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黑得很快。
石之屏懒懒地靠在窗边的椅子上,阖着双目。
其实,不想事的时候,他也会挂机休息。
就好像身体不存在。
这样对精神的压力是最小的。
凌介之回来打断了他想的事,他也觉得没什么好想的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殿主那边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了。
嗯?
好像几件事都是殿主在忙,不愧是本体。
石之屏有些好笑,又有些情绪复杂。
虽然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石之屏的视角里,有殿主在幕后,心里似乎总是安心的。
这并不像是他和上一周目七号的关系,而是和另一个自己。
即使是同一人,也会漫上一股安慰。
四个马甲的联结,在告诉他们彼此。
在前行的,并不只有你。
……
门外传来敲门声,石之屏缓缓睁开眼睛。
凌介之走了进来,手里没有端药。
石之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凌介之一边去点燃灯笼,一边随口道:
“药还要晾一会儿,就没端来,免得弄得你房里到处是味。”
灯亮了。
微风下,房间里暖黄的灯光轻轻摇曳,近乎温柔的波浪。
石之屏也好像被这暖光包裹住了。
他心里想的是,介之本不是讲究这些的人,现在却将体贴当成了习惯。
他无话可说,只是在苍白俊美的脸上,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那微笑出现在嘴角,也盈满眼底。
在烛光的照耀下,那双多情的眼眸,泛起一层暖融融的涟漪。
石之屏用这双眼,就这么望着凌介之。
凌介之呼吸一顿,觉得周遭的空气忽然沉降下来。
只有一股静谧的暖意在流淌。
世界好像被排除在外,一点也不重要。
这就是石之屏。
一双眼睛,就让人心甘情愿把心捧出来献给他。
这些年,石之屏都没有变过。
只是时间在变。
石之屏的身体逐渐撑不住沉重的负担。
就连自己也开始焦灼和恐慌于失去。
可是,自己不早就想过吗?
就算到了那一步,自己也会帮石之屏做好后面的事的。
真不该焦躁不安的。
或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自己又知道了更多,所以才会失了方寸。
他应该和以前一样,安静地陪着石之屏,永远无声地支持。
凌介之久不见笑意的脸上,泛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他轻步走到石之屏旁边,扯过一过椅子坐下。
“之屏,我陪你坐一会儿。”他轻声道。
石之屏诧异于凌介之身上一秒发生的变化。
就像漂泊不安的小船,终于驶入了无风的海港。
一切忽然平静下来。
这是好事。
石之屏心里暗自点头,面上含着一丝宽慰的笑意,看着凌介之。
凌介之伸出手,轻轻地覆上了石之屏搁在椅子边上的手。
一时间,掌心相贴。
温暖的触感从掌心往心口传递。
石之屏轻抬眼睫,又微微垂下。
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上,他没有说话,任由凌介之握得紧了些。
更温热的触感穿遍全身,两人从对视到看向窗外的夜空。
深蓝的夜,其实也是美的。
耳边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烛台轻微的哔剥声。
世界于此刻寂静,悄然轮转。
两人此刻脑中出奇地相似。
那就是平静的空。
凌介之不再想以后自己可能失去石之屏的惶恐和痛苦。
石之屏也不再想未来自己的离别,对凌介之造成伤害的愧疚和担忧。
因为只有此时此刻,是真实的、鲜活的。
也是能被牢牢抓住的。
……
估摸着药好了,凌介之才有些不舍地起身。
石之屏也站起来,笑着道:“我亲自去吧,倒也不必把药味带来了。”
凌介之点头,两人相伴而行。
到了厨房,凌介之先端起药碗检查了一下,药是否被动过。
确认安全后,才递给石之屏。
石之屏沉着一口气,面不改色地闷了下去。
胃在反抗性地蠕动,石之屏无声地压制着不适的反应。
他放下药碗,对着凌介之一笑,没有把不适表露出来。
凌介之从手帕里取出一颗蜜饯来,递给石之屏。
石之屏含笑接过,将之咬在嘴里,冲冲苦味。
凌介之则是默默把碗洗了。
等待的过程中,石之屏走到门边,倚在门上,看着外面的夜空。
“出去走走吗?”凌介之走到他身边道。
石之屏点点头。
两人出了小院,路上正碰到柳真吾。
柳真吾爽朗地笑道:
“之屏,我正要寻你,我本打算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现在看来,似乎正合适。”
石之屏也微微露出笑意:“看来我们和真吾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哈哈,不错。”
柳真吾笑着走过来,和凌介之一左一右,把石之屏围在中间。
今天他们都没有叫小辈,三人中年组又聚到了一起。
三人其实话都不多,柳真吾作为山庄庄主,承担了分享江湖情报的功能。
石之屏回应着他。
凌介之则是几乎不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说话人的身上,更多是落在石之屏的脸上,肩上,手上。
对他而言,身边这人,好像永远都看不够。
石之屏一直知道这种注视,他在和柳真吾聊起一些人一些事时,会看向凌介之。
凌介之一下子就明白石之屏的意思。
柳真吾并不是孟胜那种粗枝大叶的人,他早已习惯这一切。
在石之屏和凌介之对视的时候,并不打扰两人。
他们走到湖边,晚上彩灯下,人群熙熙攘攘。
三人走到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
世界很喧闹的世界,他们反而都安静了。
柳真吾看着热闹的人群,追忆道:
“忽然想起那年灯会了,玉书想要那套墨宝,你在后面指点他夺得头彩,他高兴得不行,惹得小凡拿孩子也嚷嚷着要头彩,我们又去另一个场子,让他拿个第一。后面,这两孩子高兴了许久。”
石之屏想了想,那是七号啊。
像热烈的烟火,本着灭亡的目的,绽放出最极致的火焰。
柳真吾不自觉感叹:“那时,我就想,这世上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你。你会的,恐怕比我们了解的,要多得多。时至今日,我仍是这么觉得。”
柳真吾转头认真地看向石之屏:
“之屏,能和你做朋友,是我一生的幸事。”
石之屏敏锐地感知到了柳真吾情绪的反常。
柳真吾并不是单纯地感叹有这个朋友真好,而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有很多疑问,千言万语,最终化为“我还是很高兴能和你做朋友”的意思。
上次风啸天的出现,引发世界补全设定,让自己当时晕了过去。
这一下,引起了身边这些人的关注。
凌介之、凤天歌会去调查,柳真吾作为世家家主,如何能不去了解呢?
这世界补全的设定也没给他改个名字,石家少主就是石之屏,这也太明显了些。
或许这设定还不全。
也或许,世界意识下“石之屏”的原计划里,就是不想避开。
若是有一天,真有人将他和灵鹿山庄联系在一起,那就来吧。
灵鹿山庄的故事总要有个交代,“石之屏”这个角色并不是要隐姓埋名一辈子的。
甚至,“石之屏”也不像表面上那样温和无害。
他一定有和殿主同样的特质,那是来自石家的基因。
石峰青下山时,也是锋芒毕露的。
后来有了家,才变得平和淡雅了许多。
“石之屏”不像石峰青那样年少锋芒,那必定将之藏在了心里。
石之屏心里已经准备改改几处计划了,这些都是转念之间。
面对柳真吾的话,他笑着回应:
“真吾,我亦如此。”
是的,真吾,对世界的理解让我们没有相靠太近。
你太乐观,太正派,总愿把事情往好处想。
我不一样,我总是作最坏的打算。
冷寂幽深、淡漠残酷的一面不被你所了解。
但是,很多周目,隐藏身份的殿主亦和你是朋友。
我们是有缘分的。
想到这里,石之屏眼中的光更为柔和。
柳真吾并不知道石之屏想得那么远,他只是开心满足地笑着。
恰如当年。
石之屏和凌介之对视一眼,三人都笑了起来。
柳真吾的笑舒朗真诚,石之屏的笑如融融暖光,凌介之的笑浅得只有嘴角一丝弧度。
只有石之屏和凌介之知道互相的笑。
他们都在感慨,只有柳真吾保持了青年时的意气。
……
与柳真吾分别后,石之屏和凌介之返回小院里。
一个肩宽背阔的高大人影让两人脚步微顿。
是风啸天。
风啸天本是站在树下仰望夜空,听到动静低下头来。
刚毅方正的面庞上泛出一丝细微的柔和。
颇具压迫性的两米多高的魁梧身材,让这抹柔和,变得格外显眼。
风啸天旁边,幽十三静静地站着阴影里,刚才是他接待的风啸天。
石之屏走过去,神色如常地招呼:
“风盟主深夜到访,可是有事?”
风啸天微微俯视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对方已经长成了他无法理解的样子。
温和无害的表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沉。
虽然对方不愿相认,也不愿私下透露身份,他还是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当年的柔软仁慈。
“我……一直想找时间,和你单独聊聊。只是怕打扰你休息。”风啸天斟酌着话语,缓缓道。
面对着这毫不掩饰的真诚,石之屏不自觉抿了抿唇。
他现在还没有透露身份的理由。
只是这份情谊,即使不是亲身经历,也会为之不忍的。
风啸天的父亲风亦寒为石家兄弟而死,风啸天也这么挂念“石之屏”。
石之屏怎么能心安理得假装不认识呢?
石之屏无声叹气,伸手引道:
“风盟主,请坐吧。”
风啸天脸上露出一丝没有预料的喜意,他很快应道:“好。”
石之屏看向凌介之和幽十三道:“我和风盟主单独聊一会儿,介之,昕儿,去休息吧。”
凌介之的目光有些迟疑,幽十三则是纯粹的担忧。
两人还是点了点头,把空间留给了石之屏和风啸天。
殿主忙着干活,裴笙忙着端水,只有之屏忙着应付各种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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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109 故人扎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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