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宗鸿如何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正因为懂了,他此刻周身才仿佛像是被冰冻住了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缓了好久后,他才突然仿佛被泄力了一般,轻声开口道:“可是…阿景你知道的,如今的我们…早已回不了头了,也不能在回头了。”
景文长公主脸一僵,声音如流水潺潺般清亮,却突兀的让人感到一股无比浓重的沉闷、颓废之气,她说:“是啊…回不去了。”
“既是已经回不去了,那便如此吧…只要几个孩子们都能安稳,那我们便如镇南王一般尽力走下去吧!”
今夜夫妻两人头一次推心置腹的聊到这些,虽有些过于的沉重,但到底是让两人心中皆有准备了。
今日之后,于他二人,乃至整个国公府,都将会有轻微却明显的变化…
这变化不知是好,还是坏,可终究是发生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二人这般抑制不住痛苦又悲伤的言语的同时,皇宫中,兆帝平日处理政事的启宸殿内,灯火璀璨却寂静无声,殿内除了兆帝外在无一人,就连内侍太监也没有一个在内随行伺候的。
整个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明闷重气息,许久后,兆帝抬手将面前的一张纸放置到不远处的烛台火焰上。
这盏点燃的烛台,本不该存在于皇帝处理政事的案牍之上,但这是兆帝登基之后一直保持着的一个习惯,这么多年从未更改过。
等那一纸燃烧成了灰烬之后,他的眸中微暗了一下,随后声音很轻,很轻的说道:“那便在等等吧…”
…
弹指瞬间,不知觉中,八月初悄然来临了。
今年大兆的时气也不知是怎么了,虽是夏末,也未至初秋,但空气中似乎已经有一股轻微的秋意在流动了。
离开云安镇约有一刻钟左右了,抬手掀开车帘向外望去,没忍住,眉心的那一点忧愁终究还是化为了一句话。
苏耦语气绷不住的担心:“二婶婶…今次我们都离府了,祖父一人在云安,总归是让有些让人紧张…”
她此番话音一落,苏二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与她二人同行一车的苏琦便起声朗朗的道:“我说小五啊,你怎么这么爱操心啊…祖父他老人家的意愿我们如何能轻易改变,再说了,大哥他不是也留下来了嘛,怎么就叫祖父一人在云安?”
“…难不成…大哥他不是人?”
苏耦本还有些紧张阴郁的心情,一听到他这最后一句话,顿觉心口一堵,又气又急的,她下意识的抬眸去微瞪了苏琦一眼,
刚准备说话的时候,一旁的苏二夫人有了动静,只见二夫人一边伸手使劲的揪了一下苏琦的耳朵,一边语气严肃的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一天没大没小的,指着你大哥宠爱你这个小的,敢这么言语不敬!”
苏琦被毫无征兆的揪起耳朵,疼感瞬间袭来,他立刻就一面求饶挣扎着远离了自家母亲,一面一副委屈不已的不满模样…
苏二夫人没理他,偏头看向了苏耦,她轻声安抚道:“放宽心,你祖父身子一向硬朗…再说了,老四说的对,他老人家的性子我们旁人轻易改变不了。”
“你大哥在,陈管事也是个做事妥帖的,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况且我与你二叔也只回去月余,他朝院那边的事完了之后我们即可就会回云安的…放心。”
苏耦听完苏二夫人的这些话后,其实反应不大,只眸光微闪,随口淡淡的应了她一声。
这一时片刻的苏耦,思及临行前,那日她听闻了二叔曾问过祖父此次是否要一同回去,大概意思就是许久不见苏大爷苏浩几人,这次可随他们一同回去,一家人也好相聚片刻,可祖父一丝犹豫都没有,顷刻间就拒绝了…
没忍住,她还是轻声问道:“婶婶,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明白,祖父他…他为何在回皇城一事上如此执着?为何就是轻易不愿意在回皇城呢?”
“以往那些便也算了,可明年二哥就要参加科考了…我没想到,祖父依旧还是不愿意提一句回去。”
苏二夫人也并不知晓自家公公的那些隐秘,也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侄女,又因为苏耦是孙女,最得老太师宠爱,她可以言语牵扯老太师,可苏二夫人身为儿媳,却是不该如此的。
这么一来,苏二夫人她便只随口寻了个借口同苏耦言语了两句后,便没在说这处了,不着痕迹的挑起了其他的话语。
而苏耦口中提及的苏浩将于明年参加科考一事,便是此次他没与苏耦等人一同来云安的缘故…
苏浩本应于去年,也就是他十四岁那年便参加科考的,但当时已经距离九月的科考开始,不足五日期限时,他却突然生了一场极重的伤寒。
重到何种地步…
他连着发热了一天一夜,浑身滚烫,比那刚煮热的沸水也低不到哪里去了,连苏大爷请上门的太医都说…说若是在那般持续性的散不了热,怕是日后会影响其脑髓空虚…
话虽说的委婉,但聪慧如苏家人,哪里不明白太医的意思,这便是说若是此番苏浩熬不过了,日后很大可能会是一个傻子!
那时的苏家全府上下,各个都是提心吊胆,终日惶恐不安,连云安的苏二爷等人都做好了即可回皇城的准备。
幸而后来苏浩的热退了,人也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但他整个人孱弱不堪到都无法下床多走几步路。
他本是极想拖着病体前去朝院的,但无论是苏大爷,还是苏大夫人…甚至是苏耦都不同意,全都反驳着他。
后来还是老太师早已有准备,恰好在那时送了封信回来,他这才安心在府中养病。
而今次,对已经错过了两年,明年的这场科考,苏浩不会,也不愿意在多等一刻钟,更加不会让任何的意外发生…
…
苏家以老太师为首的几人,对他们几个小辈的教养,无论是读书学业还是为人处事,待人接物,从来与别家不一样。
苏家这几个孩子,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不是那种轻易能被人说服的,尤其是苏浩,他更是如此。
何况…十四岁那一年参加科举,是他多年来所追求的唯一目的,多年来的付出和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刻,苏浩他怎么会愿意就那么放弃!
为何这么说,当然是有缘故的…
这个缘故同苏老太师有关,同苏二爷也有关,因为…他二人参加科考的时候皆是十四岁,一向以他二人为“榜样”的苏二哥绝不会让自己晚于他们进士及第!
所以那时的苏浩简直固执的就像是一头牛,怎么也拉不回来,若不是了解他的苏老太师提前有准备,怕是他绝不会轻易的放弃…
苏家这几个孩子,无论是苏浩这个十四岁就去参加科考的,还是苏耦这个女子,他们都从未上过其他的府学和私塾,但苏家上一辈的两兄弟和苏老太师,除了这次的宗明旌外,也从未给他们开过府学。
不对,有一点没说对,他们几人的开蒙还是由苏老太师亲自教授的,可自他们开蒙的第二年,也就大约是五、六岁的时候开始,几人素日的学业皆是靠他们自己。
但苏家以老太师为首的几人却也不是从不过问,只不过和七庐书院及一般私学的授课有所不同,这是独属于苏家对族中小辈特有的教养方式。
自他们开蒙之后,对他们的学业,苏家从不横加干涉,也不会对他们规定特有的标准和内容,任由他们自行安排,不会过多的插手他们平日的读书和学习。
但时常,且是不定时的会有抽查和考究…
无论是云安还是皇城,府中几位长辈的书房和从前他们所著之文章,皆可由他们自行查阅。
若是有不明之处也可随意同之言语交谈,苏家从不为他们设定禁锢和划分可行与不可行。
这样的好处就是苏家这几个孩子从无起早贪黑上学的经历,更无下学之后的课业压力。
坏处在于…
在于因为不知道长辈们对他们几人的考查是何时开始,是何种问题,他们也就没有一点提前的准备。
任何应对之法都是他们最真实的的反应,便就能判断他们各自平日所学的情况。
若是考查的长辈满意,那就皆大欢喜了。
若是不满意…那对以文立家的苏家来说,便是天大的“过错”!
这么一来,那相应的“家罚”便也会毫无疑问的出现了。
而且这些“家罚”…因几位长辈们各自的性情和习惯,而有着很大的不同。
譬如苏大爷,他喜欢以百次为量的抄写。
苏二爷常挂在嘴边的是“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而苏老太师他老人家,则是十分爱看策论,尤其是那种长篇大论!!
这就让他们几人素日的读书和学习,哪怕没有长辈和教学师傅在身旁,必须要认真对待。
而且一定是要有自己的想法和态度,不能随波逐流,更不能人云亦云…
这便也是苏家子弟皆是有真才实干,也与那些府学私学教授出来的有很大的不一样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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