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休闲的庭院,空间再宽敞,一堆又一堆的人分散各处,也显得像蚂蚁侵占了空间。
很拥挤。
又是烧烤,又是甜品、酒水和饮料。
还有那些无聊的小游戏。
隋轻的熟人们只是注意到他的到来,秦柚就升起了巨大的疲惫感。
那些聚在一起的“朋友”,或搂着或分开地走向隋轻,他只能暗自艰难呼吸,表面还得维持镇静。
远处,庭院的主人向隋轻招了招手。
隋轻笑一笑,手都懒得伸出来。
会面停下后,先说话的是庭院主人旁边的人;对方手里拿着两杯古典杯,酒只有一点,应该是烈酒——
“隋轻,给不给面啊?哦,他一叫你,你就上门来了;我叫你喝酒,你都懒得赏脸?”
其中一杯酒被递给了隋轻。
接着酒,隋轻指正:“不是‘他’,是‘他们’。一群人在电话里把我叫来的。”
对方“啧啧啧”,摇头,表示不想听。
庭院主人对此笑几声,看到了隋轻身边的秦柚,友好地笑着问:“诶?怎么称呼?”
秦柚:“……”
他垂下眼。
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不熟的人,对他来说很尴尬。
隋轻在一边转头看着他,给了他一秒的沉默时间,就笑着看向朋友们,说:“没事儿,混熟了再说也行。”
“那行,”庭院主人点下头,让开路,“走,好好聚一聚,”又对秦柚说,“也好好认识认识。”
一群人回到聚餐中心,秦柚刚要挨着隋轻一起走,隋轻就被人搂住肩了。
脚步一顿,他打量着他们之间逐渐拉开的距离,没说话,默默跟上。
隋轻和朋友的开场白,就这么结束了吗?
然后呢?
没了?
不说“男朋友”之类的?
他就一直垂着眼,直到差点撞在隋轻身上。
抬头,隋轻和那个、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了,正把头转回来。
视线刚好对上,隋轻就眼睛带笑,问他:“带你上一边儿去?”
他望向隋轻,回应的机会被别人抢去了——庭院主人转过头来问:“上哪儿去?”
隋轻笑着回对方:“离你远点儿的地方去。”
“你这人真的很没意思,”庭院主人有怨言,“那些说你有意思的人,真该看看你的真面目——来都来了,不相互认识认识?”
隋轻戴着真面目说:“没有必须认识的理由。”
“行,”庭院主人不情愿地答应了,“到时候开瓶好酒,看你过不过来。”
隋轻笑着没回话,重新看向秦柚,带着他随便找个稍微清净的地方坐下。
坐下没多久,就有人端着水果和甜点过来,邀请他们加入聊天和游戏。
吃的隋轻笑纳了,但聊天和游戏,他替秦柚拒绝了。
那个女生一走,秦柚盯着手里一口就能吃掉的精致点甜,问隋轻:“你不和朋友在一起,来这里有什么意思?”
隋轻喝了一小口酒,杯子放一边,说:“这里没什么意思,但‘来’有意思啊。”
“……”
听不懂,秦柚姑且理解为——
“日出没什么意思,但地球自转了一圈有意思。”
话是这么说……
——隋轻为什么对他们的关系只字不提?
甜点水果食之无味,秦柚放眼整个庭院,看精心打理过的人工痕迹;再跟画正多边形一样,用目光快而准地框定了整座建筑。
自从能自主生活,他下定决心不会再要秦涛风禾的一分一毛。
但是单凭他自己,想要给隋轻这样一座庭院,他可能要不死不休地写歌、演出;直到混到人尽皆知,才给得起。
他很清楚,仅凭自己,他现在的生活水平不会这么舒适稳定。
——即使隋轻从来没在乎过这件事。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只经历过两场正式演出,积累还不够,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情绪质问他,究竟还要多久?
“不想吃吗?”隋轻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闪躲着视线,又忍不住看那抹笑容;最后摇摇头,把手里的餐点放在一旁。
隋轻又一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揉了两三下,“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能不让你说话我就不让你说话,能不让人烦你我就不让人烦你——行吗?”
语气不是商量,也不是妥协。
是“我都知道”,是“你就做自己”;是不逼着他高兴,更是不怕他不高兴。
不是护着他。
是怕他一个人。
于是他点点头。
过了会儿,说:“以后你朋友找你,你觉得有意思想答应,你就答应——给我说一声你们要干什么就行。”
隋轻转头看他,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
他不回看,继续说:“不用管我,我可以等你回家……演出能陪我就够了。”
隋轻又看了他一下,接着带笑说:“也没怎么管你吧?那不就管你吃什么而已。我做什么都挺乐意的。”
上床也乐意吗?
——大庭广众,秦柚没问出口。
他不说,隋轻说:“反正在哪儿都是陪你,来这一趟没让你开心,等回去,找件开心事儿让你开心。”
但那样的话,不开心的就成了隋轻。
——秦柚同样没说出口。
隋轻又说:“白吃一顿饭就走,怎么样?”
他点头。
蹭了饭,当有人离场,他们也挑了个时间离开。
中途隋轻和他分开过——他同意的。隋轻在朋友那边的时候,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有人来搭话。
大致问了“新朋友要不要一起玩”之类的话。
他拒绝,对方也很识趣地走了。
八号下午,他和隋轻出发去演出城市;九号,他完成了演出。
这是拼场演出。
观众可能是别人的粉丝,可能是单纯来听音乐、淘“小众宝藏”。
无论观众是什么身份,他们都给足了情绪价值,每首歌都有掌声——不仅仅是他的歌。
他听见别人和观众——或者说和粉丝互动,就觉得自己一言不发,连情绪价值都给不出去。
活该混不出头。
他都不知道观众爱听什么。
自己的歌有掌声,有个乐队完全同质化的音乐也有掌声。那么他的歌,等不等于“同质化”?等不等于“难听”?
不是同质化,那会不会是“独特的难听”?
其实和音乐纠纠缠缠那么多年,他的目的,早就不是什么“梦不梦想”、“火不火”。
他就是想活得自我一点。
用音乐的方式。
上学的时候,都说“考到那所学校就会好”;工作的时候,都说“得到那份工作就会好”。
但回到音乐里,“好好做自己的音乐”没人说;只说——
“把你的音乐改成那样就有人听。”
“你也去那么做,你的音乐也会有人听。”
他分不清自己属于“能力不够需要进步”,还是“天赋足够尚未被理解”。
“同质化”……其实他可以写出简单抓耳的旋律,他不排斥。但前提是,没有任何人逼着他必须写成那个样子;没有任何人理直气壮地说:“这才是音乐的发展方向。”
在台上的时候,有个瞬间他很惊恐。
那些为他鼓掌的观众,全是秦涛风禾的脸。
秦涛、风禾、秦涛、秦涛、风禾。
风禾秦涛秦涛风禾秦涛秦涛
秦涛风禾风禾秦涛秦涛风禾
秦涛秦涛风禾秦涛风禾秦涛
秦涛风禾风禾风禾秦涛风禾
……
数不清的秦涛和风禾,全都盯着他,张着嘴不知道是在对他说什么。
琴弦差点被吓断。
然后他看到了隋轻。
隋轻
在感情上反复折磨自己、拉扯自己的男人,比别人都难看懂,却有着全世界最清晰的脸庞。
演奏时,耳朵隐隐作痛。晚上回酒店,发现有个耳洞发炎了。
坐在酒店床上,他微微偏头,隋轻替他消毒、上药、戴耳钉。
直径0.8mm的钛钢,首次穿入耳朵时,只有一瞬间的刺痛,以及持续一两个小时的灼烧;现在穿入发炎的耳洞,痛得像是撕开耳朵,久久不消。
“疼。”他对隋轻说。
隋轻就说:“你自己慢慢试试,我拿捏不准你是怎么疼;我替你看耳针有没有穿出来。”
耳针已经穿入了一小部分,他和隋轻交接,终于慢慢戴好。
搂着隋轻,他问:“我是天才吗?”
隋轻说:“是。”
他还问:“我写的歌和别人不一样吗?”
隋轻说:“不一样。”
额头靠紧了隋轻——隋轻不止一次说他是天才。
那他就必须拿出证明。
音乐有了决心——或许吧——他开始为另一件事犹犹豫豫。疼着耳垂,他问出另一句话:“那我是你的男朋友吗?”
隋轻疑惑他怎么这么问,说:“是啊。”
“……”他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那为什么,前天去见朋友,不说我是你的谁?”
隋轻又疑惑了一下,“我没说吗?”
“……”
意识到可能真的没说之后,隋轻在他耳畔浅笑了一声,说:“那应该就是关系太熟,他们都默认会和你熟悉,就没问是什么关系。要是问了我肯定说啊。”
“你为什么不主动说?”
“?”隋轻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不得已想了想,又笑出声,说:“不是——等一下。”
几下秦柚都等着。
“‘你是我的男朋友’,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又不是什么需要别人承认的‘名分’。”
“……渣男也不给名分。”
这下隋轻真的笑出声了,朝着他的方向偏头,吻了一下他的脸,说:“小男朋友,我和你在一起,是需要别人承认才成立的吗?”
小男朋友摇头。
“那就是了,”隋轻说,“有人不给名分,是不想承认。我下意识的词库里,就没有‘名分’这个词,是我不需要靠别人承认。”
“……”
隋轻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那些朋友都不纠结你是什么身份、和我什么关系,他们肯定就不会问。要是有人误解我和你的关系,我肯定会纠正。”
他安静了很久,似乎稳定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泄露一丝颤动:“……不是为了把我藏起来?”
隋轻笑着说:“我有病吗?”
秦柚:“……”不说谁有病。
他搂紧了隋轻。实在站得太久,才收拾睡觉,等明天一早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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