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旁的树木长得最茂盛,郁郁葱葱的,满地都是野果。
何云闲扒开一丛灌木,里头长满了刺炮儿,红的黑的白的都有,他连枝掐断,再用一根长长的草串起来,这样更方便携带,也不怕把果子压坏了。
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捧,用草串了好几串。
他捻了几颗吃进嘴里,又酸又甜,味道着实不错,叫他心情也愈发好了。
刺泡儿旁还有棵桑葚,密密麻麻长了不少紫黑色的果子,最顶上长得最好的那一片全都被鸟吃得差不多了,底下倒还剩下不少。
这树长得不高,何云闲踮着脚把下面的全摘了。
桑葚长得又大又饱满,他稍一用力,果子就破了流出深紫色的汁水,把他的手都染紫了。
这东西染色极强,弄到手上倒还好说,过个三五天也就洗掉了,可若是弄到衣服上,就是拿皂角搓个四五次也会留下印子。
何云闲小心翼翼地站远了一些,怕掉下来的果子弄脏衣服。
谢冬鹤就蹲在他旁边摘地棯,拇指大小的果子,摘了一会儿就有一大捧。地棯不好串起来,索性皮长得厚实,不怕弄破了,他就把用衣摆把果子兜起来。
顺着小河再往下走一段,何云闲找到了一棵栗子树。
眼下正是毛栗子成熟的时候,何云闲看那颗树下已经落了不少栗子,便有些眼馋。
说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栗子了,这会儿正好解解馋。
只是他蹲在地上翻了好一会儿,树底下的栗子虽说不少,可多是被虫蛀了的,要不就是被鸟雀掏空了只剩个壳子。
何云闲有些失望,随手捡了根木棍,在一堆长了刺儿的空壳里翻找。
终于叫他翻出个完好无损的毛栗子,个头也极大!
毛栗子外壳的刺太扎手,又硬实,何云闲又多找了一根木棍,把栗子踩在脚下用力踩出缝,再用两根棍子用力掰开。
咔擦,壳儿终于开了,可里头却不是白生生的果肉,而是乌黑的烂肉,腐味刺鼻。
看来这树底下是没有一个好果子了,要想吃栗子,就得从树上打新的下来。
可这棵栗子树长得极高,何云闲踮起脚,再拿上一根木棍都够不到长在最底下的栗子。
正当他想要放弃时,谢冬鹤看到了站在栗子树下愁眉苦脸的小夫郎。
谢冬鹤二话不说放下兜在怀里的野果,走到他身后,还不等何云闲反应过来,他两手掐着何云闲的腰,一把将他举了起来。
何云闲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那两只手钳子一样紧紧箍着他的腰,叫他想起了昨夜的事儿,一阵难言的惧怕顿时让他浑身僵硬,两人昨晚也是这样抱了一夜。
只是无论昨夜做了什么,现在却是青天白日的!
要是被人看到了他们这样不知羞耻,白天也搂搂抱抱的,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呢。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何云闲以为他在这青天白日里还要闹他,不免觉得羞恼。
他挣扎着想要下来,腰也扭得厉害,谢冬鹤怕他摔下来反而掐得更紧了。
“小心摔着,不是要打栗子?多打些吧,等下山了也给娘和温温吃个鲜。”
何云闲听罢,也不再挣扎了。
原来只是想让他打栗子,并不是要做什么,总归这后山上也没有旁人,也不怕被看着。
他紧绷的身子也渐渐软了下来。
被谢冬鹤抱着腰举起来后,视线猛得高了不少,原先可望而不可及的栗子如今近在眼前。
何云闲伸长了手臂,使足了劲儿把高处的栗子打下来。
大大小小的栗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有些个头大的,已然被摔开了壳,倒也省了开壳的功夫。
打下的栗子太多,他们携带的小包装不下,谢冬鹤干脆把外衣脱了,把两个袖子绑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大袋子。
大袋子装得满满当当,何云闲估摸着也该回去了。
他们二人满载而归,何云闲用花椒和干辣椒腌的鱼也可以下锅了。
屋里头太小,施展不开,烧菜时也容易把屋里的被褥都染上味道。谢冬鹤就把屋里的桌子搬到外面,又砍了两个树桩当凳子。
何云闲做饭,谢冬鹤就坐在旁边,继续做他之前做了一半的弓箭。
从前还不觉得,如今何云闲才发现,原来他们二人独处时常常无话可谈。他们这两日说过的话,比在山下那些天加起来的都要多。
他并不晓得谢冬鹤有什么喜好、习惯,而他于谢冬鹤大约也是如此。
连友人都算不上的两人,却成了夫妻。
在乡下,像他们这样的并不算少数,甚至有些夫妻洞房时才见了第一面,只想着横竖都是凑活过日子,一个要娶,一个要嫁,便凑活过了。
何云闲常常听人说,有许多姑娘、哥儿,嫁了人才发现对方性情不好,平日里非打即骂。
如此一想,他倒觉得自己如今的境地已经不错了。
他虽然和谢冬鹤尚不熟悉,却也知道他绝非是会对夫郎打骂的那类人。
何云闲搬了一些木柴,用火折子把木柴点着了架起锅,谢冬鹤时不时就把削下来的木片往火堆里丢,叫何云闲不必再多跑去搬木柴。
两人虽都无话,彼此间的气氛却宁静。
何云闲把花椒一颗颗掐下来洗净,又把干辣椒碾碎了备用。谢冬鹤没有说话,可他却听得见小夫郎忙忙碌碌的声音,叫他心里充实。
谢冬鹤一个人在山上待了好几年,山间除了野兽牲畜,便是满山的虫鸣鸟叫,就是想说个话也没人听。
而如今有夫郎在身边,便是二人不说话,听着耳边那阵热热闹闹的动静,也就不觉得寂寞了。
做花椒鱼片不难,何云闲在娘家时也常常做这道菜,他熟练地洗锅烧水,水烧开后就要烫鱼片了。然而这时还不能下鱼片,要先把之前剔下来的鱼骨和花椒放到锅里熬汤,等水沸了,熬出味儿再下鱼片。
鱼片熟得快,要把握好时机才能出锅,烫得太快肉不熟,太慢了肉又会老。何云闲找准时机,眼疾手快,把鱼片捞出来,不早也不晚。
出锅后再抓一把鲜花椒和干辣椒,这道花椒鱼片便做好了。
鱼片才一出锅,谢冬鹤便说:“好香,闻着就知道一定好吃。”
何云闲不免觉得害臊,可他又是这样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话也说得直白,何云闲渐渐有些习惯他的直白了。
毕竟再羞也没用,谢冬鹤一个傻汉子也看不懂,又解释不清楚。
何云闲在屋里没找到碗筷,便直接就着锅吃,谢冬鹤用小刀削了两双筷子出来,也勉强能用。
锅中的鱼片是一种诱人的、白玉般的色泽,因着被热汤烫过,微微卷曲,浸润在乳白色却又飘着一层红亮辣油的汤汁里。鲜红的干辣椒碎和翠绿的花椒点缀其间,色彩鲜明,光是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既有鱼肉的鲜,又有青花椒那特有的令人舌尖发麻的清香。
何云闲夹起一筷子的鱼片,因为他把握的出锅时候极佳,鱼肉极嫩,筷子稍一用力仿佛就要夹碎。他小心地吹了吹送入口中。
入口的第一感觉是惊人的嫩滑,鱼片几乎不需要咀嚼就在舌尖化开。紧接着,一股鲜明的麻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舌尖上是一种奇妙的酥麻感。随后便是一股醇厚的辣味,但并不呛喉,只是暖暖地衬出鱼肉的鲜美。
“好吃。”谢冬鹤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下筷子的速度快了许多。
何云闲不太能吃辣,一个不慎,被汤汁溅到了喉咙里,立刻咳起来。
谢冬鹤忙把水袋递给他,“快喝点水。”
何云闲接过水袋连灌了好几口,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股火烧火燎的辣意,眼角都被逼出了几分泪水。
谢冬鹤看着他被辣得通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下意识想伸手替他擦掉,手指动了动,却又有些犹豫地缩了回来,只是目光依旧紧紧跟着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这个小插曲,从之前的宁静无言,变得有些微妙。
何云闲为了掩饰尴尬,低头默默吃着鱼片,谢冬鹤也不再说话,只是吃的速度慢了下来,时不时看他一眼。
饭吃了一多半,何云闲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那件事已经在他脑海里想了许久,可仍旧想不通。
“上午为什么要下水捞我?我以为你怕水。”
自他上山以来,便注意到谢冬鹤虽然也会去溪边汲水,却从来不会靠近水深些的地方,即便那条溪只有谢冬鹤的腰部那么高。
连昨夜在溪边处理蛇肉、取水净手,他都是站在岸边上,只伸长手去碰水。
当时谢冬鹤把他捞上岸时,也是面色异常。
如此种种,他分明是怕水的。
谢冬鹤并没有反驳,说道:“我娘说我幼时曾落水,只是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
“我确实怕水,只是我一看到你要溺水,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何云闲愣了一下,因着他的这番话,一种古怪的暖流涌上心头,叫他脸颊有些发烫。
“你幼时也曾落水过?只是我大抵比你运气好一些,叫人及时救了。”
自他爹去世后,张霜花就带着他到红溪村投奔何大伟,那时张霜华还未改嫁,何云闲从前住的地方没有水源,他自然不通水性。
才到红溪村没两天,他就在那条红溪里溺水了,幸亏他运气好,叫一个路过的孩子救了上来。
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许多,何云闲已经记不得他恩人的样貌了,加之年岁已久,孩童又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儿,他那位救命恩人就更难寻了。
谢冬鹤着急下水救他的情形,倒与他记忆中的有些相仿,只是那时,他尚不通水性,他的恩人却极通水性,也并不怕水,上午那会儿发生的情况却完全反过来了。
他们二人吃罢午饭,何云闲把剩的骨头、辣椒一类的剩饭倒掉。
路过鸡圈时,那只肥硕的山鸡立刻咕咕叫了起来。绿豆大的黑眼睛,盯着何云闲锅里的剩饭看。
何云闲险些要被它气笑了。
“吃你的野菜去。”
他扭头就走,一点也不管身后声嘶力竭的鸡叫声。
好好儿的一只鸡,不去吃虫、吃草,怎么净盯着人的饭嘴馋?
下半天谢冬鹤要出去狩猎,并不是拿陷阱捕的兔子、野鸡一类,而是要去打野猪、鹿、狍子一类体型较大的野兽。但狩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一般的猎人常常寻上三五日也不一定找到一只,即便找到了也很难捕捉到。
只是大型野兽要比鸡鸭值钱得多,若是运气好能抓上一只,便抵得上**只鸡鸭或兔子。
谢冬鹤右手有伤,难免行动不便,何云闲就跟他一块出去了。
一整个下午,谢冬鹤都在溪边、林子深处寻找野兽的行踪,一边也教着何云闲认那些野兽的足迹。
路上遇到半夏、黄芩这类值点钱的草药,也就一并挖了,到时也能换些钱。
谢冬鹤想着山间夜里冷,他身强力壮并不怕,可他的夫郎夜里却冻得发抖,就顺手也砍一些木柴,等入夜里让他的夫郎烤烤火,好暖和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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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花椒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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