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摆着几只精致的陶瓷杯，还有很多相片，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木制的相框里，几乎都铺上一层薄薄的灰尘。我看到几张小孩的旧照，猜测是苏珊和她的弟弟妹妹们的小时候。再往旁边，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面的人梳着整齐的头发，穿着红色绿色的圣诞毛衣，满脸笑意，画面里满是温馨的气息。
目光缓缓扫过，我轻轻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些。突然，一张放在后排的照片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是一个亚洲面孔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相片里的女人穿着一件深色的袄裙，安静地坐在那里。照片已经泛黄，边缘微微发白。她的姿态端正，手掌自然地搭在双膝上，微微仰头，目光正对着镜头，远山眉带着微微的棱角，向远处舒展开，唇角像是带着一点藏不住的笑意，又仿佛那笑意从未完全盛开。即使是黑白照片，她身上却透出某种极强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这大概就是苏珊曾经提过的她的曾祖母吧，我记得她说过，她的家族也曾来自中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毫无原由地开始加速。
……有点眼熟。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从脊背攀爬上来，双手几乎不受控制地抓紧了冰冷的鹅卵石。
我盯着照片里的女人，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身后的背景模糊而遥远，可是那扇窗、那张椅子……像是从记忆的深处被拉了出来，带着一种荒谬的、难以置信的真实感。
我的喉咙有些发紧。她身上的某些细节，眉宇间带着英气的弧度，微微扬起的下巴，似笑非笑的唇线……那些我曾经看过的痕迹，像是从另一幅画面里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落在这里。
我的目光倏然凝固。
这张脸——怎么会……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放柴火的铁架子，小腿传来一阵微微的钝痛。可我已经没有余力去感受，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绪像是被抽空了，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我迅速移开视线，试图平复呼吸，可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旁边的另一张照片。
这一次，相框里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男士站在她身旁，五官深邃，气度不凡，手肘随意地倚在椅背上，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而坐在他身前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发型变了，剪短了一些，看起来更加干练。眉眼还是那样，神色温和而笃定，嘴角挂着轻浅的笑，像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终于找到某种安稳的状态。
我的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
我又迅速扫了一眼刚才的全家福。照片中央，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的脸庞有了深深的皱纹，可那眉眼，那神态……我屏住呼吸，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忽然跌入了时间的漩涡。
……是她吗。怎么可能……
如果这真的是她，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意味着她最后的归宿是在这里？意味着她的人生……并不是和林家森在一起？我的心猛地一紧，脑海里无数个念头炸开，又在下一秒混乱地交错在一起，像是被海浪拍碎的贝壳，四散成一片碎星。
——“叮叮叮！”
烤箱的定时器突然响了，声音清脆而突兀，把我整个人从思绪的漩涡里猛然拉了回来。
我像是被骤然惊醒，猛地转过头，胸口微微起伏，后知后觉地感到背脊有些发凉。
“啊，终于预热好了！”苏珊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一点轻松的雀跃，“安，要不要来一起烤火鸡？”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耳边的声音有些飘远，眼前的相框像是一道残影，久久没有散去。
“安？”苏珊从厨房探出头，冲我招手，“快来帮忙啦！”
我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嗯……好，我这就来。”
我深呼了口气，装作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转身向厨房走去。但即使脚步已经移动，心脏却还停留在方才的照片前，停留在那个轮廓清秀、眉眼间却带着英气的女子身上。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简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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