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苼问主事的警官阮东昑这边查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声音吞吐,带着明显的犹豫,半晌才挤出一句:“……不查了。”
“为什么!?”陈苼追问。
“阮家司机和儿子被无罪释放了,我不知道法院那边是怎么判的,反正他们就是大摇大摆的从拘留所出来了。”
陈苼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不动了,包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警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劝道:“这里面的关系太错综复杂,你还是别追究这事了,鸡蛋碰石头,无济于事,阮东昑他妈竟是南州市法院副院长,派过去追查的同事已经被迫离职了,再查下去估计就是我丢工作了,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仿佛怕被谁听见似的,对面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陈苼握着手机,感到一股无力悬在心头。
乐见,陈苼撞见了阮东昑。
吧台最里侧,阮东昑看着陈苼朝自己走来,嘴角藏匿在酒杯之下扬了扬:“哪阵风把你吹来了?不是觉得我恶心吗,干嘛还过来找我。”
“阮东昑,”陈苼反感道,“你除了暗地里耍点手段,花钱买人办事,找替罪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会什么?”
阮东昑一脸无辜,迷茫:“陈苼,你最近是不是被邪祟入身了,老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已经牵扯五个人进去了,因为你他们都要面临牢狱之灾,”陈苼居高临下,盯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字字发冷,“看你这云游在外的潇洒样,那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今晚,阮东昑是特意来的乐见,知道陈苼会过来补交离职申请,解约合同,他坐在上二楼办公室必经过的吧台,陈苼想看不见他都难。
阮东昑迎上他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一口干完剩下的酒,终于决定不演了,在陈苼面前,他总是会失去自己的准则,换个人来,他都不可能这么积极主动倒贴,甚至用上手段以获得能跟他在一起的机会,没办法,谁让他真就喜欢上这个人了呢,让自己看着他和别人甜甜蜜蜜,他办不到袖手旁观,做个祝他幸福的过客。
他慢悠悠道:“那是因为他们太贪,见钱起意,世界上没有亏本的买卖,富贵险中求,他们拿钱的时候,早就想过后果。”
“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自己身居高位,可以用钱操纵他人,去决定别人的命运。”
“对。”阮东昑坦然承认。
“不过是你投了个好胎,没有你父母给你的金钱和生活,你会跟他们一样是个普通人,”陈苼寸步不让,揭穿他,“没了他们,你什么都不是。”
提及阮东昑的父母,他脸色变了变:“有得必有失,这是个守恒的世界,我得到的一切不是空穴来风,他们是给了我优渥的条件,可是关爱、呵护和陪伴,对于我来说,这些最重要的东西,我全没有得到过。”
一切都合情合理,他们富裕的世界实则贫瘠,陈苼说:“所以你心理扭曲,抑或,你成了一个烂掉,来往于纸醉金迷的人。”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这样的人,”阮东昑抬眸看陈苼,试探着问,“这样的我能激起你的怜爱之心吗?”
陈苼冷笑一声,满是不屑。
明明衣食无忧,过着比别人好几倍的生活,却在这里自怜自哀说自己是个可怜人,是受害者,那比他经历更多磨难的人,岂不是没有什么活路走了。
“其实我想不明白,唐林哪里好了,凭什么他可以得到你的宠爱,而我连你正眼看一下我都得不到。”
陈苼皱了皱眉,被他疯魔的话惹得有些倒胃口,说话冷硬如刀:“别用你的脏嘴提他,你没有和他相提并论的资格。”
短暂的和平消失,他们回到针锋相对。
“哈哈哈——!”阮东昑夸张地鼓掌,笑声在嘈杂的音乐中格外尖锐,讥诮道,“真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要是是我的人就好了。”
“你他妈真是疯了。”陈苼的忍耐已到极限。
“对啊,我就是个疯子,”阮东昑张开双臂,让陈苼审视自己一样,“疯子说一定要得到你,你给机会吗?”
陈苼再也忍不了,拎起他的衣领,用尽全力狠狠一拳砸了过去。
阮东昑踉跄着摔倒在地,浑不在意地用舌尖顶了顶渗血的腮帮:“别生气啊,我不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陈苼又一次揪起他,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去。
“继续打,”阮东昑把脸凑上去,“难得你愿意碰我。”
他妈的还给他打爽了,第三拳在距离阮东昑左脸寸许处硬生生刹住,陈苼青筋暴起的手顿在半空,胸腔剧烈起伏:“阮东昑!你他妈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早就疯了,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疯了,”阮东昑瞳孔里带着病态的欢愉,“我每晚都会在梦里和你见面,喜欢你喜欢得发了疯。”
“恶心!”陈苼从牙缝挤出话。
阮东昑嘴角始终挂笑,眼神黏糊糊地缠上陈苼:“怎么就恶心了呢,我感受到的只有我的情真意切。”
“草!流年不利遇上你这个神经病。”
阮东昑眼神凄厉:“陈苼,你才二十三岁,你确定到哪里都要带个拖油瓶吗?”
“唐林是我的爱人,”陈苼松开手,被拎起悬着的阮东昑摔在地上,“收起你的疯劲,别他妈在我面前发疯,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敢触我逆鳞,我就敢送你到地狱门,我早想这么干了,可惜没抓住你的把柄,要不然进去吃牢饭的就是你。”
阮东昑没起身,直接躺在地上,对陈苼的背影喊:“陈苼!我是不会放弃的。”
一夜,陈苼在和唐林通视频,一则短信弹了出来,是张图片,他点开一看,眼里的温度骤然褪去,整张脸如同被阴云笼罩,像是立马要掀起一场暴风雨。
“哥哥,”即使隔着屏幕,唐林依旧能感受到陈苼身上的戾气,看着须臾之间就变了脸色的陈苼,他问,“怎么突然生气了?”
陈苼喉结滚动,再开口时声线已压得平稳:“没事,哥哥要去忙了,明天再给你打电话,记得按时吃药,不要跑跑跳跳的。”
“好的,”唐林对着屏幕亲了口,“我会想你的。”
高级会所包厢,阮东昑又在买醉,他的生活似乎只剩下糜烂的消遣。
见到人,阮东昑开门见山道:“送你的礼物如何,图片上色/情满满的唐林你喜欢吗?”
陈苼二话不说,顺手抄起桌上的酒杯,在阮东昑脑袋旁的墙上砸了下去,顷刻之间,酒液混着玻璃碎片四溅开来,一道细细的血痕在阮东昑脸上冒出。
阮东昑抹了抹流的血,接着说:“你把人藏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
陈苼恨不得要把他掐死,淬着狠戾道:“我一定会把你拉下你所谓的‘神坛’。”
刚出会所大门,张佳曼拨来电话。
“张姐。”陈苼说。
张佳曼看了他们在乐见打架——员工拍视频上传到工作群,她说:“你是怎么惹到阮东昑的?”
"是他发疯找上我的。"
张佳曼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几分凝重:“给你个忠告,他一家都不是好惹的,你离他远点。”
“张姐,”陈苼说,“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想知道?”
“想。”
“来乐见找我。”
半小时后。
陈苼看完张佳曼给他的资料,喝了一口水说:“阮章是房地产黑商?”
“没错,整个南州,他是最厉害也是最黑心的暴发户,”张佳曼鄙夷道,“留阮东昑在这本想顺着他找些阮章的把柄,谁知道阮章这个小人警惕性很强,做的事一点没告诉他儿子,可能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怎么没人检举他?”
张佳曼深吸口烟:“阮章手段了得,每次查到他头上都能把责任推到身边的秘书、财务和股东,他老婆黄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利用职权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她不是为民,她为的是钱和权。”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陈苼说:“我想搞垮他们,有没有什么行得通的办法?”
“有。”
“说来看看。”
“他现在的秘书是我姐妹的情人,我威逼利诱从他身上得到了不少线索。”
“我需要做什么?”
“你负责检举他,我们不出面,你不用担心会被打击报复,扳倒阮章,他进去就是一辈子了,他贪的太多了,仇人也多,没人会来找你麻烦,反而会有很多人嘉奖你,”张佳曼改口道,“不对,有个人除外,你小心阮东昑就好,反正现在也惹上了,也不用瞻前顾后。”
陈苼直视她:“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也是受害者,我爸以前是房地产开发商,但被阮章商业竞争搞毁了,后来破产自杀了,我一直在收集证据和笼络人,现在你可以加入我们,多一份人多一分力。”
“好,我加入。”陈苼没有犹豫。
“我们就当是做善事,”张佳曼说,“到时候追回来的赃款,会返回到各个受骗家庭。”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苼在阮东昑经常出入的场合当服务员,收集阮东昑□□的证据,还到处打听黄伊经手的案件,把有问题的整理出来,到时一起上报。
黄伊最近在准备竞选院长,到时阮章倒台了,阮东昑行为不端,再加上这些被翻出的案件黑料,足够彻底断送她的公职生涯。
四月十五日,陈苼拿着张佳曼他们收集的证据,以地下记者的身份来到检察院。
四月二十三日,阮章犯罪的事实证据确凿,责令清算违法所得,涉案金额巨大,判处无期徒刑。
四月二十八日,黄伊撤去南州市第一法院副院长一职,终身不得从事公职。
四月二十九日,阮东昑在他小区门口堵到陈苼,这个曾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已憔悴得不成人形,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阮东昑看着陈苼脚边大大小小的袋子和行李箱,声音嘶哑道:“你要去哪里?去和唐林恩恩爱爱?”
“与你无关。”
“陈苼,”阮东昑眼眶红肿,血丝爬满眼球,“你到底有多恨我啊,要把我弄得家破人亡。”
“从你伤害唐林开始,你就应该考虑过后果,”陈苼用他之前说过的话回敬他,“更何况,你父亲贪污,你母亲枉法,他们为非作歹,罪有应得。”
阮东昑苦涩的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绝望道:“早知道那天就应该让司机把你们都撞死,不应该感情用事不让司机伤及你,我错了,错得离谱。”
陈苼看着他,眼神没有恨意,更没有怜悯,只有尘埃落定的平静:“你确实错了,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有害人的想法。”
说完,陈苼转身就走,阮东昑留下一句:“陈苼!你别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疯魔人说的话不必理会,陈苼脚步未停,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行李搬上车。
阮东昑势如破竹,怨毒道:“陈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陈苼坐上车,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他扬长而去,将他们的恩怨远远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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