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冷汗浸透内衬,男子眉头紧皱,双手握拳,泛白而后舒展。似是如临大敌,而得劫后余生。
窗外,屋顶,一老妪正蹒跚前来,脚步急促,神色平常。
她戳开窗糊纸,一管吹之,待房中之人沉沉睡去,飞身而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一间屋子的烛光熄灭,是夜无事。
耳闻鸟声婉转,沉睡之人方从温柔乡中清醒过来,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映射,阳春三月,煞是好看。
楼下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这么好的日子,商贩早已摆好摊位,迎来送往。
更何况,今日是三山镇施老爷的八十大寿,赶来祝贺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奉承声更是令人汗颜。
“诶嘿,李家公子这边请。尤大,带客!”一个眉间带颗红点的少年郎正一脸殷勤的对着一位举止端庄的翩翩少年点头哈腰。
少年微微一笑,抬手还礼,迈着轻快的步子紧随尤大身后。
那也是个约摸刚及冠的男子,长相魁梧,一股精神气概。
“李家近来不是正处多事之秋嘛?这李千山怎么会有此雅兴,污了一贯清名,来淌这趟浑水呢?”说话的人摇头晃脑,表情甚是不解。
“有何担忧啊?左右横竖不过广交好友,你我不是皆有此心意吗?这施老爷已卧床三月,此番变故,可谓奇事啊。”
原来这施老爷早以身体抱恙,不见客,可突于前日大发请柬宴客,人皆称奇,特来相望,解了好奇。
人心隔肚皮,再荒唐的人,也会百转千回,这不,门口出现一个娇媚的女子。阿心。
江湖中曾有传言,阿心原是江南一户寻常百姓家的姑娘,生来极为貌美,早与一位公子私定终生,誓要双宿双飞。怎奈命运作弄,公子考取功名,平步青云,抛弃誓言,挥袖而去。阿心自此一蹶不振,三日断肠后梳妆面世,游荡于烟花柳巷,再不提爱恨情仇。原本普通的家世自然不会保护到这位意欲轻浮的女子,但不知为何江湖上谈虎色变的耐月楼竟寻上门来,将阿心收入门下,练成了清心诀。由此旁人见她都躲避三分,生怕自己有所言失,丢了卿卿性命。
“阿心姑娘天仙下凡,真乃蓬荜生辉呀!”又是先前那位少年郎,满脸笑意,将女子迎入府中。
“施平海家中的狗,是挺能叫唤的,听来甚为顺心,今日屠府,正好当个前菜。”女子用倦怠的语气说出威胁的话。周边人神色一变,皆望向这位面不改色的小儿郎。他也并不气恼,只是抬了抬手,命手下将大门关上。
“关门打狗,说来有趣,早知姑娘要来挑事,老爷已布置好一切,有请姑娘赐教!”尤大上前一步,将少年郎护在身后。此时,他手握一柄泛青光的长矛,威风凛凛。
尤大是施平海在一座寺庙里拾得的襁褓婴儿,吃百家饭长大,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混小子劲,很得周边街坊喜爱,是打小在泥巴里长大的“小霸王”。
他的右脸上有一条细细的疤痕,是小时候爬梨树时挂到的。小小的孩童竟然忍住了哭鼻子,但梨树被施平海指挥手下铲去,没给他验证强大的机会。所以,一直暗暗和自己较劲的他,自然会好好的把控这场博弈,一定要保护好大家,守护好施家上下八十口人。
“请赐教!”长矛突的向前一探,理所应当的被阿心挡了回来。她嘴角一弯,手上的链珠互相撞击,发出了极为悦耳的声音。好似一个女子,痴痴地诉说着断肠人的哀怨,闻者揪心,扰人心魄。尤大心生懊恼,明白自己技不如人,方一试探便败下阵来,垂头丧气。适时,一直保持观望姿态的少年郎不知何时寻来了一面印有巨大花瓣样式的鼓,轻轻一击,原有的压力突然消失,众人方才喘气,阿心早已口吐鲜血,退于墙角。
“年华韶,这一招你是怎么知道的?”阿心嘴角的鲜血止不住的流下,看的人心惊肉跳。而被提问的少年则止不住的叹气,告诉她“明山虽远,也不是不通音讯,师傅传讯于他,得以保全之法 。”
“可笑至极,毁我者他,今败我计划者亦是他,明山狗,脏我手!”阿心说完,身形开始晃动起来,渐渐消弭成一股白烟,无影无踪。众人大愕,既感叹变数之快,也惜命运多舛,皆欲告辞而溜之大吉。
叽叽喳喳的请退之声响彻会客厅,一道音讯却突然响起“今乃吾大喜之日,多谢各位前来捧场,戏台子早已搭好,岂有打退堂鼓之理。众位皆人中龙凤,请吧。”施平海浑厚的声音萦绕耳边,原想着从门口走的人感觉身心一顿,恍惚起来,不自觉跟着前边人往宴客厅里走去。每个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嘴里有些话似乎想自己冒出来,被他们死死的咬住嘴唇。痛苦,折磨,迷惑……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挂着数不胜数的表情,但随着步伐的缓慢,似乎他们也沉浸在一种美梦里,不再挣扎。
一行人来到了宴客厅。此番前来祝寿的人虽然兴师动众,真心的人却寥寥无几。所以三山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来了李千山一人。三山取名,源于四君子。蓬,青,施,李。陌上君子,招人遐思,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原先树大招风的蓬家已于八年前落败,后青、施、李三家提议,改名三山,鼎力合作,守护好这片安乐乡,山为刚,镇妖邪,三山而矗,无往不胜。日子竟也像原先他们预料的一般安稳起来,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现如今,泥州,自身难保了。
“李公子,家父近来可好?”施平海的声音好像带有某种魅惑,诱得李千山和木偶一般张开了口。“无碍。可惜家父亲手酿造的醉里香不能亲手交与您,深感遗憾。”李千山的目光里透出些许怅惘,接着,他突地将手心翻上,一道黑色的印记显于其手背,整个人如安然赴死般淡然,眼露凶光,抓向施平海。施平海遇此变故,无甚波澜,运功举起周边一把藤椅,砸向李千山。奇怪的是,李千山的手一挥舞,黑色印记仿若发出光芒,刺人眼目,失去防备。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之间众人颇有些丧了卿卿性命的担忧,皆不敢作声。
“月上三千河,人间留自香。”从厅外传来一声。打斗中的两人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更加投入,似乎定要一决高下。
正在这时,李千山忽地丧失良机,被施平海一掌击于一根悬梁柱上。李千山硬生生忍住了一腔暖流,咬着牙支撑在地。
“千山兄既已败下阵来,何不认输识相呢?”原先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刚落一道人影挡于李千山前,一把鹅绒扇挡住了施平海的杀气。
“青云台你这般是为何?”施平海收敛招式,立于一侧,眼睛里却透着不满与警告。
“做戏当然需要人前来捧场,施老爷今日假借痊愈为诱,引得宾客纷至沓来送死,本人觉得甚为有趣呢。”一双含情目抬眸,正是青家家主青云台。青云台长相清秀,却颇为毒舌,爱多管闲事,为此,虽生得一副好皮囊,气走的媒婆快将后河围成一圈了。原今个推辞有事,却不想跑来瞧见了热闹,还顺势阻挡了一场激战。
“你知道今天在场的人没有能活命的。”施平海被他的话所刺激,暗暗运功打算一掌毙命,实在太聒噪了。
“且慢,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阿心姑娘话糙理不糙,今日门既然关起来了,打得赖皮狗痛上几日,是势必的事了。”
青云台敛起笑意,拿起手中的鹅绒扇一挥,硝火味弥漫四周,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只火箭,击中鹅绒扇,大火肆虐。
“乌龟山的雷不听,就当贺礼了。”话音刚落,青云台和李千山已不知所踪,留下骇然的一众。
“传闻雷不听的粉末会对武功有所压制,现如今青家主陷我们于危险之境,真乃小人所为啊。”一个胡须发白的老汉焦急的捋着所剩不多的装饰品,深感不安。
“可不是小人,云台云台,若不是青家前任家主不顾家训,与外人于云台山私会,怎一个人将他抚养成人,还取名源此呢?”另一人捂着口鼻,借机抱怨。
“对……”老汉尚待点头称道,脖子上多了一丝细痕,一命呜呼。
“他这人我不喜欢,可背后议论是非,当诛。”动手的是一直坐在右侧梁柱下的灰衣男子。原本并不起眼,可一出手就将修炼与君合多年的应十击毙,让众人不免仔细打量起来。说起来青家上任家主青碧霞为救后河二十孩童命丧寻天阁手中,一直受这里的人所尊敬,加之青云台虽胡闹惹事,却也实实在在护一方水土,大家其实都当他是个淘气的小霸王,并不在意,要不是应十武功毒辣,怕招惹祸端,原不该听他胡言乱语,也不至丢了性命。现如今局势紧张,热锅上的蚂蚁想活命,却受困于此,心有百转千回,面有神色难测。
施平海,既已至此,你仍不愿解了他们的毒吗?”灰衣男子转向施平海,斗笠下看不清神色。
“胡说,他们中的是雷不听的毒,与我何干?”施平海袖子一挥坐于堂前,目光中充满着威严,仿若刚才的打斗只是幻想,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喜宴。
“施老爷,合着您老花眼还忘记性呢?青家主都说了您引我们前来送死,小人们的命都攥在您手里,何必撒谎呢?”
又是一个不怕死的,眉间带红点的少年捂住额头,暗自叹气。
“雷洇,药是你下的,人你还救不救呢?”灰衣男子突地上前,用一根木枝抵住了眉间带红点的少年。
“雷洇,岂不是雷家三公子的大名,想不到长相如此瘦小。”有人暗搓搓打量。
“你才瘦小,小爷我是集万千优点于一身,哼。”叫做雷洇的少年生气的怼了那人,清澈的眼睛毫不胆怯的迎向灰衣男子。“你既然认得我,解药就不用给你了,本来想开个小玩笑,大家别急。但这解药来的时候匆忙,没带够份量,保不准有人今天提前见见孟婆,见谅见谅。”语毕,从梁上洒下一些粉末,淋到粉末的人感到神清气爽,原先的火焰也随之退去,原来都是假象。
“其实雷不听顾名思义,就是雷打不动的不动就不会有事了。要不是施老爷帮我一把,大家也未必这么愚钝,不懂解困。”雷洇的语气巧妙地讽刺了众人的愚昧,也把苗头烧到了施老爷头上。
“雷洇,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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