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程歆出生在镇海，一座名声扫地的城市。她并不觉得。
一个人有错，归一个人。一群人有错，归一群人。一座城市有错不该归在整座城的人身上，因为总有无辜的人。
“这部戏杀青，正好赶上我过生日。就暂且……暂且先别接其他戏了……”程歆气喘吁吁地趴在床边，双膝跪在地毯上。平整光滑的床单被她抓出一道道皱巴巴的痕迹。
施翊脸不红心不跳，体力如一，“为什么？”
“想休长假。”
“你不想拿奖了？”施翊勾过她的下巴，贴上去，堵住她的回答。
程歆在服用短效避孕药，施翊这段时间以来做的时候根本不戴套。
女人终于爬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身子，“去挂个男科看看吧！性//欲强不是好事。”
施翊侧身靠在床头，“我怎么觉得你每次舒服一通后就开始想法设法打消我的积极性？故意的？”
“你才是故意的，”程歆从枕头下抓出一把避孕套甩在男人腹部，“又不是没有。”
施翊稳稳当当地挨个把散落的避孕套收在一起，丢进抽屉，关上。
男人说：“车里我备了。”
程歆别过头准备睡会儿。
施翊贱兮兮地凑到她耳边，“suv后排有局限，你说的，空间小有空间小的好处。”
程歆伸手捂住他的嘴，上次害她费了一条围巾，用来清理两人在后排忙活一通后的一片狼藉。
施翊近身赖在她怀里，他有所收敛，做的时候他不乱咬程歆了，也尽力克制自己给她造成明显的事后痕迹。
程歆转过头，附趴在施翊胸膛处，“我跟你说件事。”
“你说。”施翊搂紧人，手掌贴在她裸露的背部。
“不久前我见过你爸，”程歆边说边观察施翊的表情，“他送了我一份礼物，不过我没收。”
“为什么没收？”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吃他儿子，我总不能再拿他老子的东西吧！我有那么贪心吗？”程歆话一出口就被男人扼住下巴，施翊看着她的眼睛，因为连拍几晚夜戏的原因，程歆眼睛里有红血丝蔓出。
“干嘛？”程歆的下巴被大力的手掌禁锢得无法移动。好在不是假的，不然这力度下去不得搭万把块的手术费做售后啊！
“帮你滴眼药水。”施翊松开手，从她丢在床上的包里翻出眼药水，左右各滴了一滴。程歆躺回枕头上，施翊抽纸擦掉溢出的液体。
“你闭着眼睛跟我说。”
“我们上次逛街，被拍了。”程歆说：“还有视频。不过视频我就没好意思要，照片我拿回来了。”
“然后呢？你怎么做的？”施翊的掌心在揉搓她露出的胳膊。
“我说是我们在准备后期的炒作，是做戏。”
“然后呢？”
“我不知道你爸信没信。”
男人挪动了下身体，“那你当天怎么没告诉我？”
“当天你回家了，你没发现你每次回家我都不愿意主动打搅你吗？”程歆抬起左胳膊，“这条也帮我揉一揉。”
“那我要收费。”
程歆眯眼朝他笑道：“先赊账，后期给你结清。”
男人：“概不赊账，当场结清。”
“我生日前一天，我们去ktv唱歌。你点我唱。”程歆似乎对唱歌很有把握，虽然施翊从来没有听她唱过。
“可以。”
“休息好了吗？”男人问她，没等到她回答，人就已经跨在她身上。
“打住。我劝你打住。年纪轻轻别因为一时贪吃落下一身毛病。”程歆双臂交叉挡在胸前，一副劝退他的模样。
施翊不以为然，他又没乱搞过，在拉斯维加斯，去那种地方他也只是喝喝酒打发时间，顺带等同伴跟丰满的妓//女快活结束；在乌克兰，舞池内人均拔尖美人，他做什么呢？跟人在包厢就着酒跟果盘谈大炮生意；在法国红灯区，路边的黑妞要他请喝酒，还问他自己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倒也委婉，没有当场拍屁股走人。
“我就只有你。”施翊还时不时表个白，虽然在程歆听来就当一阵耳边风吹过，不当真。
女人：“我还是建议你去看看男科。”
男人：“再乱说我就用下面堵住你的嘴。”
“以防万一嘛！我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好一套冠冕堂皇的发言。
施翊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床头柜里放了什么？情//趣玩具，不止三五个。你应该夸赞我收你快递没有私自开封的习惯。”
“你个混蛋，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程歆急了，她想赶紧下床给那些小玩具换个安全点的位置。
施翊用先前扯坏的蓝色情//趣内衣捆住程歆的手腕，“还有啊！你喜欢玩捆绑就直说，别总偷偷一个人看小电影，那玩意儿看一百遍不如自己亲身体验一遍。”
他倒好，还劝诫起她来了。
“我没有。”
“消除浏览痕迹不代表彻底消除。”
“你到底背着我还做了什么？”程歆的手背在脑后，被子早就被蹬到了床尾。她的脸色接近羞耻，她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很多，数不胜数。”
“胳膊疼……”
男人一眼看穿她的演技，“别装，你柔韧性那么好，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我又没有五花大绑你。”
“你还想五花大绑？你有没有良心？”
“没有。”
程歆抿紧嘴，使劲扭动被捆绑住的双腕，施翊一脸坏笑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别磨蹭，进去。混蛋。”
“时间没到呢！”男人不紧不慢，拉过被子丢在床头。
“我输了我输了！”
一秒服软，他进去了。
程歆松了一口气，腿圈住他的腰，不让他出去。
“我好还是你的玩具好？”
“废话。”
“回答我，我好还是你的玩具好？”
“大废话。”
程歆被暴雨疾骤的海浪撞得喉咙里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
“早说嘛！”
“把手解开，我想抱着你。”程歆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脸颊绯红。
施翊解开捆绑的活结，抱起人趴在自己身上休息。
“拿奖不如你重要。”程歆的音量小的不能再小，施翊还是听到了。像徐徐渐进的猎豹，借着风吹草动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羚羊。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施翊把耳朵贴近她的唇，等她重复。
“我说，拿奖不如你重要，施翊。拿奖不如你重要。”
“今晚好好睡一觉，我不闹你了。”男人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关上灯。
他该拿程歆怎么办？他不会松手，他会带她走，远走高飞。离开芜州，去一座没人认识她的城市。
*
何琋坐在单人沙发上，挑选手工皂的图案，罗淼端来热咖啡给她，“坚果拿铁，额外加了糖，你喜欢喝。”
“谢谢。”
何琋喝了两大口，放下马克杯，“这个你觉得怎么样？正好可以印刻在粉色那批手工皂表面。”
罗淼看着她手里的玫瑰花花瓣形状的图案，“听你的。”
“怎么觉得你这几天像是有心事一样。”
“施煜不久前跟我谈论生孩子的事，我还在考虑中。”何琋又端起咖啡喝了起来，眼睛停在散开的待选图案上。
“你准备生吗？”罗淼担心起她的身体，她瘦小，在她看来，何琋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在考虑，可能快了。”何琋说：“我妈私下也跟我说了几次，叫我抓紧时间。”
罗淼说：“备孕的时候我送你的那几瓶香水就别用了，里面有些香料会有影响。我重新帮你调制几瓶。”
“好。”
何琋拿起桌上的饼干，“你这几年就没遇到过喜欢的人？”
罗淼低头一笑，说：“别瞧不起我，我也有暗恋的人，只不过，不合适。”
“我认识吗？怎么会不合适呢！”
“可能吧！”罗淼握紧咖啡杯，苦涩的气味在口腔内回荡。豆子没变，粗细程度没变，只是味道，偶尔也会有差异。
何琋鼓励她，“你可以主动一点，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
罗淼无可奈何地说：“不了，你知道我的，在任何方面勇敢，除了感情方面。暗恋一个人就得当个哑巴，不然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得不偿失。”
何琋拿纸巾接住饼干碎屑，说：“我一开始也觉得施煜不会喜欢我，后来发现，我们是相互喜欢。他以为相亲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在之前，我陪我姐参加聚会时就私下见过他，他不记得我而已。不过后来我跟他说了，说了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他的事。”
“真好，小琋，你幸福的话，我就幸福，你开心，我就开心。”罗淼傻呵呵地看着她带笑的眉眼，说：“你们如果有了孩子的话，我能不能当孩子的干妈？”
“当然没问题，你是我的伴娘，我未来孩子的干妈，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那就好。”
暗恋一个人，别让她知道，哪怕她后期反应过来，你也要否认，否认不是她。你要快速凭空捏造出一个不存在且相似的人物，去代替这份不见天日的喜欢，慢慢生长，慢慢习惯。时间久了，也许你会放手呢！也许呢！
罗淼喜欢何琋，何琋不知道。
*
刘滢的孩子出院了，施煜跟助理一起去接的，她送的礼物丢在杂物间不起眼的角落，没打开过。
小宇宙手里拿着那架红色的玩具直升机，跑着奔向施煜，“叔叔，你来接我啦。”
刘滢跟保姆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后备箱，施煜抱起小宇宙，“要去游乐园玩吗？”
“可以吗？”小宇宙看向他妈。
施煜说：“当然可以。”
乔乔正好来医院陪她姐做产检，下楼买水的时间，她一眼就认出施煜抱着一个陌生小孩，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她掏出手机，连拍多张照片，又鬼鬼祟祟躲在遛弯的病人身后，拍摄了一条视频。
车子离开医院，乔乔忐忑地拨通何琋的电话。
“喂，姐？你现在在画廊吗？”
“在呀，我跟淼淼在画廊。”
乔乔打探道：“我还以为你跟姐夫在画廊呢！”
“今天周五，他在公司上班。”
乔乔掩饰道：“我记错时间了，我以为今天周末。我记性怎么也不好了！”
何琋问：“是不是太累了？你下午别来店里了，回家好好休息。”
“好……谢谢姐。”
“不客气，帮我跟你姐姐问好，生宝宝我会去看她的。”
“我会的。”
罗淼指着一置物架的猫粮问，“我没看见你画廊有猫，你别告诉我你还兼职售卖猫粮。”
“我跟乔乔有时候去寺庙做义工，会带猫粮去喂那些被遗弃的猫。”何琋说：“店里偶尔也会来一两只流浪猫做客，我们会给它们喂猫粮跟罐头。”
“你还是那么善良。”
“但我没法养猫，施煜他不喜欢家里有宠物。”何琋把煮好的咖啡倒进马克杯，端给罗淼，“你尝尝，乔乔从云南买的豆子，也很好喝。”
“好。”
“晚点跟我回家吃饭，我们再去趟超市，我下厨。”
“可以。”
何琋发信息给施煜，问他几点到家，他没回。手机在助理身上。
游乐园里，施煜跟刘滢带着小宇宙坐旋转木马，碰碰车，吃棉花糖。在旁人看来，是一家三口无疑。
罗淼在餐桌前摆放餐具，何琋穿着围裙在厨房炒菜炖汤。米饭也好了，施煜还是没回来。何琋打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他今晚不回来吗？”罗淼有些不悦。
“可能在忙开会，没关系，我们俩先吃，他的那份我单独留出来。”罗淼洗手盛饭，何琋把做好的菜一一端到餐桌摆放，又倒了两杯椰汁。
“你的厨艺还是那么好，我觉得，我能全部吃完。”罗淼的盘子里都是肉，光是牛肉何琋就做了三道：彩椒牛肉、香辣牛肉条、牛排芋头汤。
“多吃点，香辣牛肉条我做了很多，晚点打包出来你带回去当夜宵吃。”何琋又帮她盛了一碗牛排满满的汤。
施煜在陪小宇宙吃肯德基，刘滢把温热的牛奶递给小宇宙，“喝点牛奶。”
“妈妈，我想喝可乐。”小宇宙说完又看向施煜。
“小朋友不能喝可乐。”刘滢不让他喝。
“叔叔，我就喝一口。”小宇宙竖起一根肉嘟嘟的食指，保证道：“就一口。”
施煜把没喝的那杯可乐打开，捏着吸管让小宇宙喝了一小口。
“好喝吗？”施煜问他。
“不好喝。”
刘滢把牛奶放在他面前，“乖乖喝牛奶。”
施煜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马上七点半，他抽湿纸巾擦手，又给小宇宙擦干净沾上番茄酱的手。
“吃饱了吗？”
“饱了，叔叔，你要送我跟妈妈回家吗？”
刘滢看向施煜，没说话，低头收拾起桌上的湿纸巾跟小宇宙新买的玩具。
“叔叔送你回去。”
车内没有安装儿童座椅，刘滢陪孩子坐在后排，施煜坐在副驾驶，开车的是助理。
到了楼下，小宇宙拉起施煜的手摇了摇，“叔叔再见。”
“再见。”
回到车上，助理把手机拿给施煜，他打开关掉的手机，未接来电三四个，都是何琋打给他的。
“送我回家。”施煜拨通过去，对方无人接听。
何琋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上播放着程歆主演的一部现代题材的电视剧。
施煜脱掉外套搭在沙发扶手处，何琋醒了，“回来了，吃饭了吗？我留了饭菜给你，我去帮你热。”
“你怎么不回房间睡？”施煜跟在她身后进去厨房。
“你没回电话，我就在客厅等你了。”
何琋把饭菜放进微波炉，叮热后又放进托盘，一起端到餐桌前，“你去洗手。”
“好。”
施煜洗了一把冷水脸，把衬衫袖口沾上番茄酱的那面挽起来。
“好吃吗？”何琋坐在他对面。
“好吃。”
何琋留的饭菜跟汤被施煜一扫而空，她说：“下次我还是多留一点出来。”
“这些足够了，以后我如果回来晚，不用等我，回房睡。”施煜端起碗碟，“我去放洗碗机。”
“好。”何琋跟在他身后，“公司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
“就临时召开了两个会议。”施煜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加入药片，启动清洗。
何琋从后面抱住施煜的腰。
男人说：“手机关机，没接听到你的电话，抱歉。”
“没关系。”何琋收回手，“生孩子的事，我考虑清楚了，我们现在可以着手准备。”
“是不是她们也催你了？”施煜问她。
“不是，我妈她们没怎么催，只是说顺其自然，不要有压力。”何琋说：“我这几天排卵期，我们要不要试试？”
“当然。”施煜拉起人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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