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各队员注意,湍流将从1号点位出现。”耳机里传来了清晰的预报,是从边缘发射出去的非物质探测仪起作用了。
我运气不好,选了在3号点位,需要独守这边,而2、4号则去支援1号。为了将能量集中在那边,这里的电力供应完全断掉了,只剩我这一小块有一辆电源车供电。
“珊,立即去1号点位,你的位置会有其他人替代。”
这样是不明智的,因为会出现暂时的2人空缺,不过现在考虑这些没有意义,来接我的车已经到了。
“各小队注意,湍流将于10分钟后出现,请注意保护自己。”
车速很快,大概是因为知道街上不会有其他车辆。到了之后,我来到另一台收发仪处做好准备。
“各小队注意,请立即做好防护!湍流到达倒计时,三……”
我将意识向前延伸了一部分,发现湍流的特征向量非常混乱,需要快速调整才能勉强跟上。我瞟了一眼旁边的两位“新手”,决定不能指望他们了。
其实我在训练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个特性,就是之前所说的“劫持”意识。我可以改变他们的特征向量,这需要更多的精力。
“二……”
我的意识扩散出去将他们包裹住。
“一!发射语义流!”
三台仪器同时全功率运作。和我预想的一样,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所以我还是劫持了他们两个,三台机器现在都是由我操控。
快速流动的非物质突破了空泡边界,和散射的语义流碰撞,形成大量涡旋。我看到了它们杂驳的颜色旋转着落向地面。我们只要保护住正面冲击的部分不被击溃,整个空泡就不会被非物质入侵。
“报告,后勤2队有人受伤。”
“收到,医疗2队支援。”
湍流的变化太快了,我竭尽全力才能跟上,更别说我得一下子处理三个位置的特征向量。
“湍流预计还有40分钟,空泡漫漶率0.3%,坚持住,同志们。”
其他人员铺设的稀金网成功把我漏掉的非物质都阻挡住,暂时没有减员的情况出现。
“报告,后勤6队请求支援!”
“报告,先锋2队请求调配更多稀金网!”
我根据他们的描述调整仪器的角度,尽可能将压力平均地分散到各个部分。我也想喊一句“1号点位请求支援”,但就算喊了也不会有人来支援。
湍流的特征向量一下子改变了太多,我没有及时跟上,意识被侵蚀了一部分,随之而来的是两处防线被击溃的报告。
“报告,先锋1队2名队员被漫漶。”
“报告,后勤3队缺少队员和防护设备。”
我的记忆扭曲了一部分,但我没有时间去回忆和调整它们。
“空泡漫漶率2.2%。还有32分钟,大家坚持住!”
我要撑不住了。这比最艰难的精神训练还要折磨。不过在我的实战演示下,另外两位队员学得很快,他们对于小角度变化已经可以自我调整了,这倒是让我轻松了一点。
每当特征向量不匹配的时候,语义流和非物质的碰撞就会生成一点稀金。所以,收发仪的前方就像下了稀金雨一样,碎屑飘得到处都是。
“1号点位注意电力消耗,基金会总储能剩余43%,正在呼叫支援。”
刚才还是100%呢?收发仪全功率运行原来这么消耗能量。我的头又疼又晕,防线崩溃的报告越来越多。
“报告,先锋1队发现先锋2队完全失联,请求补位。”
“报告,后勤部所有的稀金已经用完,申请采集稀金。”
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我第一次睁开眼睛,透明的瀑流打在地面上,几个难以辨认的黑影在地面上奔走,捡拾彩色的石子。金色的巨兽立在我的身边,阳光打在我身上是湿热的触感,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1号点位报告,珊已经出现严重的幻觉,继续任务会危及生命。”
“空泡漫漶率7.3%,还有24分钟。”
我不能分心。我把手搭在仪器上,继续调整着特征向量。
“先锋1队,将剩余所有兴奋剂拿过来。”
“……先锋3队!……先锋4队!”
“先锋4队收到。”
我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连应对起非物质也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报告,医疗2队药品用尽。”
我能看到,现在没有非物质能从我面对的空泡破口进入,整个空泡都暂时安全下来。我的头发被汗水浸成一缕一缕,偶尔用手抹一下额头,防止汗滴进眼睛里。
“空泡漫漶率8.1%,还有10分钟。”
我感受不到特征向量的变化了。非物质好像安静下来,也没有更多的湍流进入空泡内。
“空泡漫漶率8.1%,湍流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我模糊地听到了一句“结束”,一下子停止了语义流的传输,扶着仪器勉强站住,睁开眼想要找一个地方坐一会。我尝试收回涣散的意识,竟然非常艰难。
我放弃了寻找,直接慢慢滑到地上。意识还是让我收回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算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大段的记忆变成了空白或扭曲的样子,连刚才那场无声的战役的记忆也被污染了一部分。
用手摸索着试图站起来,我努力回想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子。
“珊!”是……一个熟人的声音,但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我被人抱起来,放在了一张……床上。几个人抬着我走,回家。
“珊,能听到的话眨眨眼。”
我眨眨眼,发现已经被抬到家里了。我疲惫地下床,到厨房去洗了个手,打开吸尘器准备吹凉风。刚吹了没多久,我就困了,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爬到一半就撑不住睡着了。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病床上,旁边围了一圈人。
“我不是在家吗?”
我沙哑的声音惊动了他们,他们开始围着我问这问那,我都不耐烦地稍微回应了一下,又睡着了。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病床上,旁边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吗?”
小小的房间居然回声这么大,我有些惊讶。
“有人吗?”
回声不仅没有衰减,还在慢慢增强。房间内的音量越来越大,我捂上了耳朵却没有任何作用。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担架上。
“珊!你感觉如何?”马原的脸凑过来,我突然笑出声来,马原应该是被吓到了,他没敢说话。
“对不起……你的脸这么近有点好笑。”
他不再探着头看我了。
“珊的情况正常,可以先照顾别的伤员了。”
“别的伤员……?”
“空泡漫漶率14.2%。”
湍流还没过去?那我刚才感受到的轻松感……
“非物质最后扭曲了你的意识,你认为湍流已经结束了,就关闭了语义流收发仪。这直接导致阵线崩溃,我们紧急重启了仪器,靠他们两个才勉强稳定下来。
你的话,我们派了两个先锋小队去把你救回来,看来是值得的。你的扭曲情况大大减轻了。”
“不用担心了,湍流现在已经过去了。现在漫漶率正在缓慢下降。”
也就是刚才曾经达到更高。我很难想象之前的情景是什么样的,他们面对非物质可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到底要怎样才能维持阵线……
过了一会,疲惫感一下子把我卷入了梦境,可能是长时间高强度集中精神的结果吧。
天亮了。我已经被转移到病床上了,是一间单人病房。看了一眼终端,发现有一个会议通知,我就随便套上衣服去开会了。
会议开始了一小会了。“……先锋小队牺牲24人,受伤5人;后勤小队牺牲3人,受伤14人;医疗小队牺牲1人,受伤16人。”
我一进入会场就听到了这些数字,有些人看向我,我看不出他们眼里的感情是什么,也不敢看。
“无居民伤亡记录。”
“这是一次成功的行动,结果远超我们的预期。但这还是一次不够成功的行动……”
他哽咽了。我低着头,不敢看向讲台的方向。
“珊,谁让你来开会的?回去休息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幻觉……松懈……牺牲大部分都是因为我。
“珊。”
我抬起头,果然是马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旁边,正在紧盯着我。
“过来。”
我跟着他离开了会场,在出门的那一刻,我看到马原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站点主管,后者轻轻点了一下头。
“珊,我昨天就给你开了假,你之后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调整好了再来找我,好吗?”
他在用我没听过的温柔语气说话。
“你要认识到,你已经阻止了很多人的牺牲,不夸张的说,你是我们之中功劳最大的。
我知道你临时训练的员工靠不住,你是一个人控制了三台仪器;我还知道你在意识被漫漶了50%的情况下还能正确判断特征向量的方向;你最后都不记得我是谁了,还是不愿意离开仪器,你说还要确认湍流彻底过去了再走……”
“你很厉害,好吗?不要再自责了,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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