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路上，梁开岁靠着车窗打盹，朱一行把他脑袋扒到自己肩上，想让他休息舒服点。
梁开岁又给脑袋贴回去窗户，注意起来和朱一行之间的分寸。
“你不香喷喷了。”梁开岁口是心非。
朱一行抬起手臂闻了闻：“还行，回家洗洗还能要，不香也不能扔了啊。”
下车的时候朱一行从手机壳后面扣出来一百块钱给了司机，算是洗车费。司机臭男人拉多了，以为这是保密二人钻小树林的封口费。
“放心，保密。”
朱一行以为司机是知道秀欢救助站的位置了，他非常郑重得对司机说：“谢谢。”
朱一行一进玄关就给自己扒了个干净，然后看向梁开岁。显然他无法接受全是狗屎味的衣服进家门。俩人给衣服扔到门外，等着送干洗。
“呦，三角的是显腿长。”朱一行对着梁开岁的腿感叹：“你腿快跟我差不多了，比例这么好呢。”
梁开岁忍无可忍，拿手按在朱一行脸上，给他脸扭到其它方向，然后逃到了外面浴室里。
“南方人，害羞。”
朱一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浑身桃子味，他打双臂感受围绕周身的香气。梁开岁坐在地毯上玩平板，朱一行坐到他后面的沙发上。
“兄弟 ，我好香啊，闻闻？”
梁开岁不理这桃子精。
梁开岁的头发还在滴水珠，朱一行找了把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要剪吗？”
“想留长发。”
大概是氛围太放松，梁开岁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他说完朱一行就沉默了，梁开岁开始后悔。梁开岁都快忘了，自己的不一样。
他嫌自己不长记性，那些自诩有男子气概的小男孩笑话了他那么多次，他还是会忘了伪装成正常人。
“这吹风机，忘了是买什么东西送的了。”朱一行思索后才开口：“你要留长发，我就去给你选一把好的。”
梁开岁扭头看向他，朱一行低头闻了一下梁开岁的头发。那是一种朱一行从未感受过的香气。朱一行俯身靠近的时候，梁开岁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害怕得低下头。
“你今天用的什么洗发露？”
“就你浴室那款。”梁开岁回答。
“真奇怪啊。”
朱一行觉得梁开岁身上是完全陌生的香气，这是他从未闻到过的味道，好像能从鼻子嘴巴一直钻到身子里，带起痒意。
“还有狗味吗？”
梁开岁缩起来身子，摸了摸脖子，人都要被朱一行闻得不自信了。
“嗯，腌入味了。”
梁开岁起身要再去浴室，朱一行给他按回地毯上。
“下次一起泡澡吧。”朱一行邀请他。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反正不要，你长点心吧。”
梁开岁跟这种直男说不清楚。
梁开岁之前在苏州拍的短片已经发布了，俩人一起窝在沙发上喝着东西看这个视频。
廖总实在人，一个短视频拍出了人文纪录片的质感。在拼热点，拼算法，拼套路的今天，这片子以内容生杀出来一条血路。
梁开岁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去了一趟苏州，回来大家就让他回去做设计了。他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时，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喜欢是藏不住的，梁开岁明白。
“天啊，这哪来的小裁缝，给人迷得头晕眼花的。”
朱一行以非常夸张的口吻赞美视频里的小裁缝。
“别人我不知道，你头晕是被针吓得吧。”梁开岁揭穿他。
“胡说，就是被迷晕的。”
“我没给廖总拖后腿吧？”梁开岁问他。
“没有，拍多好啊，这视频叫好叫座的，算是大爆。这期雅了点，你跟苏瞭月在里面都挺出彩的。”朱一行说：“廖总下一站去东北，他亲自出镜，做锅包肉、红肠、之类的，他准备押一下冰雪经济。保持这个水平，水果大王，不出一年就能东山再起。”
梁开岁这下放心了，他低头又喝了一口手上的特调。
“加酒了？”
“就三瓶盖，锻炼锻炼酒量。”
“水果大王是赔的裤衩不剩，才进军互联网”朱一行伸手拨弄梁开岁的发梢：“你呢？怎么刚考上大学就不读了？”
“不是刚考上，是快读完了，该学的都学了，就是没文凭。”
朱一行有点意外：“你是报纸上说得那种小神童啊？”
“小神童是十三四岁上清北的。我是上学早又跳级了，我们专业是文过专排，我专业课第一，文化课擦线过的，差点就没考上。”
梁开岁不想多提学校的事，朱一行伸手捏住梁开岁的脸蛋，让他张开嘴。
“你对我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梁开岁声音都被他捏扁了。
“不能。”
朱一行理直气壮。
“你不讲理。”
“不讲。”
梁开岁坐在地毯上小口小口喝特调。
“梁开岁，我和你一伙，我不讲理，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对你偏颇。”
朱一行拿脚轻蹬人家屁股，还嫌人是三棍子打不出声的闷葫芦。
梁开岁坐回沙发上，坐到朱一行身旁。
“学服装设计挺烧钱的。我靠着助学贷和奖学金撑过的那几年。我每一天都在盼着能毕业，盼着赶紧找工作，盼着给外婆寄钱。”
“撑到快毕业的时候，院长拿我毕设稿件去给他侄子打比赛了，想着给他侄子丰富下简历，毕业以后好找工作。稿子拿奖了，公示在官网，非常大的一个比赛。”
朱一行不敢想，梁开岁当时看着那网页的心情。
“如果我毕设还做这套设计，从业后就会被人指责抄袭。抄袭对创作者而言是死罪。”
“院长把比赛的奖金给我了，他说我年纪小，延毕一年也没事。”
“你同意了？”朱一行问。
“嗯。外婆是那会儿走的，很多用钱的地方。”
梁开岁不敢看朱一行，怕他觉得自己没骨气。
“只拿了奖金啊？那本来就是你的啊。”朱一行是挺不不满意的：“要是私聊，你该让他好好出出血的，不吃吃亏啊。”
梁开岁没想过，他在钱的事上总是不好意思和人拉扯。
他没敢看朱一行，只是盯着手上的特调。平板上他做旗袍的视频还在静音播放，很多人在赞美梁开岁做服装时娴熟。
“委屈都受了，为什么还要退学？”
朱一行的声音绷得很紧。
“我收了钱。大侄子满学院讲，我是他家里砸钱请的枪手，说我人穷志短。”梁开岁不明白：“他好像，不怕被人知道自己作弊。”
朱一行向梁开岁解释：“他是在得意自己拥有特权。他嫉妒你，嫉妒疯了。”
梁开岁当时没想明白，现在才懂。
“他保研了，他说我可以随着大部队在22岁毕业了。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去砸了院长办公室。这个学姐有院长把柄，她不许院长延毕我。她说要和我组成小组，我俩一起毕业。”
“我和学姐一起完成她的那套设计。毕业大秀彩排，她摔在了T台上。”
“意外？”朱一行问他。
“小产。”
这两个字让朱一行眉头蹙了起来，他天生过高的共情能力，让他在位这个陌生女孩难过。这种**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多少会让人不安甚至难堪。他不知道这女孩父母要多心疼。
“孩子不知道是谁的，我俩走得近，我就默认是我的了。”梁开岁说：“我母亲怀的也是一个没人想要的孩子，我知道她是什么处境。”
“后来我在学校也待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自己会延毕几次，不知道交上去的稿子会不会再被用，我受不了学校里的目光，一边赚钱一边上学也很辛苦。我还，很想外婆。退学后，我是大学肄业，不好找工作，我就开始一直找兼职。”
梁开岁用醉眼看向朱一行，慌乱地去抚他的眉，他就知道不该讲这些的。
“开始辛苦一些，我后来做模特一个小时就能赚好几百。再后来走红，还用流量帮水果大王东山再起，很幸运了。”
朱一行抓住眼前的手腕，给梁开岁扯到自己怀里。
“梁开岁，我真恨不得你是我生的。”
梁开岁不太会骂人，换个人就要骂朱一行神经。
朱一行又开口：“你不是没人要的一条命，至少我期待你的出现。”
朱一行讲话时气息喷在梁开岁侧颈。
梁开岁闻到朱一行身上的香气，在浓郁的桃子味后，他闻到一股暖烘烘的香气，那是朱一行的味道。
梁开岁知道自己要推开他，但是他觉得自己被他抱着，整个人都使不上力气。
“疼。”
朱一行松手，梁开岁重新滑坐回小地毯上，刚刚的视频已经播完了，自动循环到了下一个关联视频上。梁开岁看评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忽视被朱一行抱住的感觉。
“网上是不是也知道了，好多人要查我学历。”梁开岁问：“做网红不是识不识字都行吗？”
“不该吧，他们上哪知道这些事。”
朱一行看了一下这些评论。
【查他学历】
【一查学历都是水】
朱一行蹙眉只觉得不应该，比梁开岁学历低的网红多了去了。
“你英语怎么样啊？”朱一行问梁开岁。
“一般。”
朱一行琢磨着让梁开岁去考个托福雅思，出去读书去。
朱一行关掉评论区，发现视频自动循环播放到了他和梁开岁的一个CP向剪辑。
“嘶——”
朱一行服了，真是高手在民间，他俩同框视频都没多少，视频剪出来看着俩人已经爽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视频里有两人一深一浅的瞳色特写，朱一行的手抚摸过饱嗝的皮毛，下一个画面就是梁开岁如山水的后背。
梁开岁后退交叠的双腿，朱一行令人手臂起鸡皮的笑。
梁开岁的窄腰随着呼吸起伏，弹幕飘过一片。
【查他学历】
【查他学历】
【查他学历】
视频里用了抠像和隐喻，已经剪到俩人亲嘴了，再往下是一些意识流的蒙太奇，暧昧不明的水声和喘息。
梁开岁抬手锁上了平板，他尴尬的不敢看朱一行，他发现互联网太可怕了，自己在网上已经给朱一行生了好几个了。
“没事儿。”朱一行也不敢看梁开岁：“我以后多去找攀大牛卖一卖，祸害他去。猪牛组，一听就很香。”
梁开岁挪了挪身子，不敢碰着朱一行，朱一行也挪了挪跟过去，他身上有磁铁一样，就想贴着梁开岁。
“怎么？现象级大网红，不会因为网上的事就跟我避嫌吧。好有包袱啊你。”
朱一行拿肩膀碰了碰梁开岁。
“不是。”
梁开岁看向他：“我明天就去做简历找新工作，找新房子，很快网上的事儿就淡了。”
梁开岁起身：“我兼职的时候画了很多图，应该会比刚退学那会儿好找工作。”
朱一行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腕，不想他走。梁开岁躲开了他的手，赶紧回了客房。
朱一行坐在地毯上没有起身，他伸手又打开了平板。他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掌根抵着额头，觉得有什么避无可避的事已经发生了。
平板里的剪辑都是假的，那些喘息，那些亲吻都没有发生。
但是视频里也有一些画面是真的，朱一行在会场外扶梁开岁上车的画面是真的，梁开岁在机场给他摘口罩的画面是真的，直播间里的对视也是真的。在旁人没有见到的地方，他还曾褪去梁开岁的鞋袜，他们曾依偎在一起看月亮。梁开岁头发上的香气，还余留在朱一行的指尖上。
朱一行扭头闻了闻自己的手。他总想梁开岁能有个好未来，他不想梁开岁的未来里没有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