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小演员，又不是影视学院出来的，你以为她是凭什么本事赢得的女二角色？”
“那还用说？跟她那个失联的好姊妹一样，靠卖呗！”
程歆待在更衣间，气定神闲地听着外面的一言一语，她平心静气否定掉她们单方面的猜测，愤怒都不配在脸上待几秒钟时间。
“你们的猜测都不对。”程歆笑呵呵地从更衣间出来，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与傲慢，几步走到两人跟前，笑容骤然变得灿烂异常：“因为我背靠曼岛酒店呀！所以，明白了吗？”
刚才讨论她的两位女演员被唬住，双方对视一眼，抿紧嘴低下头。曼岛酒店推举的人，不是她们这种层次的人能得罪起的。
“我不会追究刚才的事。”程歆大度道：“有时间我们应该多排练下对手戏，你们觉得呢？”
程歆洒脱地离开更衣室，没过两秒又倒进来，朝两人友好地挥挥手拜拜。程歆并不介意旁人的闲言碎语，于她而言，那些无足轻重的话跟未来的所得所获根本没有可比性。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收工结束，消失了几个小时的施翊回来了，一脸的冷漠。她不希望施翊的无故战火烧到她身上，此刻她的主动中带点讨好的意味。
“已经收工了，你如果忙的话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能回去。”
施翊提过她跨在肩上的大号托特包，“忙完了，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程歆突然小声问：“曼岛酒店顶层吗？”
“想得美。”男人一盆冷水泼灭她的猜测。
施翊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丝毫没有透露他帮她买了一套房——面朝广播电视台。
电梯停在19楼，施翊验证指纹开锁，“进来吧！”
程歆先探进头，客厅装修格调偏北欧风，家具是设计师品牌货，她上次在展览会上见到过的小部分家具就待在这间客厅。
“你自己的家？”程歆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问他，如果真是他的家，那他在她家住的几天真是受委屈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是因为没得选。
“你的，送你的。”施翊说：“不过不是免费的。”
程歆疑惑起来，“送我的？不是免费的？你要我分期付款？”
她不想背账，一分一厘也不想。
“当然……不是，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礼物事先都是标注了价格的。”施翊把包放在沙发上，熟车熟路地去冰箱拿了瓶冰水，拧开喝了几口放在茶几边沿，接着打开电视机。
“你的所有东西我都让搬家公司送来整理好了，那套房子已经退租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不过押金可能没法全部退给你，墙壁有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坏、储物柜的玻璃窗有裂缝、木地板有磨损。剩下的钱……叫了搬家公司，给了师傅小费，一毛不剩。”施翊指着花纹玻璃推拉门，“那边是厨房。”
“小公子，你没开玩笑吧？”程歆不相信道：“今天不是愚人节。”
“我其实从来不过国外的节日。”施翊盘腿坐在沙发上，“你给我做顿饭吧？”
“你要吃什么？”
“还是先带你看卧室吧！”施翊跳下沙发，拉起一旁还站着的程歆，走去最里面的一间卧室，内有超大衣帽间跟化妆间。
男人说：“你的卧室。”
程歆这才意识到，他来真的。
床头摆了她的写真相框照，施翊进去衣帽间，里面满满当当挂着不同牌子的奢侈品衣物，一面玻璃柜里摆满限量款的包，从大到小，从深到浅，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程歆不受控制地张圆嘴，突然跪坐在地上，双手攀住他的手腕，嘴里喊着：“小公子，你包养我吧！我不想努力了。”
施翊抽回手，程歆又不死心地抱住他的小腿，脸上尽是真诚，“我说真的……誓死效忠公子……”
男人：“演过头了。”
女人：“发自肺腑……”
“我觉得，为表感谢，你叫我几声爸爸就行。”话刚出口，施翊就听到一连串不带停歇的称呼……
“爸——”
“爹——”
“大大——”
“上帝——”
“老天——”
“停。叫老了。”施翊抬抬下吧示意她松手，程歆笑着松开手，站起来欣赏衣帽间里的宝贝。
惊叹就跟衣帽间的服装数量一样数不胜数。
“我想吃清炒藕片荷兰豆、水煮肉片多肉片不要豆芽、白灼基围虾、麻辣牛肉。”施翊报出想吃的菜名，最后补充了一句：“冰箱有食材。”
“我这就去做，您稍等片刻。”程歆边应声边把披下来的头发用右手手腕上的黑色皮筋绑成一颗利落的丸子头，去厨房洗手做菜。
心情好到极致，洗洗切切，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菜上桌。
施翊跟她第一次印象中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第二天出门前程歆挑了一只白色的爱马仕手提包，把气垫跟口红，钱包都放进去，又拿了两小包纸巾。
噔噔噔——
施翊敲门，问：“收拾好了吗？要出发了。”
“马上。”程歆突然有种冒充大尾巴狼的假象，打开门，先问门口的男人：“奇怪吗？我是说装扮。”程歆在等施翊的第一反应，男人只是漫不经心地从上而下扫描了一遍：“挺好的，有鼻子有眼。”
“会不会不太好？”程歆还是觉得身上的衣服、配饰、包，太惹眼了！衬得她像十足的暴发户。
“不会，很好啊！”施翊像之前一样一把提过她手里的包，“走了，迟到不太好。”
“你轻点，”程歆的视线是跟着他提在手里的包走的，“对它好点。”
施翊提着包，走在前面，程歆双手空空。
“包本来就是装东西的，同样的道理，衣服也是用来穿的，磨损、剐蹭，是基本操作。你不用心疼。”施翊说着出电梯走去停车位。
程歆答：“知道了。”
“坏了再买，还有，你努力拍戏拿奖，打出名气，这些身外之物会到用之不竭的程度。”
“我明白，我会的。”程歆暗暗下定决心。
他们满打满算才认识十一天，这十一天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有了金主一样的全能经纪人、演艺事业上升多个档次、搬去高档新家、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品……
“我晚上要回家。”施翊说：“今晚不回来。”
“好。”程歆点点头。她差点忘了，今天是元旦节。
雾蒙蒙的天空中折下一道分支的微弱光芒，隐约刺眼。
“停停停——”导演气急败坏地喊停，武术指导老师也扶额不满，豁不出去动作演什么武打戏？众人窃窃私语讨论女一耍大牌，故意不配合。昨天替身受了伤，在住院。
“女二，女二呢？先拍女二的戏份。”导演顶着一张气得通红的脸吼着说。
程歆麻溜从开工凳上起来，把手里的保温水杯跟暖手宝拿给施翊，“我先进去了。”
“嗯。”
施翊找了个人少的位置抽烟。
程歆顺利一条过，结束后导演的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原本在女一那里受的气也减缓不少。正值午饭时间，程歆拿了两份盒饭，又拿了两小份汤圆，四处找施翊。
“长没长眼？”说话的是一个体格肥胖的中年女士，戴一副方形黑框眼镜。程歆认识她，女一号的经纪人，名声似乎不太好，天天一副别人欠她钱的表情，不讨人喜欢。
“不好意思。”程歆低头道歉。
“不好意思有用吗？你撞了我。”对方的语气穷追不舍。
“实在抱歉。您没受伤吧？要不我们去医院验个伤？”程歆笑盈盈地问她。
“有病！”女士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原地。
程歆吐出一口气，像是吐出刚才那人传给自己的污浊。
“找什么呢？”施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对刚才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程歆说：“没什么，吃饭了，再找不到你，饭都要凉了。”
两人坐在凳子上，手里各端着一份饭。两人都不算挑食，即使菜吃不完，米饭是一定要一粒不剩全部进肚的人。
“三点还有一场戏。”
“我知道，我已经背好台词做好准备了。”程歆说：“机会不易，我要珍惜，不浪费你的栽培。”
施翊嗤笑一声：“别违背良心。”
“我说真的，真心感谢你，是你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小公子。”
“停，别再喊你那拗口的称呼，叫名字。”施翊盖上饭盒。
“好。”
成及集团建立的多功能大型商场预计将于两年后完工，总投资二十三亿，网络上有不少关于此事的进度报道。每次关乎成及集团时，除了会介绍董事长施秉承以外，长子施煜也会在内，次子施翊的身份一直被保护得严格有加，鲜少出现在公众平台；也有不少人猜测施家的小公子还在外留学深造。
收工回家，施翊把东西放在沙发上，喝了瓶冰水，等程歆从卫生间出来他才离开。
晚上是施家的元旦家宴，往年除了父子三人再无其他，今年多了位客人——何琋。施翊从地下车库抄近路跑楼梯回房换衣服，家宴总归要穿戴整齐，西装领带，缺一不可，这是他父亲施秉承要求的。
房门被敲开。
施煜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礼物。
“哥。”
“我给你挑的礼物。”施煜把盒子递给施翊。
“什么东西？绿色贝雷帽？”施翊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并不是他想要的军刀，而是一条蓝色的领带。
“看着适合你，就买了。”施煜说：“别总想着玩刀，爸严令禁止过很多次，你留在国外的我让人细心收好，不会弄丢，你放心。在国内，不能随身携带□□，知道吗？”
“我知道。”施翊显然有些失落。
施煜说：“你有其它喜欢的刀哥日后送你。”
“别诓我。”
“真话。”
施翊除了收集猎枪以外最喜欢收集军刀，不过大多数都留在爱达荷州的农场里，那是施翊自己的农场。
施煜拿起领带帮他系好，“上次见你穿西装还是成人礼那天。”
“那天的领带也是哥你送给我的。”施翊低头看着深蓝色带花纹的领带。
“你是不是要结婚？”施翊问：“联姻？”
“是要结婚，但不算联姻。”施煜说。
“你跟何家的小女儿都没有打交道的可能，怎么会突然结婚？爸给你下了最后的通牒？”
“不是。我自己不小了，三十二了，该到结婚成家的年龄了。”施煜把施翊床头柜上的烟收进抽屉，“平时少抽点，伤身。”
“知道了。”
“下楼吧！”
施秉承还在书房，何琋坐在会客厅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听见他们下楼，放下茶站起身。
“小琋，给你介绍一下。”施煜说：“这是我弟弟施翊。”
“你好。”何琋伸出手。
施翊笑着说：“我应该叫你嫂子。”
“嫂子你好。”施翊表现得人畜无害。
何琋看了眼施煜，接下他弟弟的称呼。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希望喜欢。”何琋把礼物双手递给施翊。
“谢谢嫂子。”
三人坐在沙发上，保姆在用餐区摆放餐具。电视上播放起元旦晚会，施翊单独坐一张沙发，施煜跟何琋坐在一起，时而拆一颗糖给她。何琋嗜甜。
施秉承一身西装从楼上下来。
“施叔叔好，”何琋恭敬地打招呼问好，“这是我爸妈托我送来给您的礼物，希望您收下。”
何琋带来的礼物是清末明初画家陆恢的一幅画。
施秉承笑着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替我谢谢你父母。”
何琋没心眼，单纯，这也是施秉承要施煜非她不选的原因之一，至于另外一个原因，何琋父亲手里有一颗他垂涎已久的69.5克拉的红钻。
施煜陪他父亲喝了几杯白酒，施翊跟何琋酒量差，喝的是红酒。饭桌上，施父还谈论起不久后将举办的订婚宴。
何琋的酒量比想象中还要差，两杯下肚脸上已经泛起一层红晕，施煜将单人份果盘放在她面前的骨碟里。家宴结束，施秉承叫了施翊上楼，司机跟施煜送何琋离开。
在车里，两人坐在后排，酒味浓郁，倒也不是难闻，施煜开了一点窗，冷风窜进来，稀释了车内的部分酒味。
“辛苦你又陪我演一出戏。”施煜说。
“不算演戏。礼物确实是我爸妈让送来的。”
“耽误你跟你家人过元旦了。”
何琋说：“我们家其实……节假日都很难聚在一起。我姐很多时候都选择在公司加班，我妈跟她的朋友经常待在一起，至于我爸……他……他在外面陪其他人，他很少回家。”
“何琋，”施煜问她：“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
“不是，家里有保姆的。”
施煜笑了，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威严，他突然凑近她，举止暧昧：“那你跟我回我的住所。”
何琋屏住呼吸，握紧双手。无论如何，从她选择跟施煜“协议”婚姻起，她就已经向他抛出了所有真心。
“去澜庭别墅。”施煜跟司机说。
车子又行驶了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到达一处环境静谧的独栋别墅。施煜迫不及待地拉起人进门，从室内的监控中看到司机驱车离开，男人才松开拉住何琋的手。
“没吓到你吧？”施煜解释：“刚才那个司机是我爸安排的人。”
何琋的心跳恢复了平常：“你说过，我们不会是协议结婚。我们……可以是真夫妻。”
在男人听来，她在点他。
施煜还是愣了神，是的，他确实说过，结婚一定要是真结婚，协议婚姻算什么婚姻？他瞧不上。
“是我多虑了。”施煜说。
“我以为你是为了那种事才带我来这里……”何琋说完低下头，视线停在手提包上，不到三秒又抬起头看着他，“我的身份证并没有造假。”
但施煜还是把她当小辈来看待，年龄差这个问题，他以往没考虑过，现在到跟前了，他才不免思考起来。
“你想回家的话我叫人送你去，我喝了酒，开不了车。”
“不是，我是说……我能不能今晚住在这里，我们分开睡。”何琋清楚，即使一夜未归，除了她姐跟家里的保姆会着急以外，父母并不会在意。
施煜的这栋房子比周围几户都要大至少两倍不止，她知道这里不会缺房间。
何琋起初还想，她如果是个男孩子，那她们家就不会四分五裂；其实后来她也清楚了，即使她是男孩子，她父亲，也不会有所改变，本性难移。一切都是她父亲用来道德绑架她母亲的借口而已。
她母亲得过且过的态度一步步将事情允许到无法下手处理的地步。她需要帮手，施煜，他会成为她的帮手，她不止一次笃定。
她认为感情可以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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