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女子缓慢地站起来，逼近莫让尘她们。
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动作，这群女子紧紧挡在“神像”前，让她们不能再向前一步。
此刻也没有人再发出劝导的声音，只有纯粹的视线，那么多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们。
“呃……她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夏知许打破了安静诡异的氛围，她面对这样的场景丝毫没有畏惧的情绪，只是略感奇怪。
“她们现在失去了神智，哪里是正常的状态。”步辞盈道。
现在谁说话这群人就看向谁，幸好她们还没有更多的动作，而高高供起的“神像”，也在俯视这里的一切。
莫让尘很仔细地看过“神像”，可惜的是她从没有见过谁供奉过这种神。
这石像雕刻了一个装扮怪异的女子，似乎被锁链困住，两只手撑住剑，怎么看透露出的都是邪气。
“我过去看看。”
作为领队，此刻她也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步辞盈提出自己第一个上，大家都没有异议。
“师姐要小心这群女子……”莫让尘担心道。
她话未说完就被步辞盈打断：“放心，我不会伤了她们的。”
“我知道师姐有分寸，我是说你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莫让尘嗔怪地瞧了一眼步辞盈，步辞盈打开扇子笑道：“我也知道……”
步辞盈轻轻一跳，从前面一群人的头上跃过。她们在底下伸出一双双手试图拦住步辞盈，紧密的距离使她们一起摇摆起来，人群像一片芦苇被摇动。
可惜她们的神并没有给她们什么力量，好像只是随意拦一下。
步辞盈顺利地到了石像面前，她站在供奉香火的桌上，燃起的香绕成浓烈的烟飘向石像。
她扇动扇子，一脚踢翻了坛子，香灰洒落到地上，“神像”也沾染上灰。
一只青白纤细的手出现神像旁，然后是灵动不突兀的琥珀色眼睛，一个脸色青白的女子从“神像”后面出现。
她旁若无人地用手轻轻拍去“神像”沾上的灰尘，然后才看向步辞盈：“姑娘，你来这里怎么不敬神。”
那女子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裳，面上敷粉却仍透出青，虽看起来气色不佳，但她的美却还是能牵动人心。
虽然美，但是盖不住她身上的血腥气。
步辞盈嗅出来，反手以扇掩面问道：“我们都到这里了，你不清楚为何？”
女子清凌凌的双眸倒映了一切，开口却是另一番论调：“除了来许愿，还有什么理由？”
“我整日在这里，还没见过没如意的人……”
“整日在这里，你忘了你杀的人了吗？”步辞盈的扇子抵上女子的脖颈道。
女子疑惑道：“什么？”
步辞盈把印章放到她眼前，语气强硬：“燕无双，你杀了多少人？这里的供奉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们的愿望都是你满足的！”
女子的脑中一片空白，她的世界开始动摇，不好的预感疯狂蔓延开。她摇头，眼中闪过红色的印记：“不可能，我不叫这个名字，从没有人这么叫过我，我的名字是、是……”
她颤抖着，张开的嘴一下子往步辞盈咬去。步辞盈推开她，一道白光闪过步辞盈的眼，光后的利爪逼向她的眼睛。
剑划过的铮声在空中炸开，莫让尘的剑映出一人一猫的眼眸，而她的眼中满是戾气。
她的剑劈向白猫，猫的利牙与剑碰撞，它发现自己弄不碎这把剑，化作人挡在燕无双面前，手上保留了利爪的模样。
这猫果然是妖，莫让尘想，她的剑横在胸前，紧紧盯住猫妖背后低头的燕无双。
燕无双身上的邪气越来越浓，令猫妖不得不退后一步揽住她唤起她的名字：“无双、无双……”
猫妖红色琉璃般的眼珠里，燕无双的痛苦在激长，哪怕她嘴里念起咒语，也无法盖住燕无双呐喊的声音。
燕无双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肩膀，她无法遏制地喊叫：“啊、啊啊——”
“我是吗？”燕无双仰头，通红的眼睛倾泻泪珠，她忍着头痛抓住猫妖的肩膀问，“黎清，我是燕无双？”
她是燕无双吗？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黎清却张不开嘴，要让她怎么回答，她擅自做主了一切，其实连这个名字也不敢提起。
黎清的眼睛湿润了，她们俩对视，于是痛苦和痛苦表达了所有。
一切仿佛被暂停，燕无双的皮肤一寸寸龟裂，这个被砸碎的瓷人狠狠推开了黎清，黎清被摔在地上急忙起来想到她身边去。
“滚开。”燕无双转过头，眼珠变成了黑色，此刻她已然是意识不清了，直直冲向莫让尘。
莫让尘挡上去，手上拿的剑在颤抖，燕无双的力量突然变强了，现在她挡着有些吃力。
步辞盈出手扇动扇子，一阵风紧紧包裹住燕无双和黎清，燕无双挣扎不脱，身上的邪气几乎化为实质连接祭坛的女子身上。那些女子如有灵力一般，密密麻麻散在空中，一呼吸间全都往下落。
无意识的人像棋子被撒到棋盘里，她们在这一局里被当做兵卒放到莫让尘等人面前，但是她们还是活生生的人，争斗中的血溅到莫让尘脸上还留有余温。
“再拖一会，周瑾意想到办法了！”不远处的夏知许喊道。
莫让尘的目光瞥过费力控制燕无双和黎清的师姐，一边单手揽过她，一边往夏知许的方向去，她不断挡着四面八方的攻击。
“师妹别管我，你已经挡了许多了。”步辞盈劝她别为自己挡了。
莫让尘的伤大多都是为了挡住无法施法的步辞盈才受的，她胡乱一笑：“无妨，我的伤都在愈合了……”
两人紧紧靠着，都没有说更多，现在只有剑气在她们眼前纷飞。
莫让尘不敢与这群人过多争斗，在艰难前进中渐渐被围住，她焦头烂额中听到有人大喝一声，突然这些女子被束缚住一般没有再攻击，她们挣扎中通通被拖往一个方向，她定睛一看站在那的人原是夏知许。
夏知许使了她的丹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如收纳戒一般把她们都收进了鼎中，那鼎上还浮着一圈圈金灿灿的字，看得人头痛。失去意识的女子都收进去后，周瑾意提笔在鼎上写个没完，嘴中还念念有词。
待丹鼎被封好，周瑾意才松了一口气，她撑着鼎解释道：“这鼎能纳万物，我想按她修炼的法子可以试试能不能纳入这带邪气的人，等解决完罪魁祸首再放她们出来。”
此刻她们还不能放下警戒的心，因为被困住的燕无双嘴里念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身上被风割出了血，尖叫道：“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我！”
她的声音不但撼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也撼动了束缚她的风。
步辞盈的嘴边流出了细长的血线，她紧紧闭着嘴，却没有更多的力气缚住燕无双。
莫让尘慌张提起剑到了燕无双面前，在她犹豫之时，那个领路的女子突然双目变红，狠狠扑向步辞盈。
莫让尘撕心裂肺般喊出声：“不要！”
步辞盈嘴一动，吐出一口鲜血，再也不能控制住那两人。
她捏着扇子喘息，勉力撑在原地。
莫让尘心中的痛化为手上的力气，狠狠用剑刺向燕无双，却被黎清拦下。
莫让尘的话从齿缝间露出：“你看你干了些什么！让她沦落到如此地步，你是在延长她的痛苦，今日我们不来，来日她自己也会因邪气增长而发狂。”
黎清还用幻想麻痹自己，驳斥道：“我让她多停留一会，报了她的仇，带她去做了她曾经想做的事，我不后悔……”
莫让尘身上的灵气暴涨，她的剑刺穿黎清的琵琶骨，提醒道：“那个时候，她还记得那是她曾经想要的吗？”
这句话让黎清想起自己陪在燕无双的身边，带她做了一切曾经她提到过的事，可是燕无双总是没有什么兴趣，她的手里绞动衣袖，只有在开口的时候才显露出一点痛苦的神情，那时燕无双的痛苦或许已经盖过了她的期待。
黎清挣扎望向燕无双，模糊的视线里，那个人因为痛苦在发泄，她与修士争斗中得到的伤口越来越多。
黎清开始呜咽，发出了猫本能的叫声，燕无双停顿了一下，周身的邪气都淡了不少，但她还是在下意识地攻击。
此时，结界有了波动，在这种时候竟然进来了人，燕无双随动静的方向狂奔，其余人都在追赶她。
燕无双举起手抓向孩子的脑袋，孩子身边母亲俯身护住自己的孩子，凌厉的风来到她们头上。
莫让尘堪堪赶到挡住了这一击，手上裂了一道口子还淌出血，她撑着剑，额头冒出冷汗。
燕无双的手再次伸向哭叫的孩童，可这次一个声音就阻止了她的动作。
“燕无双。”黎清喊她。
这个声音在燕无双短暂的生命中占比并不多，比她的小猫叫声更少，但是她回想过千千万万遍这句话。
是她的小猫啊，第一次变成人昂着下巴，她的小猫就是这样叫她的。
燕无双的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看见近在咫尺的孩童连连退了几步，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她难得地想起了一切。
她坚决道：“杀了我吧，不然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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