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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欲望假面

小白曾问,你什么时候见她?

百年之前。

她以为拥有金色长发,雪白肌肤的存在会拥有永久的生命。比如,她是一个天使呢!她所展现的已是掌控一切的实力。

她走在这个空旷静谧的世界之下,并不觉得恐惧无望。一心不过只觉得马上就将见到她,下一秒,下一刻,她就会出来与她再会。这里是她故土原乡,是她的家。这里可是拥有着她的地方。

赛兰。我来找你了。

虽没有风。但仿佛她的心声已足够传遍整个领地。

突然她停下脚步,看向身后。身后同样再不见纪真,不见同行之人。目之所及皆是焦炭烟灰的荒废世界。凉。静。和半挂在地平线尽头的那半轮巨大的蓝月,月色如幽火,照得世界敞亮通透,一览无余。

她长长的影子尽头。一处火苗仿佛正被一张黑暗大口吞噬。空余几缕余烬,一闪而灭。

这只是润林所见的荒原里的一幕景色。除了自己和那个已远远落在后面的山寨青年之外,这里空无他人。

她并不为此惧怕。转回过身,继续迈步向前。走近大火岩浆。

因她所要去见的,是她当时焦灼人生中的光。若非凭此,也许她早曾沉溺于虚弱的身体,湿热的居室,阴暗的走道中而不可自拔。所以,她并不畏惧,并不因为冲天的烈焰红浆而畏缩不前。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为何还要来此。

为什么呢?她这一生所见甚多,却依然对此有疑惑。如今,她对什么还心存好奇,还不觉满足!这不该是她此生仅剩唯一追求。

瘦小柔弱的她听凭宿命的安排闯入提苏拉。立身于提苏拉的她有无边的精力和能量,用不完的时间和她九曲十八弯的思虑,胸中原生的**本能。她掌控一切。当她踏足泥泞乌黑的路面,那些人夹道相迎,也没人敢让她的羊皮底高跟小皮鞋和原色羊绒的长裤裤脚沾上一滴污泥。她掌握领地上的财富,每一任首长以她的脸色行事,同时拿她没有办法。她运营黑色产业,同步倡议进取良善。她是正道的楷模,是暗夜里的女王。她立身于此,一切任由她自如挥洒,善恶凭她意念的一瞬间。她在领地上来去自由,她是说一不二的王,而终于。她在最污秽的地方经营有全世界最奢华圣洁、洁白无瑕的宅邸,纯净似 冥想时脑中的虚空,而她设立此境,她立于高阶之上,让自己也如圣洁的光……

而她凡所拥有,这一切的起源,皆来自此处。

她只是来见一见她。想为当初自己所遇见的神迹寻找一个回应,解开这个迷。世间未解之迷。

那个有华丽瀑布般金色卷发的人,如宝石般闪耀的蓝色眼眸,弯卷的睫毛,粉白的肌肤,红色饱满的双唇。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在路灯光下微笑着看向自己。

她当然爱她。没有人见到她能不沉迷其中。她记得一些,又不知道自己忘记了多少。日复一日,但她永远记得她,毋庸置疑她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都会映照心湖最澄澈之处,她可以是极恶之人还能体会到的唯一纯真。

却为她所遇。

她无时刻都在思念她,无比思念她。她留在提苏拉,所做一切,皆是为能等着她。等待着,也许有一天她便回来了,像当初一样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所以她留在提苏拉,在一个永远飘着无法消散的灰烬中生活下去。一切乌七八糟,阳光射不进来,雨水也是黑色的。那个荒蛮粗野尽是灰烬的地方。自她怀着单纯的梦想离开家乡。出乎意料的竟然如根般扎根在那里。尽可能的耐心,保持情绪稳定。或者寻找着一种方法,一种途径,把自己带到她的眼前。

为着什么呢。她的来,她的去,难道不该成为她心海最深处被禁锢起来的终极,成为她此生的枷锁,得终圆满。它们日积月累,不断翻涌搅扰。为什么不能来看一看,作一番探询。这力量曾经来到她面前。来过。就可以了吗?她不认为自己贪婪,野心勃勃。她认为这是人之常情,正是人能长足进化的动力。

黑暗又明亮的世界。浓灰清明的世界,熄灭的星火突然亮起红色的星光,一明一灭汇聚就燃起火海。

在烈焰中央淌着岩浆的巨石塔上,她看到火海里的人影,深陷在火海中。四肢被烧溶残缺,与巨石融为一体。只能看到它脸孔的模样。她的脸上布满黑色的石道,斑驳嶙峋,外表在燃烧烫灼之后,身体变成了冷却的石灰质地,里面有火红的熔浆在流动。她金色的头发铺散在火浆之上,堆着灰色石质熔岩,岩火在发梢四周狂舞,闪烁着红色发黑的火星余烬。她在融化,肉眼难以分辨。但“她”确实已成了火海中的石像。黑暗无光,模样狰狞,是这炼狱是形象的写照。

她忍不住一个踉跄往后坐倒在地上。

她已经认不出这个人。只像是凭着她雕塑出来的像,在岩浆中被融炼。当她软弱不堪时,调皮又妄为,如同天使般出现的人,却仿佛有血有肉在她眼前。只是血和肉都在火海中煎熬。她呢喃一声赛兰。希望她只是小睡而已,岩石熔成灰的壳正在一点点剥落,沉进火海之中,也许一抖,里面脱胎的是全新的神迹。

经历过大火。面对黑色的雨。忍受晦暗的天。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提苏拉。她再也没有离开过提苏拉。她在提苏拉,用尽所有耐心,在提苏拉等下去。在岁月里渐渐忘记一切。只记得朝着格丹的方向,等着日落。带着甜蜜的梦想回忆,就像她眨着浓密睫毛的眼睛吻自己。甜甜的。笑得像孩子,香甜柔软细小单薄,像冰过的奶油,修长的身影,在前面走着,带她去晒家乡的月光。

她时常在梦中见到她,她愤怒的对她说,你说你喜欢我,想长时长久的与我在一起,你会长时长久的喜欢我……她生气时就是孩子。

她在提苏拉极尽的等待,她认为这才是对她长久等待的回应。

然而,这个时常在她意识中显现的人,却在这里是这个模样!

眼看着“她”的右肩的地方碎裂成几块碎石,落入池中,悄无声息。破碎的缺口看去像美丽的青瓷花瓶磕出了豁口,再无一用。

在火海里燃烧的人,睁开一只眼睛。只面蓝色如玻璃映出火光,却没有感情,并未有回应。

她惊恐的瞪起眼睛。

恐怖的感觉让她一寸一寸肌肤从后背,从手臂从四面八方立起鸡皮疙瘩,灌入寒凉透体的冷意。她的眼前仿佛看到有无数丑陋恶鬼开始从四面八方撕破虚空钻出来向她奔涌,喷涌着的岩浆中又伸出无数于火海中熔炼的孽障的手,在虚空中徒劳的想抓住什么。

这是地狱。是恶鬼显现之地,是污秽肮脏的绝境之地。

她仿佛再次听到那个声音。她不会醒了。

她仿佛感觉有个人来至她的身边,她四望却瞧不见。

仿佛正与她一同看着那火中的人,专注关怀又遗憾。那声音仿佛是从心底冲入她的脑海。

她醒不过来了。她在这里燃烧至今。

当年她离开此地与她相遇。当年那山崩海竭的大火。和她漫长无边的生命与能量。

她想,这是她的惩罚吗。

不。这不是她衰退的本原。

那是因为什么呢。告诉我为什么。她想。

她犹豫了一会儿,进行最后的努力,她不是你的女儿?你不是她的父亲吗?

沉默。仿佛刚才的无声信息只是她的臆想,进入了幻像。她四处观望。

这座火中的石像,尸体,忍受着折磨的物质,或者任何什么,“她”因至纯而来。当一切起源的根源散去,他们也必将随之而去罢了。但这,与这个人类无关。

沉默。所以回应她的只是沉默。真相并未为她所知。

她的心底已没有希望。

当初敢来是因为自恃“她”的偏爱,仰仗曾经的情谊。

她对这里的信息自来太少,关于“她”的信息太少了。

至于现在的处境,甚至一切回她以沉默,她甚至无法通过交流尝试达到自己的目的。

信息的失衡,认识的无限盲区。她被围困其中。

她知道自己此行已无能为力。她不甘判定这里是绝境。她再看一眼曾经风华绝代的存在。如今如鬼怪的模样。她痛恨那个完美的过去将她带到这里。她怀疑短暂的相遇是否真实。

她的心底滋生出一股恨意。觉得“她”的存在是对她设置的一个巨大骗局!

这险恶的环境,荒凉贫瘠。

任何什么的存在,也不过如此。

不必探究为什么,什么前缘因果。或者更多的所谓未来。

她想她应该离开。

心念电转间,她觉得自己已飞奔出去八千里,已至那月光之下的边境线,成功地成为那里一处细小的虚影。

心念电转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仍在同一个地方未曾移动分毫。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双腿成为熔浆褪去后冷却的石雕,她感觉到疼痛。

惨绝人寰的疼痛。却叫不出声。

她预见到了自己的处境。不可置像的看向那火中石像。愤怒又绝望,带着牺牲精神,带着浪漫悲愤之情。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惊愕又哀痛,自己一生都爱“她”,真心喜欢“她”。“她”却诱骗自己来到此地,露出真容,要将她吞噬。而自己,为了所爱之人,要被她所爱之人杀死在这里。

事以至此,一切已来不及。她闭上眼睛。摆之以赴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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