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梦了。
难得的,又做了一次梦。
梦里看见了穿着高中校服的我,站在学校对面的围墙前,试图透过铁门的缝隙看看围墙后面到底有什么。
草丛,泛黄了的那种,可能梦里快秋天,跟北望凋零的叶子一样黄,但比北望要温暖。
什么东西从草里窜了出来,像狗的动静,还不知道是不是狗,我就醒了。
棉被太厚,地板太冷。
真不知道到底是水深还是火热。
我搬到这个居民区已然快有一周,转眼间入冬。
没床。
到底是买榻榻米还是直接买个便宜的铁床,我纠结半天。
购物车满了加购不了,来来回回清理,以前到底是加了些什么玩意儿进来。
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最底下模糊不清的封面,点进去一看没加载出来,刷新一会显示商品已经下架。
一时半会也没回忆出来这是什么,不过转头我就把这事情忘了。
敲门声打断了我,我开门发现是中介,他很专业地带了一次性鞋套,不过很不礼貌地走进来,背着手打量着房子,好似他第一次来这房子,最后再看向我。
他眼珠子转了转,换了一副谄媚的样子问我:“这房子住得还习惯吗?”
上一个租客爱护得很好,除了一大堆书和一些器材放置在那里没搬走之外,干净,甚至有一股香味。
我没对刚才中介直接就闯进来的行为做出什么表情,只是回答他一切都好。
“这些东西上个租客准备什么时候拿走?”想起来那些东西,觉得碍事。
中介扫了眼地上的东西,脚步移了移,保持微笑地承诺,“这些东西可能不要了,我喊家政上来把扔了吧。”
我点了点头,送走中介回屋里准备给我妈打个电话。
“北望待得还习惯吗?”是我妈的声音。
我开着免提,一边回答一边收拾那些东西,准备整理一下到时候家政上门直接拿走。
“我才来半个月,哪有啥习不习惯,倒是你,天冷别总是往外跑。”
“放着好好的单位不待,非去什么北望,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我告诉你,大城市不好待的!”我妈咬牙切齿。
我忍不住回怼到,“小莲,如果我说来这儿的薪资是以前的三倍,你能松松口了?”
“三倍?!嚯嚯,谁让你叫老娘名字的。”
“你打你麻将吧你。”
我妈美滋滋地挂了电话,说给我寄点她烧的黄牛肉,自从她半退休之后,稍微得空就会去打麻将,每次一打电话,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去打麻将的路上。
我来北望,虽然她口头上不支持,好吧,心理也不咋支持,不过行为上支持就可以了。
收拾了一下这些东西,虽然我只是把它们罗列得整齐一点,因为这些杂物本来就不是很乱。
从客厅一角移到了门廊那边,我找了个小板凳蹲在那里玩手机,等着中介联系好的家政。
要不要找沈州来吃饭,他也在北望。
我点开了沈州来的朋友圈,这人没设限,但是不怎么喜欢发,一滑就到头了。
最新一条还是今年中秋发的,几张工作图,里面夹着一张胡子邋遢的他,俯看着镜头,他旁边是摄像机和监控器,噪点太高,环境昏暗,卡不太清,但能感觉他挺累的。
大学的时候,他倒是跟我说之后要去拍电影,跟完学生剧组再去稍微成熟一点的剧组,一年都没见过他歇过几天。
还好他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州来首作大获成功,不仅是世俗意义上的,那年柏林夜之后,我没少看过他的报道。
那段时间我还试图联系过他,不过一些新闻陆陆续续地出来,我想想还是删了祝贺的话,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了,这么长时间不联系,突如其来显得太刻意。
虽然之后的几年里他很少有作品出来,有的即使出来之后国内也不能上映。
虽然我不怎么爱看电影,但若是上映了,我多少也会去捧场。
倒是有一年,他执导的一部纪录片在我们那边电影院排了片,我当时还买了两张票,准备跟相亲对象一起去看来着,不过因为聊得不算愉快,最后不了了之。
我头突然被砸了一下,堆放的纸箱里面的东西太满,掉出来了,我只好把纸箱搬下来,准备封个口。
我没有碰别人东西的习惯,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东西上个租客也不要,我就多看了两眼。
密密麻麻的,全是标了序号的移动硬盘和存封好的影碟。
你要说他不爱惜吧,那真是乱中有序,保留得好好的,要说他爱惜吧,这人收拾好了却不带走。
我突然想起来购物车里下架的那件商品,模糊不清的封面,跟这其中一个影碟盒上面的海报有些像,好奇心驱使,特别是刚才又想到了沈州来。
我拿起那个影碟回房间,打开电脑放了进去。
画面很抖,场景很混乱,黑白的火车站,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举着牌子在人流中扯着嗓子喊,画面近了些,听清了那个少年喊的内容,是在寻亲。
“你在找谁?”
你在找谁,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像沈州来,我按了倒退重新听了一遍。
“你在找谁?”
确实像沈州来。
我往下放,画面渐进到黑幕,上面赫然打出几个字——工作记录,是我之前买了票却没看成的那场纪录片的幕后录。
沈州来的脸恰时浮现在屏幕上。
“沈导。”有人叫他。
“这里。”
我看了四十多分钟,大多是一些工作日常的记录,比较琐碎,画面大多对准了片场的工作人员,除了开头的沈州来,后面很少有他出现的画面。
印象里比较深的是沈州来的画外音,有人采访问他为什么要定这个主题。
“我有一天从外地回北望,那时候大概一点多到的站,看见了这个孩子。”
是片头站在人流里的少年。
“应该是二十多岁出头的样子,看到他在花坛那边吃着包子,旁边搁着寻亲的牌子。”
“火车站里寻亲的不少,大人寻小孩的多,小孩寻大人的少,他找的是另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孩子,这我从来没见过。”
“我跟他聊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对方照片,不知对方姓名,我第一反应竟然觉得有些可笑,你说别人不以为他是骗子就算了,他又怎么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呢。”
画面回到了沈州来,他蜷缩在片场的布料堆里,语气带着点幽默的氛围,但是他眉毛紧皱。
“但我很快怅然失若,继续跟他聊了下去,当我深入了解过后,这个题材我很感兴趣,但是坦白说,没有市场。”
确实,那部纪录片票房不高,排片量也少,我依稀记得那是三个单元的片子。
“那位少年看我这么感兴趣地问他,很疑惑地看向我,问我,‘你也有什么要找的人吗?’”
“后面我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再然后就有了这个片子。”
我突然想起来那时候的宣传图,是用这位少年的脸庞做的首封面,眼神带着些焦急,却又显得格外清澈。
想来当时没看成,大概是想买关于这部纪录片的摄影集,封面跟宣传图一模一样。
很快我看到了结尾,小助理跟上了正在赶往下一个片场的沈州来。
沈州来正准备上车,画面抖得不行,估计掌镜的人跑得太快,我看了头也跟着晕。
“沈导,沈导,你还没说,那孩子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完呢。”
“什么?”沈州来那车门快关了。
“你也有什么要找的人吗?这个可以做片头或片尾。”
车门已经关了,车子迫切启动,只见沈州来摇下车窗,探出头往小助理这边看。
风大得把他的头发吹得往后倒,悉悉索索,沈州来的声音被风刮得很小,却还是能听到他喊得特别爽朗,像是在开玩笑,却又像是流露真情去感怀。
“我吗,我想找又不敢找啊。”
咚咚——
家政上门,在我好说歹说地劝说下,让家政象征性地打扫了一下,就请她出去了。
因为我潜意识觉得,那些应该是沈州来的东西。
我把东西全部整理出来,总共五个大箱子,三个封口,还有两个没封口的,一个是刚才那个装硬盘和影碟,还有一个装得是有些摄影器材,
箱子一一被我打开,其中一个放着的是书和笔记,我翻开来看之前还在想会不会这么巧,这些笔记没写名字,字也潦草,这么多年没见,我早就不记得沈州来的字迹。
还有两个箱子,其中一个特别重,是一个音响。
剩下一个特别轻,只剩下一个了,我迟疑地撕开了胶布的边缘,脑海里作斗争,要是没有东西能证明是沈州来的怎么办。
我还是没有勇气拆最后一个箱子。
在地板上挣扎了一下,又找来了当年沈州来柏林拿奖的片子。
我沉沉地睡了过去,可能是因为今天看了太多沈州来,所以他来我梦里了。
我还是站在铁门前,努力看着围墙后面,沈州来在我的对面,指了指我看的方向。
他染着褐色头发,跟之前一样,我想问他那墙的后面到底有什么,他嘴巴动了动,可惜我在梦里,听不见他说话。
隔日早晨醒来后,我走到那个箱子面前,撕开了剩下的胶布。
里面用的泡沫装,里面是一些私人物品,还有一部旧手机。
是沈州来的那部战损机,没错,我之前还拿它玩过,后面的被我磕了一块,沈州来当时懒得骂我。
我嘴角向上努了下,用我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左拍一张右拍一张,恨不得在照片里配上贱贱的表情包,再找个借口发给他。
好似我们之间还跟以前一样。
好巧。
怎么这么巧。
我排练到,手还向空气招了招。
不请我吃顿饭说不过去吧,这音响看起来很贵的吧,就这么丢了不好吧。
还有,还有你,沈州来。
沈州来,我能不能见见你。
开文,这里是丷特福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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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借口是你不要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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