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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劫相济

张缨回寨当日,夜暮时分,簇簇火光照亮了整个苗寨,映得天色宛若白昼。

她身为寨主一骑在先,揽尽了苗寨男女老少期盼的目光。月余间,大家都盼着她得胜归来,成功收拢更广阔的地盘,幸而她也未让大家失望——

此一行,不战而屈人之兵。她已然扫清了徽州地界仅剩的苗军势力,并将其尽数归于麾下。

回程的路上,张缨想,她父兄数十年来都没有办成的事,她仅用了五年便做到了,这何尝不是冥冥天意?

接下来,她要去收服更多的势力,直到苗人可以独立于蒙人与汉人之外长久安居。即使父兄因她夺权而含恨怨愤,如今在九泉之下见此局面,想来亦会叹己所不能及也。

今夜的苗寨是欢庆的乐土。饶是外界纷纷扰扰,无人能预料将来如何,但至少,眼下他们是畅快自在的。

山下的太平府似乎也注意到了苗寨的异动,遣人驻在不远不近处盯梢,城门的守备巡视不断。可是,这有何妨?

寨中照样载歌载舞,极尽庆贺。

“……那花云怕是要一夜无眠了!”

张缨喝得半醉,举杯大笑道:“他们同元军磨了几年,尚不如咱们一战之获。这太平府的头把交椅不如让给咱来坐!”

想起那一车车望不到尽头的粮草运进寨门,众人都忍不住兴奋呼号起来:“攻下太平!攻下太平!”

“哎哎哎!莫要起哄!”

张缨抬手制止他们,高声道:“咱们真正的对手可不是红巾军,让你们去管汉人,你们管得来吗?花云治城无过,何必自找麻烦?既然要打,那就打些硬仗才好!”

于是又有人问道:“大当家的,哪里的仗最硬?”

闻言,张缨翘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将酒杯一丢,豪气十足回道:“天下风云出我辈,我辈豪杰则尽汇浙赣。这两处的苗军元帅才是真正难啃的硬骨头!诸位,待过些时日,咱们便动身前去!教他们好生瞧瞧咱们南雁寨的威名!”

自从攻灭北雁寨后,众人数战皆未尝败绩,自然不会有丝毫惧意。一时间,叫好声此起彼伏,满堂几乎成了个歃血为盟的情形。

张缨对此士气颇为满意,据此,她已能想见不远的将来会是如何一番可望局面。

她才不怕战乱,最好越打越乱,苗人才有可乘之机。毕竟他们人数太少,没有争夺皇图霸业的实力,只能跟在各方队伍后面伺机而动了。

听闻红巾军攻下徽州后,自浙东一路连胜,如履平地般杀入了江西。张缨忖度,这不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吗?

红巾军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腹背受敌间根本无暇顾及隐匿于山林的苗人。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做蝉或做螳螂都不好,还得是黄雀才能得利。

到了后半夜,天将明时,宴才终于散了大半。厅中桌椅翻倒,不少人醉了直接昏睡在地上。张缨似乎也醉得不轻,一路行去,脚步踉跄,虚浮不堪。

直到被燕宝扶进了房内,她才总算松了口气。

“……这群死鬼!灌起人来真是不要命。”

张缨骂完小吐了一回,卸下防备,眼神已重归清明:“幸而你换酒换得早,否则醉个三天三夜都难醒。”

闻言,燕宝不由叹道:“大家也是骤然松懈下来,想放纵一场。左不过一年难得一回,忍忍罢。”

“我这大当家的居然还要忍?”张缨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别气我了,我今儿要好生睡一觉,谁也别来打搅我。”

燕宝担忧道:“那我去煮碗醒酒汤,您喝了再睡,宿醉伤身……”

“谁再敢扰我清梦,我就把他丢进地牢里喂蛇!”

张缨直接打断她,催促道:“快走快走!”

燕宝见状无奈,只得起身离开,走前还替她将门细心阖好。

张缨自此倒头便睡,哪知事与愿违,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肚里和心口似有火烧,那股莫名的灼热感直教她痛得冷汗涔涔,连后背衣衫都湿了大片。

好在半梦半醒间,她忽而只觉一阵温凉贴在了额头及脖颈上。像是久旱逢甘霖般,心口的火渐渐熄了下去。她霎时觉得舒心不少,人也随之悠悠转醒。

“是你啊……”

张缨一睁眼,就瞥见师杭端坐在榻边的绣凳上。

她身着藏蓝绒布衫,下着同色百褶裙,前后坠着银链围腰,袖口和裙摆处都绣有兰花——正是苗族女儿的装扮。然而,盘好的发髻与红罗发带却又昭示了她的汉女身份无疑。

“……怎的不去宴上?”张缨下意识问了这句,迷迷糊糊的,竟无知无觉这些都是昨夜的事了。

师杭原本要将茶水递给她,闻言却僵了动作,茶盏突兀顿在半空。

这话,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曾有一个人问过她。

而那日,同样恰是军中摆酒,摆的是破城后的庆功酒。

她当即不敢再想,匆忙将茶盏送至张缨手中,归拢思绪道:“你怕是醉糊涂了。昨夜非要强撑着,酒气未散,内里淤滞,故而发了回热。”

张缨听了长叹一声,颇为怅然道:“难道是上了年纪,身子大不如前了?记得上回发热还是我十来岁的时候,这都是哪一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

师杭温温柔柔回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怕什么。你在外奔波辗转这么久,就算是铁人也难免疲惫,仔细将病祛了,再好生将养就是。”

张缨自小无拘无束长在寨中,漫山遍野寻罢,也寻不出如师杭一般文质端雅的姑娘家。纵有千般气象、万般变化,都架不住她低眉敛色缓缓道来,好一幅云淡风轻图。

张缨头回见师杭就极爱听她不徐不急地吐字,更爱逗弄她,再看她无奈翻脸的模样。

于是此刻,张缨又故意嬉笑道:“老话常说,久病成医。你生了这么多回病,一年倒有半年时日耗在床上,果不其然成了‘神医’呢!往后有你在,我烧个昏天黑地也无妨!”

师杭知晓她在打趣自己跳江后一直身子孱弱,故而淡然处之道:“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走江湖的怕是没几个会丧命于病榻,你还是多提防着些仇家罢。”

“你说你,何苦咒我。”张缨见她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十分好笑,“我死了,怕是你先要哭死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嘴上且不能饶人些。”

其实师杭才气她有话不能好好说,不过斗嘴归斗嘴,正事还是要详谈的。

师杭守着张缨用罢汤药,而后正襟危坐,开口问道:“此番粮草从何而来?”

只一句话便问到了点子上,惹得张缨不由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年头,聪明人总是多值些价码的。一万名兵士也未必抵得上一位靠谱的师爷。

“……还能从哪儿弄的,抢来的呗!”

张缨摸了摸鼻尖,似做了亏心事般不自在道:“咱们又没那么多耕地,不抢粮怎么够吃?总不能去吃观音土罢?”

然而师杭并不理会她这一套。思及师一宁千里传来的警示,她直觉祸事将近,绝不能放过一丝波澜。

“不管你是抢元军的,还是陈友谅、张士诚的,往后半年内,绝不要再以身犯险。你抢来的实在太多。”

师杭面色平静如水,语气却凝结成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南雁寨若成了众矢之的,谁肯来援?阿缨,我们赌不起。况我收到消息,太平府也未必太平了。”

接着,她将先前得信之事全盘托出。张缨甫一听闻“太真仙妃”的名号,当即恍然道:“原来是她!原来你的族妹就是这位娘娘!”

师杭不解道:“怎么,你竟有所耳闻?”

张缨颔首回道:“走南闯北,自是听过这名头的。据说元帝极其爱重淑妃,凡其所好皆成之,凡其所恶尽除之。她位在皇后之下,而权柄则重于禁闱,与宫中其余六位荣宠娘娘并称为‘七贵’。”

这是师杭头一遭从旁人口中听到师一宁入宫后的故事,可无论如何,她还是难以将这些故事同年幼时那个天真纯良的三妹妹联系在一起。

师家自有谱载,从无女子入过宫,饶是得封诰命,多半也是凭借夫君或子孙荫庇。师一宁怕是女子中品阶最高者,亦是唯一一个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到这一步的。

师杭无奈苦笑,看来这些年,大家都没能过上安稳日子。她变了很多,旁人又何尝不是呢?

“既如此,那便将大半米粮散入城中罢,仅留下寨中军需就好。”

张缨沉吟片刻,果决道:“总归帮的都是贫苦百姓,扶困救弱也算是件积德事。想来,有了这一桩善举,那花云也不至于再对咱们横眉冷对的了。”

其实南雁寨从前常常打劫富户救济百姓,自师杭来后,打劫越来越少。一切只因师杭断言,仅靠山匪行径偶施善意是不会有长远出路的。

“你肯听劝,自然再好不过了。”

师杭闻言欣然道:“我与朱同皆这般想——咱们与太平府的关系太剑拔弩张了些。既然他们处处提防,那我们不如主动示好,往后有敌来犯,也好守望相助。”

“怎么听上去……你倒与那朱同成了一伙的?”

张缨颇不服气地觑了她一眼,酸溜溜道:“原先留你二人在寨中是为了多条出路,若有朝一日南雁寨不成了,好歹能有人牵线搭桥投奔他处。没想到,你这丫头非但不找由头劝我降元,反倒劝我轻信那城里的红巾军,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该不会仍对那孟开平旧情难忘罢?”

一提起“孟开平”三个字,师杭面色骤变。

她从绣凳上豁然起身,拧眉冷声道:“我说的是花云将军,同他有何干系?你莫要胡言!”

这般疾言厉色的小模样也就只能骗骗旁人了。

张缨看她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脚,便继续加码道:“那好,既然你待他已无旧情,为何不与朱同归隐山林去也?难道你看不出那傻小子对你的情意?”

“依我之见,你二人志趣相投,他爹还是你的恩师,真好个上等姻缘,错过了不知何处去寻。”

“要是你当真瞧不上他,也无妨。咱们寨中多得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都是个顶个的好汉,慢慢相看总能瞧上一二个罢?”

她絮絮说了这么一大堆,可师杭却依旧不为所动道:“你觉得大同哥处处都好,不如收为己用。总归他也打不过你,天长地久早晚便从了,当个山寨夫婿也不算亏待了他。”

闻言,张缨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果真对我的胃口!不过,你恐怕不晓得,我早前是成过婚有过夫婿的。可惜那是个短命鬼,没两年就咽气了。”

“也是经了那一遭才教我觉着相夫教子当真没趣,远不如志在四方来得快意!男欢女爱的亏,吃一回就够了,我这辈子是不会再将日子消磨在男人身上了。若将燕宝嫁去,说不准她会欢喜。”

师杭实在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只大她七岁,竟还经历过丧夫。

更重要的是,在丧夫后,她孤身将整个寨子撑了起来。便是后来丧父丧兄,她也不曾退缩过。

“其实我也成过婚的……”师杭垂睫,突然低声道,“跟了孟开平那么久,谁不当我是他夫人呢?”

千万人中相逢相识,他们的感情沦陷于生死之间。即使师杭不清楚自己是否爱他,但她十分清楚,此生唯有这个男人能够牵动她的心。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孟开平决计给不了她想要的人生,她不能因为他的留情施舍就无视两人之间的鸿沟。

“……阿缨,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师杭复又抬起头来,坚定道:“我与大同哥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识到了民生多艰,将来我还想去更多的地方,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实事。”

“如今我在寨中教书便觉很好,闲暇时编一编琴谱和文集也很好,这些都是我擅长的事,也能让我沉得下心。”

“说来不瞒你,长这么大,我并没几个朋友。可是你、大同哥、燕宝,还有这寨子里许许多多人,虽与我萍水相逢,但我却是真正把你们当亲人挚友看待的。”

说到这儿,师杭哽咽住,侧过身以帕拭了拭泪。

“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你们涉险将我从江中救起,是你们伸以援手才助我逃脱生天……不论我走到何处,都离不开你们的庇护,如果没有你们,我连这一年好时光都不会有……”

张缨难得听她主动提及从前的事,一时间百感交集,又是感怀又是内疚。

她同样没想到,原本因着报答师大人才伸出的援手,竟成了她与师杭间的纽带,牢牢系住了两人的情谊。

是啊,许是因为她们都是真性情的女子罢。

张缨长叹,忍不住忧虑道:“但我们也害了你啊!直至如今,恐怕孟开平还以为建德城内的那一把火是你放的……”

那火烧尽了城内粮草,也烧尽了师杭的退路。张缨不敢想,倘若齐元兴最终成了天下霸主,会如何处置师杭这个‘反叛之人’。

“阿筠,我亦引你为挚友。到了那一日,我所能做的,只有竭力护你罢了。”

闻言,师杭红着眼眶望向她,眸中隐有泪光。

“说来,我还有一事想问你。”张缨抿了抿唇,转而问出了一个压在她心中许久的困惑,“你跟了孟开平那么久,为何未曾有孕过?”

师杭没料到她会骤然问起此事。张缨怕她误会,赶忙解释道:“只是好奇罢了,难不成那孟开平真人不露相,内里竟是个银样镴枪头?”

师杭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由得面色一红。

孟开平行不行,她还能不知道吗?

默然良久,师杭才缓缓出言,为其解惑道:“此事,这还得从我身边的王太医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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