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取出金羽冲破怨气给自己开路，往棠海那里走去。
金羽插进黑浓的怨气，金光乍现，竟真开出一条路来。
他眯着眼，抬手挡了挡风，眼中那片白影越来越模糊，棠海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丹木画了十多张符围在自己周围，加上符纸的庇护，丹木加快步伐，追着那片白影。
不知走了多久，丹木终于看见了恶灵的本体，已经黑到辨认不出原本的样子，只能看清漆黑的眼眶里灰白的眼，没有瞳仁，只有粗细不等的红血丝。
恶灵浑身裹满了黑气，这样的恶灵是没有意识的，只会将他周围的一切都摧毁。
恶灵所在的的地方原本是一大片灌木丛，此刻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枯黄的草堆叠在地上，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部被湮为粉末。
棠海布的阵内一片葱绿，阵外却比寒冬过后还要萧条。这种凄惨的景丹木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小时候那场山火中，一次是在望月城的那场洪涝中。
白雾散了满天，和黑气缠在一起，能明显看出这些白雾带了杀气，只要被缠上，黑气就会立刻被绞杀，一瞬之间便消失在空中，而白雾一刻也不停留，迅速去绞杀另外的黑气。
丹木勾了勾手掌，将金羽收回来，化成无数金针穿过黑气，助白雾更快清理这些怨气。
棠海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直到丹木走到离他两臂的距离，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棠海。”丹木叫了一声。
“看身后。”棠海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翻了翻手腕，挥出一片白雾驱散了靠近丹木的怨气。
丹木不敢再分心，不再试图吸引棠海的注意，操控着金羽变幻形态驱散怨气。
怨气越来越少，恶灵察觉出自己的养分在消失，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放出更浓厚的怨气攻击丹木和棠海两个阻碍它成长的人。
“丹木，去后面，把外面的怨气收完。”棠海道。
“好。”丹木屈屈手指，将金羽拢到外面。
几乎在同一时刻，白雾爆发，丹木眼前瞬间一片雾蒙，伴随着恶灵凄厉的嘶喊和要把整座山都要翻个翻的狂风，黑气消失殆尽。
丹木心脏一痛，被强大的威压压着跪到了地上。好强的法术，之前棠海收服恶灵时法术不会波及到旁人，丹木还不觉得，直到他第一次被棠海的法术震慑，才意识到对方的法术到底有多恐怖。
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当白雾散去，丹木看到的不是笑盈盈朝他走来的棠海，而是被恶灵化作的利剑贯穿心脏，从空中落下的棠海。
恶灵似乎是想在临死前和棠海同归于尽，拼了所有的怨气化作了一把剑，要让阻止他破坏的人付出代价，它得逞了，自己也变成一颗黑珠落在了地上。
丹木看见棠海转过了头，那对惊诧的瞳染上浓浓的哀伤，在他眼中无限放大。
“棠海——”丹木被绊了几下，脑中嗡鸣不断，他几乎是靠着本能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那片废墟。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仿佛要炸开似的，耳中只剩下无限风声。
“棠海，棠海……”他接住了从空中跌下的那人，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鲜活的安慰他没事的棠海，不是躺在他怀里了无生气的人！
总是柔情的双眸没了光彩，灰败的黑瞳里映着丹木无措的脸。
“不会的，怎么会……”丹木掐着棠海的人中，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拍棠海的脸，试探棠海的呼吸。
没用，都没用。
这可是棠海，是世外仙，是能与神仙并肩而立的人，区区恶灵，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可就是棠海，现在躺在这里，死在了他怀里。
怎么会这样，刚刚棠海还笑着问他怎么进了那片林子，今早还对他说一个人在山上冷清，他才刚下山而已。
才刚下山啊……
丹木怔愣了好久好久，终于意识到曾经和他有说有笑的人永远离他而去了。
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硌得他说不出话，只能从嘴型看出他一直呢喃着棠海两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心里的憋闷全部变成泪水涌了出来，一颗一颗砸在棠海惨白的脸上。
丹木用手捂住棠海没闭上的眼，泣不成声：“棠海——平安符明明，明明没弄丢，骗子，骗子——你醒醒，棠海，你醒醒——求你了，求你了，你不能扔下我，你答应过我的，说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骗子……”
“不要丢下我，我怕，我怕……”丹木哭得胸闷，喘不过气来，竟扭过头干呕起来。
耳中重新传来怨灵的咆哮，像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好吵。
十一根金羽划过长空，化作无数金针，将那些吵闹全部穿透，扎进了泥里。
留下的余孽被金光扎了个对穿，空中没有任何的怨气了。
去死，都去死吧，去给棠海陪葬。
原来悲痛到极致法力真的会流失。
难怪姜荷会控制不住。
丹木不想管自己泄掉的法力，如果能这样陪着棠海死掉也不错。
“小丹木。”
棠海好像在唤他。这个幻觉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丹木轻轻闭上眼。
“丹木。”
肩上搭上来一只手，有人俯身贴近他的耳畔，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
索命的黑白无常竟这么温柔吗。
“丹木，法力要流完了。”
一股暖流穿经他的五脏六腑，将他的魂拉了回来。
丹木猛然睁眼，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死死抓住那只手，回头便看见棠海站在他身后，白衣飘飘，嘴角噙笑。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丹木脑中一片空白，只看见这个绝美的人站在他面前。
丹木喉咙发紧，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下山一趟还能看见小丹木给我哭丧。”棠海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脸，拿帕子把泪水擦净。
怎么回事。
丹木双手因太过使力有些麻木，他呆滞地将头扭回去，怀里那个死去的棠海已经消散了。
怎么回事？
“山鬼集会还在进行，下山不便，就分身来看看，小丹木，才走了多久，连师父也不认得了？”
分身……
丹木通红着眼，踉跄起身，也不管棠海愿不愿意，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为什么吓我，为什么吓我，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话说一半，他又哽咽起来。
棠海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就像小时候哄他那样，道：“不哭，眼都哭红了。”
丹木把头埋在棠海颈窝，即便已经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堵不住刚刚被戳漏的心。他真的不能没有棠海。
他睁着肿胀的眼不敢闭上，怕一闭上棠海又会消失。
那股好闻的味道像安神香一样，慢慢抚平他皱缩起来的心。
抱着棠海，丹木的神经慢慢松下来，对方没有推开他，只是一直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丹木动了一下头，侧脸碰到了棠海的头发，眼皮一垂，余光瞥见棠海颈上似乎挂了条细链，银闪闪的。
以前棠海戴过吗？直觉告诉他，手里的东西不一般。
他抖着手把细链挑出来一截，鼻音厚重地问道：“这是什么？”
棠海没回答他，但小幅度挣扎了一下，一只手抵在他胸口，好像在阻止他取出来，但这些动作仅持续了几秒，棠海就不动了。
不知道为何，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细链被完全挑了出来，上面挂着一根金羽，和他的法器一模一样。
凤凰有十二根金羽，它把自己所有的金羽留给后人保护自己，唯独藏了一根给自己的爱人。
他以为金九把第十二根金羽留给了自己的爱人，没想到竟是飞到了棠海这里。
丹木手又一抖，金羽落回棠海胸前，他退后两步，道：“从我拿到法器你就知道我的心思了对不对。”
棠海还是没说话，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为什么不赶我走，为什么还要把肖想自己的人留在身边。”丹木看不见自己有多么失魂落魄，他怕极了。
“丹木，你知道爱人是什么意思吗。”棠海反问道。
爱人……丹木舔舔发干的嘴唇，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跟我回去吧。”棠海轻轻道。
棠海是承认了吗，承认他也喜欢自己了对不对。
丹木今天已经被冲击得无法思考，他很混乱，他快死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起来的，总之下山半天之后就这么又跟着棠海浑浑噩噩上了山。
“师父，恶灵处理完了？”渭渊在山道上等着，看见两人迎上前问道。
师兄师姐会在定天山留几日，等到棠海把各山重要的事务处理完才离开，棠海离山他们肯定都知道了。
丹木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可他还是太年轻，做不到掩盖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
“嗯，分身散了，我下山看看。”棠海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常。
丹木觉得棠海实在是厉害，明明被戳破心思的人是棠海，他居然还这样淡定。
“这个恶灵戾气是有些重，师父若是没空，这几日我和师弟师妹可以帮忙去查查看为何会生出这样一个恶灵。”渭渊道。
“你还是这样替我分忧，你们还有自己的事，丹木倒是空闲，让他去就好了。”棠海笑道。
被点到名字，丹木迟钝地反应了半天才哑声道：“对，我，我闲着，我去吧师兄。”
渭渊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道：“师弟脸色看起来很差，是在收恶灵时伤着了吗？”
虽然渭渊嘴上说着关心的话，但神情却没有半分忧色，还是那样平淡，但能看出一丝困惑。
“没有。”丹木闭了一下眼，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继续道：“没控制好力道，散了点法力。”
渭渊这才一脸了然，道：“难怪师父那么着急下山，我们还在院子里，一声解释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走了。法力散掉可不是什么好事，师弟以后该小心些才是。”
丹木点头应下，道：“多谢师兄关心。”
“好了，你先回吧渭渊，叫他们三个明天再来，你也回去歇一歇，我怕丹木伤了根，回去先给他瞧瞧。”棠海道。
其实棠海说这话有些牵强，瞧瞧根基用不着避着师兄师姐，也耗不了多少时间，为了给丹木看看就把事情拖到明天不像棠海办事的风格。
但渭渊并没有多问，应下后便转身上山了。
幸好渭渊师兄是个话少又会识眼色的。
思绪被这么一扰，丹木没刚刚那么懵了，安静地跟在棠海身后走。
终于迎来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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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山神高庙神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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