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巡视还有1天时间，我们再次来到空泡边缘。这次的准备更为充分，大大小小的仪器拉了一车。我来的时候，场地布置的已经差不多了，我本来就套着基金会的衣服，来了就可以直接参与实验。
“珊，准备开始试验，调整好特征向量之后，对着这台仪器发送语义流，它会完全复制你的语义流，放大之后向空泡MP-F3发射。确认？”正在调试语义流收发器的人员和我确认注意事项。看来我在基金会还是小有名气的，因为我并不认识这个家伙。
“收到，确认向MP-F3发射。”枫所在的空泡是MP-F3的结论，是基金会根据少量信息拼凑出来的。尽管有非常高的漫漶率，还是有少量的信息可以在空泡之间流转，他们就根据这些信息拼凑了一张邻近空泡地图，MP-F3是最接近我的描述的空泡。
我闭上了眼睛，虽然没有必要，但这可以帮助我集中精神。我的意识和非物质有了接触，将特征向量调整好之后，我提取了一部分来自非物质的情感，将它们调整好角度，发射到了语义流收发仪中。
空气在等待中变得凝重。
“怎么没有打开通路？”许久之后，是马原先开了口。
“语义流收发仪正常，通道非物质浓度为3.3И/m^4，但未能打通和空泡MP-F3的通路，原因未知。”
“加大功率。”
仪器的嗡嗡声更加明显，我也在实时调整着特征向量的方向，但我们期待着的MP-F3的影像一直没有出现。
“功率达到最大，探测仪已经探测不到通道中的非物质了。”
“他们的屏蔽技术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那也应该只屏蔽非物质。”
旁边的人讨论起来，我没有说话，将意识凝成一个锥，慢慢伸进通道中。有一种走在海底玻璃隧道的感觉，旁边都是触摸不到的非物质，而在终点处——
是一堵非常坚硬的墙。我第一次用意识感受到了坚硬，像是手摸到砖墙面的感觉，粗糙而坚硬。我将意识退回来，他们仍然在讨论成因。
“……稀金墙？这么大的工程，就算是宜居空泡也不行吧。”
“你说有可能它已经完全漫漶了？”
我试图说话，但无奈讨论过于激烈，我又只能看向马原，他也参与在讨论之中，但只是和总教练两个人。与其说是讨论，他们的形象更像是在密谋什么。
“大家安静一下，珊有话说。”站点主管拍了拍手，大家都看向我，我还是不习惯这种目光。
“我用意识探测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意识也无法通过那面‘墙’，不过我觉得这面墙一定有松动的‘砖’，所以请配合我调整仪器发射角度，扫描一下。”
“也算一种扫描隧道显微镜。”马原冷不丁说这一句，大家都轻声笑起来。实验人员很快写好了扫描用的脚本，运行起来。仪器嗡嗡响着，连接的显示屏幕上的数据越来越多，但就是无法连通。
在语义流和推算空泡边缘几乎相切时，通道打通了，空泡边缘上一下子显现出了MP-F3的景象。柔和的风吹过每个人，我的意识伸向风吹来的地方。
风中夹带着锋利的情感，它像沙尘一样打在我的意识上。
“机动特遣队MTF-丁虬-04 “方圆”，代号‘飞鼠’。”从角落里站出一个我从未注意过得人，吓了我一跳。他如果不说这句话，我永远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飞鼠，准备进入通道。”
他踩着架好的梯子，向着那个通道一跃。
他的身体一下子就被卷走了。通过那个小“屏幕”，我看到他在空中展开了降落伞，在努力控制姿态，不被吹到空泡外面去。
“报告，风速……非常大！难以降落……”通讯频道中传来他的声音。他的随身摄像头实时图像一直在快速旋转，天地倒错。
“飞鼠，启用喷气飞行装置！”站点主管在通讯中喊道。我们听到了剧烈的喷气声，随后旋转就减缓了，我们逐渐看清那边的情况：空泡边缘十分荒芜，仅存的树木也长成了顺风向的歪斜样子，而且都很矮。
“启用喷气飞行装置！已脱离风区，准备着陆！”过了一会，我们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已着陆，成功到达空泡MP-F3。”他着陆在一片灌木上，优秀的缓冲作用让他没有受伤。
他成为了第一个主动穿越非物质、进行空泡间旅行的人类。‘飞鼠’站了起来，把背包上的带有基金会图标和“EC-S5”字样的小旗子插在地上。
大家愣了一会，他又模仿宇航员穿着笨重的宇航服的样子，挥了挥手。
我们再次站起来欢呼，马原和总教练还是没动，像是在密谋什么。随后，马原拍了拍他的肩，朝我走过来，突然摸了摸我的头。
“你干嘛？”
他小声地凑在我耳朵边上说：“你帮我赢了一千块，今晚请你吃顿好的，别让其他人听见了。”
聊天庆祝的时候，‘飞鼠’已经被本地人发现了。几个身着机动特遣队服装的人赶过来，他们的表情和我们一样惊讶，而且看起来他们和‘飞鼠’都认识，很快就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那边的站点主管也过来了。
“EC-S5的同志，可以听到吗？”
“可以，你好。”
“MP-F5欢迎你们。我是Site-CN-43的站点主管，恭喜你们突破了非物质……”他说了一大通让人想睡觉的话。
“老刘，当站点主管当傻了？官话一套一套的。”
那个“老刘”愣住了，仔细看了看通道的画面，才从角落里看到我们的机动特遣队队长，是他说了这句话。这些人都是这样，在他们发出声音之前，永远无法注意到那个方向有人。
“哎！我都忘了你还在这个空泡了……”老刘突然遏制住了想要叙旧的冲动，“咳咳，物资和信息互通我们之后再聊，你们的通道是稳定的技术吗？可以推广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没有我的调整和持续的语义流输入，这个通道很快就会因为特征向量不匹配而消失，但我又不能在各个空泡之间旅行，一直给他们当摆渡人吧。
“技术细节之后我们会共享。你们的空泡存在一个难以连通的问题，你们是有什么语义流屏蔽装置吗？”
老刘疑惑了一下。“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发生过一起非常严重的非物质突破边界的事件，我们的……临时机动特遣队队长，用未知方法创造了一个非常大的环形风区，它可以保护我们免受非物质的侵扰，但代价是他的意识和记忆丢失了。”
沉默。
“那场非物质湍流很快就要到你们那里了，你们有应对措施吗？”
我们向他们说明了我们的现状：连基本的生存需求都很快就不能满足了，生态几近崩溃，基建更是几乎没有，更别提应对湍流。
“我们会给你们共享我们的应对策略和紧急预案，你们可以参考一下。”
马原跟我说，结论就是那些东西完全没法参考，还是因为我们物资太匮乏了，而且我们的办事处都是临时建立的，没有成熟的领导组织，前期很多资源都浪费掉了。
他说他有一套预案，已经提交上去了，问主管说还在审核，不过我感觉马原的意思就是审核不过直接强制执行。
此时距离预测湍流到来时间还有4个小时。
我也没有闲着，也在帮他们研究特征向量的原理。现在特征向量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黑箱，只能由我调整方向，但调整的时候改变了哪些东西、如何调整等原理性问题都是未知的，这直接导致我们没法大规模应用这个方法。
我的工作是帮助部分基金会员工识别自己的特征向量，并教他们如何将特征向量调整到和非物质一样的角度。
试了一会，我发现很多人的特征向量无法像我一样自由调整，是固定的，他们就没办法参与训练，这样能帮我的人就更少了。
“现在如何？能感觉到非物质了吗？”我好不容易教会了一个员工改变特征向量，正在带着她去边缘感受非物质。
“好混乱……头疼。”
“现在调整特征向量，直到非物质对你的影响达到最小。”
我紧张地看着她，准备一有不对劫持她的意识，把她的特征向量扭到安全的方向。
“嗯，现在差不多了。原来是这样。”
我擦了擦汗，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很好，你再多练习一下，就可以和我一样去操控收发仪了。”
距离湍流到来还有两个小时，我教会了三名员工，已经累得躲在马原的办公室，不想出来了。我看着基金会的大家各自忙碌的样子，竟然生发出一种淡淡的安心感。
运输车将物资运输到各个计算好的点位，保证每个员工和居民都可以最快地取得物资；大功率语义流收发仪架设在空泡边缘附近，准备迎接湍流。
稀金防护网架设在重要区域，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四个分别守着四个方向的空泡边境，已经和非物质的特征向量调整到同一方向。
此时距离湍流到来还有3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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