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新年，对我而言，是苍白而又残酷的。那一年春节，我失去了我的父亲。
腊月二十八的凌晨，父亲突发心梗，从发病到离世，几乎只在呼吸之间。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记忆中那个无坚不摧、身姿如铁的军人父亲，竟就这样猝然离开了人世。自此天地间，我再无父亲可依。
几乎是在得知消息的瞬间，我便匆匆买了飞往郓城的机票。临登机前，我给小常发了一条简短的讯息，告诉了他这个噩耗，只希望他能明白，我此刻内心的痛苦。
整理父亲遗物时，偶然翻出自己儿时的旧照。想着小常从未见过我童年的模样，便挑了几张发给他，本意不过是想拉近一些彼此的距离。只是那时的我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些照片，未来竟会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地刺痛自己。
那一夜辗转反侧，心里仍沉浸在丧父的巨大悲恸中。但想着作为恋人，还是该送些新年祝福，便在微信上给小常发了红包，先是521，又是1314——听闻这些数字寄托着“我爱你，一生一世”的意思。彼时的我，确实是这样真心地期许着，想要一生一世地爱着小常。
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央视春晚的主持人正向全国观众拜年。我将早已编辑多次、反复推敲的祝福掐着点发给了小常：
【十二点的祝福，还是要留给你！
2021-2022最幸运的事情，应该就是遇到了你。
祝小常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长康泰，十全十美！
这个比较俗，再来一个：
祝小常新的一年，春祺夏安，秋绥冬禧，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欢愉且胜意，万事皆可期。】
他回复道：“哈哈哈哈谢谢老师！新的一年开心快乐！多休息少操劳！能完成这些，您的新年就幸福多啦。”
看着他的消息，我心里浮起一阵柔软的暖意。谢谢你，小常，能在我最黑暗的时候，仍愿意安慰我。
只是，开学后，小常的情绪似乎愈发低落了。他渐渐疏离了我，话题也只限于大号上与学术、论文相关的事务。我试着接近他，却一再被轻描淡写地推开。
很快，我们陷入了漫长的冷战。他不再主动联系我，而我，也不敢轻易打扰，生怕惹他厌烦。
至于那个用来私下联系的小号，我原想着让他注销，省得徒增烦恼。可小常却说，留着吧，好歹留个念想。于是，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只剩我偶尔用小号发去只言片语，而他的回复，越来越少。
四月，小常向我提出，想在读研时更换导师，不再与我共事。那一刻，心里自然是难过的。但转念又想，没关系，只要他还在学院里，我便还能远远地望着他。
五月中旬，小常发了一条朋友圈，写着：“嘴硬，还是嘴硬。”我看着那条动态，怔了很久，心里难受得发紧。
那天夜里，我喝了酒，红着眼睛，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常，我走不出来了。看到你今天的朋友圈，我也很难受。”空了两行，又补上一句：“我喝多了。”
对不起，小常，又一次打扰了你。也许，正因如此，你才沉默了吧。不然，你怎么会连一句回应都不给我呢？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六月中旬，小常他们大四毕业晚会排练的时候。
那天，小常所在的团队因为缺少表演道具犯了难。他发信息来求助。明知他只是临时找人解燃眉之急，明知按理该找辅导员才对，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赶去了。只因为，我愿意相信，在他心里，我或许还有一寸微小的位置，我或许还是那个值得他信任的人。
我几乎是飞一般地赶到体育馆。两个校区，相距四十公里，我一路心急如焚，恨不得能踏空而行。见到我赶来，现场的同学们似乎有些诧异，仿佛不敢相信，我竟会亲自赶来帮他们解决道具问题。
事后我笑着问小常：“如果我不帮你，是不是就只能穿便服上台了？其实我还挺想看的。”
他却认真地说：“如果没有民族服装，节目可能直接被取消。”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百味杂陈。最终，只轻轻对他说了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希望他能懂我的心意。
六月，小常终于本科毕业了。我在日历上划掉一天又一天，心里默念着，离他来和我一起读研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小常离校那天，我本打算亲自送他去高铁站。为此，我推掉了不少工作，还延期了好几个组会。但终究还是没能送成。这份小小的遗憾，如一颗细小的石子，悄然沉进心湖。
所幸，最近我们的关系似乎又缓和了些，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热恋时光。
七月，我要去大连开会，便邀他一同前往，想着带他去见见行业里的前辈。小常家离大连不算远，又值大四暑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便也答应了。
在大连，我其实也犹豫过，要不要更进一步。但既然小常连那种油都买了，想必心里也是有准备的。只不过，他质疑我的体力，这怎么能容忍？毕竟，男人，是不能被说“不行”的。虽然我并不需要怎么动，但听着，心里还是微微有些不服气。
那场学术研讨会，我几乎每天都是笑着度过的。看着现场记者拍的每一张照片上我都笑得那么灿烂，同行的教授们打趣说是不是快要升职了，才笑得如此开心。我只是淡淡一笑，不作解释。我的欢喜，只因小常在侧。
小常的毕业旅行期间，我辗转全国各地，只为能见他一面。在深圳，我们一共见了两次。
第一次，我从北京飞到宝安机场，只为见刚从厦门回来的小常。那晚，我们一起散步，看着暮色渐深，看着海面上亮起的点点渔火。回到房间后，我给他点了外卖，他窝在沙发里刷着手机，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干净得像琉璃。
我本以为，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气氛，可以顺理成章地更进一步。但小常那晚显得很疲惫，洗完澡便钻进了被子里，只留给我一个微微隆起的背影。
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夜很深了，窗外飘来阵阵咸湿的海风。我靠在沙发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一边无奈，一边又觉得安稳。没关系，我告诉自己。能陪着他，哪怕只是这样守着，也已经很好了。
那一夜，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却翻来覆去，整夜未眠。
第二次，是在前海华侨城的JW万豪。
那天上午，我飞到深圳，订好了房间。进门，把行李随手放到一边，第一件事就是给小常发了条消息：“1820。”只发了这四个数字。我知道，他一定能懂。
大约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果然，他站在门口，穿着蓝色短袖，逆着光，脸上带着些许尴尬的笑意，眼睛却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进来，脱了鞋，低头坐到沙发上，也不说话。
我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他接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
气氛一时有些僵，也有些微妙的紧张。
我坐过去，靠近他，虽然空调很冷，但我的手心仍微微出汗，心跳得很厉害。
想了想，还是轻声开口：“累吗？”
他点点头。
又问：“想休息一下吗？”
他又点点头。
过了很久，他突然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有点紧张。”
听见这句话，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
然后，我蹲下来，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可以吗？”
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后面的事，进行得很慢，很慢，慢到每一秒仿佛都被拉长了。
我抱着他，吻他，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他。
他微微发抖，我便抱得更紧了些，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没关系，我在。”
结束后，小常靠在我怀里，安静得几乎没有声音。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在他额角落下一个吻。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还好，还好，终于又能这样抱着你了。
那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倾尽所有，托举他，与他执手，走尽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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