他倒吸一口气：“这是——天池！”
这是卫星都未标记过的地方。由上往下看，像一只眼睛镶嵌在崇山中，湛蓝深邃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般，未知、可怕。
谢桑欣喜过后心底阵阵发麻：“无疾，你的身体不会是在天池里吧。”
无疾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泛起涟漪的水面，微微皱起眉头。
天上不知何时自己下起了小小的雪。两人站在岸边，白雪落满肩头。
“如何？”谢桑踢了块石头进去，连声音都没发出就沉了进去。
无疾摇头，说出了一个最坏的消息：“没有其他的路，我下去看看。”
谢桑跟上去：“我和你一起！”
无疾不同意，拽住他：“不行。你是人，底下不知道有什么，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谢桑沉声道：“无疾，我不会死。我忍受不了你的任何不确定。无疾，就算是要死，我也得看着你。”
无疾的眼睛放在湖中心，眼里终于浮现出忧虑：“这底下的漩涡不知道会把我们卷到哪里去，卷成碎片也说不定，而且这地下有奇怪的生物。说不定会攻击你。”
刻在基因里的深海恐惧、深水恐惧是克制不了的。如同一道裂痕吞噬所有的生命、光亮，绝望悄然滋生。
无疾踏上这片雪山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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