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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帝时期没有出生隶的这个情况就不常见了…
别说是普通的老百姓了,就是现在的官场上,也不一定有几个人了解这个法子。
陈典吏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他家祖父曾经就是干这个的…
一开始这位陈典吏也是奔着好心去的,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云安镇的籍贯官员,上上下下问了一通,可关于补办出生隶的各类册书早就找不到了,没有依据,又不是现如今常见的事情,谁敢给他随意处理。
但人家还是给了他一个脱手的法子,就是让他带着两个女娃一起去皇城那边处理,那边肯定有关于这个情况的记录…
是个好法子,可是…他眼下是万万走不开的,他家妻子马上要生了,家中只有两女无子,大夫说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男胎,所以说什么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陈典吏思量再三,笃定被发现的机率很小,就选择直接略过了这个法子,他决定将两人直接送去济慈楼,最省时省力。
大兆济慈楼,大兆朝廷设立的孤寡收留地,简单一点理解,就是挂牌官府的“难民集中营”…
第二次来找三人的时候,他几句话便让围观的大家将注意力放在了没有出生隶就不能办理入户的这个事实上,所以老黄头就不能合律的领养她们。
那次他就是故意去走个过场,彰显自己也是迫于无奈,好给这次的强势提前做一些铺垫。
他本以为今日便能将事情解决,却没想到…
沉默了片刻后,陈典吏打算在赌一把,他咬着牙,故作深沉:“…你是何人,官府办案不容他人阻挠,念你年纪小不与你计较…你要是在胡说八道,休怪本官不客气!”
宗明旌的眼睛顿时闪过一丝精光,他的性格和老国公如出一辙,最是喜欢打抱不平,尤其是面对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他人的人。
他一点机会也不给陈典吏,嘴角溢出一丝轻嗤,淡淡的道:“这云安镇在天子脚下,各方办事衙所应该都是互相联通的…不知这位大人是在哪位主事手下任职,可是在周知府的管辖内??”
大兆设立各城镇管事要按照人口数量地界面积,逐级设立办事官员,云安镇虽是声名在外,但也仅仅是个小城镇而已。
级别根本不够设立知府一职,只有早前设立的一门知县,在知县之前还有皇城的府衙在头顶管着。
这威胁力十足的话,惹得陈典吏顿时心底咯噔一响,他脸色一变,暗暗嘀咕着:…莫非是踢到老虎须了?
宗明旌口中的周知府可是他上司的上司,这小小少年说起他,语调神色这么的淡然平静…
只能说明…他的身份应当是比这位周知府更不可言说!
至于宗明旌为何不说云安镇的知县…那当然是因为他不认识了,以他国公府公子的身份,云安的知县还够不到他…
…
云安镇的地理位置优越,在加之有七庐书院在,所以云安镇的官府人员平日里能捞到的肥水不少。
大兆对有品级的官员考取十分严格,但像陈典吏这种没品级的衙门管事,大多是可以通过掏钱纳粟买来的。
陈典吏他是好不容易打通多方关系,又出钱又出力的才得了这个小小的典吏之位,他可不想因为这个事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所以顷刻之间,聪明善变的陈典吏便有了决定,他沉着声音道:“黄老头…今日我且不带她们走,后日你将她们带到县衙处…等我与知县大人商议过后在行决断!”
说完这话后,陈典吏也不知道是有点尴尬还是怎么的,他一刻也没停歇的就领着几个衙役离开了。
四周众人看着陈典吏虽是气势汹汹的甩袖而去,但怎么看…也像是在灰溜溜的逃跑…
有些聪明的立刻就明白了,是眼前这位少年公子的话让陈典吏重新改变了决定!
老黄头和两个少女还有些反应不及,傻傻的呆愣着,最后还是老黄头先明白过来,他望着陈典吏离去的背影,有些激动的高喊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老儿一定准时到,准时到。”
两个少女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瞬间脸上迸发出了喜色,接着,三人紧紧的互相握住双手笑…
一旁素日和老黄头关系好的挑担小贩,一边挑起自己的东西,一边好心的小声提醒着他:“黄老头,陈大人既然这样说,你就不要担心了…你还是快些多谢这位小公子…若不是他,今日这陈典吏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罢手。”
“是呀是呀老黄头…今日多亏了这小公子,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立马有人附和着。
老人神色一顿,这才想起了宗明旌,随即他有些羞愧,赶紧转身,一脸感激的看着宗明旌,正欲说话的时候,宗明旌上前一步,虚手扶了一下他:“老人家你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而已。”
老人眼眶微红,还是挣扎着向宗明旌行了一个礼后,侧声激动的喊着:“青玉青羽,你们快过来…快来谢谢小恩人。”
年长的那位少女,年方十六,名叫李青玉,另一个少女是她亲妹妹,叫做李青羽,比她小上两岁。
老黄头不知道她们姓什么,只管她们叫青玉青羽…
两个少女经他这般一叫才缓和过来跌宕的情绪,相视一眼后,她们收敛神色两三步走到了宗明旌面前。
规规矩矩的行礼过后,李青玉抬头看着宗明旌,语气真诚又坚定:“今日多谢小公子助我们脱离困境,我姐妹二人无以为报,只有诚心祝福公子将来一路顺遂,福寿平安…”
若是平日里,宗明旌顶多爽朗的笑几声后便甩袖离去了,可眼下他却是有点想多说两句。
可能是因为看她们两个女子无依无靠,也可能是老人眼底的那些疼爱很是难得珍贵,也可能是因为她这几句真诚的话…
总之,宗明旌看着她们,就是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离去。
至少有些话得和她们说透,毕竟看两人的样子也是不明白自己方才那些话的真正含义…
轻咳了一声,宗明旌微抵近了一步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两位不必多礼,小事一桩…看两位应该也不是受不住之人,有些话我便直说了,像两位这个年纪和气度,应该也是有名有户之家的血脉,不愿交出生隶,无非是有难言之隐…”
“…我不追问你们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们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既是只你二人互相扶持,那以后无论如何行事,都应当想好退路…在大兆,尤其是皇城附近,若是不想招惹是非,便要有一个万全之策!”
“既然这位老人家他是诚心收养看护你们,你们也是真心奉他为长辈,那你们是何身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律例过关就行…”
“大兆独一份的出生隶也可以有新旧之分…这是有律可寻的。”
两个少女听完他这些话,神色顿时变了又变,尤其是李青玉,一开始听到宗明旌的那些话时,她还是带着些警惕的眼神,直到最后那一刻,她的表情才激动、欣喜起来…
李青玉压抑着喉咙根上的颤抖,感激不已的看着他,声音都有点控制不住的哆嗦了:“多谢公子指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宗明旌见她说这话,便知道她是个聪明的,也就不再多言了,淡淡的点了点头后,他便离开了。
李青玉看着宗明旌离去的背影,好半天后才回过神,她没绷住,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宗明旌的话,也明白了这个少年的不一般,几句话便道出了她们对出生隶的担心,也看出了她们费尽心思遮掩在背后的顾虑…
他那些话是在提醒自己,要为自己和妹妹重新找一个新的,正当的身份,那样她们才能有一个新的生活。
她们确实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如实拿出出生隶,但如今关于两人的身份毕竟还是要从她们本人口中说出。
所以…曾经那些过不去的痛苦,对她们早就不重要了,她们现在唯一想要的只是有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身份和机会。
现如今这个情况就是,二者皆有实现的可能了…
如此一想,李青玉便觉得前方一片坦荡,胸腔里一股股的激动和兴奋止不住的往出冒,仿佛已经看见了以后的平静日子一样觉得美好不已。
…
此时,退出人群,正一边上马车,一边忍不住自叹自己做了件好事的宗明旌,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洋洋得意。
他没注意到,就在这一刻,在不远处的巷道边上也停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他也不知道,透过那细小的帘子缝隙,有一个略显炙热的视线,正紧紧的跟随着他…
而这视线主人的心里也因为他方才的那个好心举动,把曾对他有过的一丝好奇和在意,不由自主的放大了许多,也因此,兴趣盎然起来。
然后,她没忍住,为自己的那些不常出现的情绪,找了一个借口…
这一次,她大约是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
也就知道,他今天是要向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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